左等右等,仍不见有人前来。
政安不耐烦了,他的心中涌动着对亲人的思念,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催促着他,让他急切的想要见到父亲母亲,还有爱笑的小妹。
等不及了!政安离开凡间,朝家的方向奔去。
凤族生活在仙界丹水河一带,那里山脉连绵,蜿蜒曲折,甚是壮丽。凤凰一脉是凤族主脉,所居山脉名丹穴山,充满灵动与生机。丹穴山脉有众多山峰,最具灵气的,自然是族主所居的灵瑞峰,这里的房屋依山而建,独具特色,云海翻腾间,能瞧到族人们品茶论道、弹琴吟唱的和谐场景,流露出宁静又充满活力的气氛。
灵瑞峰峰顶坐落着一座古朴典雅的宫殿,名灵犀宫。正是凤族历代族主阖家所居之地。那里绿树成荫,花香四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在政安心里,灵犀宫内藏有无尽的欢乐和美好。
沿着记忆中的轨迹,离家越来越近了。
一切是那样的熟悉,却又那样的陌生。
不过离开两个月而已,灵瑞峰似乎变了很多。
一路上的面孔都那么陌生,一路上的建筑,也变了很多。
要不是灵犀宫在那里,政安真会怀疑找错了地方,走错了路。
此刻的灵犀宫,正是张灯结彩的热闹模样,出入者,无不身穿华服,喜气洋洋。
政安心有疑惑,他招手唤看门人上前,迎上来的是个生面孔,政安并未在意,问:“这般热闹,是在庆何喜事?”
看门人打量着政安,答:“爷!您别开玩笑了!今儿是咱们凤族世子大婚的日子啊!我瞧您的举止打扮,您不是哪一脉的少主,也得是哪座峰上的少爷。您说,您来都来了!不快些进去吃酒,同我这个看门的逗什么乐子?”
“凤族世子大婚?”政安眉头一簇,惊讶道:“我怎不知?”
见来人是真的不知情,看门人咯咯笑了起来,比划着说:“这位爷!您可真有意思!您要是来吃酒的,那就报了名号,里头请!您要是路过的,那就走好不送!您也看着了!我们灵犀宫,今儿可忙着呢!”
政安有些恼怒,问:“你不识得我?”
“这话问的!爷,您识得我不?不是我吹,我虽来灵犀宫的时间不长,但也有小一百年了!这进进出出的,他族世子郡主,本族少主宗女,各峰少爷小姐!我可是过目不忘!您啊!是头一次来灵犀宫,咱们啊!是头一次打照面!要我识得您,您也得先告诉我,您打哪来的啊!”看门人耐心道。
“一百年?不可能!两个月前,我从这儿离开时,看门人还不是你。宝鼎呢?他去哪了?”政安道。
看门人挠了挠头,他本以为,是哪位爷寻他开心,与他逗乐,现下看来,这位爷是认真的,他无奈道:“爷!灵犀宫就没有叫宝鼎的。”
“你不是说,你在宫中有一百年了吗?那你怎会识不得我?又怎会不知道宝鼎?两个月前,一直是宝鼎在此处看守。”政安边说,边大踏步往门内去。
看门人哎哎哎的叫着,边将政安拦下,边问:“您到底是哪位啊?灵犀宫真没有叫宝鼎的,我也真认不得您。您要想进去,也得先跟我说说,您是哪家的爷啊!”
政安怒道:“我是凤族的世子爷!是这灵犀宫的小爷!”
“您这玩笑真开大了!我们灵犀宫的世子爷,正在宫内娶亲呢!”看门人无可奈何的苦笑着。
政安欲闯入,看门人忙阻拦,并呼唤旁人帮忙,引起不小的动静,有几个仆人守卫赶了过来,也有一些过路的宾客和婢女驻足。
“怎么回事?”赶来的守卫轻声问。
看门人用手点了点脑子,暗示此人是个傻的,而后交代:“好生请出去就行,别伤了和气,更不要伤着人。”
“我乃仙界凤族世子!在这灵犀宫内!你们将我围住做甚?难不成你们也不识得我了?”政安虽不识得赶来的守卫仆人,但灵犀宫那般大,人那么多,他不识得,是寻常事,可若说不识得他,便是仆人们的过失了。
可那些守卫们,非但没有人认他为世子,更是断定看门人的判断是真,将他当作痴傻对待,试图上前拉扯,用哄骗的语气道:“行行行!你说的对!我们送你出去!”
政安气急,施法反抗,只是自他从凡劫中脱身后,总感觉法力和体力像被抽走一般,甚至会感到眩晕和摇晃。他只当是凡劫后的不适,以为修养一会儿便能恢复,哪想到这种发虚的感觉,愈演愈烈,尤其他想要施法时,以往随手而出的术法,此刻竟觉得力不从心,他心中不甘,拼力而为,结果一口鲜血,从胸腔涌上,从口中吐出。
众人慌了。
“快扶住!扶住!”看门人尖叫着,与几个仆人将摇摇欲倒的政安扶稳。
“这是怎么回事?”有守卫轻声道。
“怎就吐血了?”另一人道。
“这怎么办啊?”
“……”
看门人心想,这人脑子虽不好,但瞧他穿戴,不该是无人管的,遂试探着问:“爷,您再好好想想,您到底打哪里来?家里还有哪些人啊?”
“我是仙界凤族的世子,名唤政安。我住在仙界丹水河边的丹穴山脉灵瑞峰灵犀宫。我家中父母为凤族之主,家中小妹文安,是凤族的郡主。”政安虚弱的回答。
“文安不是我们灵犀宫的老夫人吗?”有围观的婢女道。
此时,围观人群中有宾客道:“呀!他不会是五千多年前失踪的世子爷吧!”
“啊?怎么回事?”
“我听我父母讲,当今灵犀宫的老夫人,是有一个哥哥的,只是两千岁时,下凡间历劫,一去便没了踪影。”
“怎么可能?若是老夫人的哥哥,那都得七千多岁了吧!可他看上去,比老夫人的孙子、当今的世子还要年轻。”
“……”
人群议论纷纷,政安感到困惑,他嘟囔着妹妹的名字,头一低,昏死了过去。
“哎!晕了!晕了哎!”人群道。
看门人摆了摆手,读懂的仆人婢女们,赶忙招呼着宾客们散去。
几个守卫搀扶着晕倒的政安,商量道:“怎么办啊?”
有婢女匆匆跑来,说:“这边的事儿,老夫人知道了,你们快扶好他,跟我走。”
文安有许多年没想起过哥哥了,她本是个自在清闲的姑娘,变故生在五千多年前,那年她的兄长两千岁,依照仙界惯例,需往凡间经历一遭人生,兄长这一去,就此了无音讯。自此,父母便踏上了寻子之路,凤族的担子,忽然之间压到了文安的肩头。后来父母带着遗憾离去,文安成为了一族之主,迎了夫君进门,诞下孩儿,直至孩儿长大,她才渐渐卸下了肩头责任,有时间往六界各处寻觅兄长。只可惜寻寻觅觅,转眼孙儿都大了,仍旧寻不到兄长的音讯。看着镜中满头白发的模样,文安没力气寻找了,她终于放下了,她想着,连她都是这般模样,或许兄长在六界的某个地方,已经永远的离去了。
所以,当有婢女来报,说有人到灵犀宫闹事,直言自己是凤族世子,还报出老夫人的名字,说老夫人是自己的妹妹,是凤族的郡主时。文安的心,即激动,又害怕。她盼来者是兄长,又怕一切希望化成空。
政安被安置在床榻上,文安并未上前,她年纪大了,承受不住失望落空的伤感,准备仔细盘问,唯有万无一失,再出面相认。她坐在里屋,隔着半透明的屏风,按捺着心中的激动。
“福满,是怎么回事啊?”文安问。
看门人福满将来龙去脉一一说出。
文安问:“他是何模样,怎样的打扮?”
福满如实作答,简略描述了那张俊脸的模样,又将衣衫的款式颜色,腰带上有何珠宝玉石,头顶的玉冠是如何样式,就连领口绣有怎样的花样,都说的仔仔细细。
那正是兄长的样貌,正是兄长离去时的穿着,文安激动的起身,再次发问:“他说要找谁?”
“宝鼎!”福满答:“这位爷说,灵犀宫的看门人,叫宝鼎。”
“他还说了什么?”文安问。
“还说……就都是刚刚讲过的。他不知有什么隐疾,吐了口血,晕倒前,提了老夫人的名字,说是他的妹妹。”福满道。
文安有些站立不稳,婢女连忙搀扶,文安捏着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快!快去寻大夫来。”文安道。
福满应声离去,文安扶桌纠结,她想一看究竟,看看来者到底是不是哥哥,但她又害怕失落,只能这样站着,透过屏风,望着躺在睡榻上的模糊人影。
几声咳嗽响起,就见屏风后的人影挣扎着坐起身来,文安望着模糊的影子,她不确定这身影是确实像寻了多年的兄长,还是她思念太甚,因而觉得像。
醒来的政安,揉着微痛的胸口,闻到妹妹喜爱的熏香,他坐起身来,看到屋内布置摆设,无不是小妹所喜。他心安许多,语气带些责备,又带些宠溺,道:“文安!我就知道,是你调皮!怎么想出的馊主意?你真的将哥哥吓到了!”
“哥!”文安哭着,从屏风后走出,她因为年迈,无法奔跑,且太过激动,有些站立不稳,只能让婢女搀扶着。
政安望着那个唤自己哥哥的老太太,他的神情从惊讶,到不解,又因识出这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确实是妹妹文安而感到不可置信。
“文安!文安!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个模样?”政安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文安真想回到年轻时的模样,那时的她无需搀扶,那时的她定会跑着奔向哥哥,一头扎进哥哥怀里,问哥哥去了何处,怪哥哥迟迟不归。可她老了,她被搀扶着,一步步挪到哥哥面前,她伸出手来,摸着哥哥年轻的脸庞,就像是年迈的祖母,见到了思念许久的孙儿。
“哥!你一点也没变,还是离去时的模样,你怎么才回来?你去哪里了?五千年了,我等了你五千年!”文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