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练武场内,太子一身宝蓝色劲装,斜襟处镶如意银穗纹,腰间束以八爪盘龙腰封,脚下祥云宝靴,衬得其人宽肩阔背,猿臂蜂腰,通身贵气与英武气杂糅,高高直直立在无遮无挡的训练台上,凌厉无情的目光似劲风一下扫过众人。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如临刀山火海,无一人敢直视。
额间豆大的汗一滴滴往下淌,落到脚下薄薄红土里,一圈圈晕开。
“孤身边若尽是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东宫何人来护,难不成还要孤来护着你们?”
太子不开口,让人心慌。
一开口,直接心梗。
一旁的容湛手持一杆红缨枪,暗自叹了声,面上表情却愈发绷紧,待到太子斥完,严肃无比地训话。
“一杆枪,一套招式,传授给你们,不是让你们摆姿势,怎么耍好看,更重要的是实用,尽可能地一招制敌,叛党可不会给你们重来的机会,一招下去,伤不到对方,那么伤的只会是你们自己......”
那夜行刺事件过后,各家为了表忠心,不约而同将自家看重的子嗣送进东宫,保卫太子的同时也借此洗刷嫌疑。
这批新组建的东宫近卫队,人不算多,统共四十余人,由太子亲自督导,亲自操练,日日把关,三日一小考,五日一大考。
考核过关者,进入下一轮,未达标者,给三次机会再训再考,仍是不过,贴告示阖宫通报后再行遣返回家。
没能力,回家也就算了,可回家之前还拉出来批斗一番,弄得人尽皆知,就有些丢脸了。
一个个都是四九城里有头有脸的贵公子,在外面威风八面,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到东宫不到一个月,就被一日比一日更高强度高难度的训练磋磨得灰头土脸,犹如霜打的茄子焉儿吧唧,脸面不再,威风亦不再。
听了半日的训,大理寺卿家的三公子眼尾瞥到不远处的围栏,只见外面灌木丛里窸窸窣窣,像有什么东西在动,立刻心生警惕,想着表功的机会到了,持起手头的红缨枪,小跑几步,一个跳起,飞投了过去。
围栏不算高,但上面布有铁刺,红缨枪打到铁刺上,一受阻,便失去了气势,摇摇晃晃地坠下去,劈了一截树枝下来。
也惊动了灌木丛里的东西。
一声叫起。
“哪里来的暗器,有刺客!来人啊!”
一听这又细又长的尖叫,又非同女声,必是宫中宦官,太子不觉皱起眉头。
容湛更是大步流星,几下奔走绕过围栏将尚在蒙圈的小太监逮住,捆绑着摁到了太子跟前。
“鬼鬼祟祟地在这附近逗留是为何,还不从实招来。”
小太监回过神后,更是抖得不能自控:“殿下明鉴,奴才并无歹意,只是奉容家表小姐的命在寻一样东西,找着找着就不小心经过这里。”
“容家表小姐?”容湛心口一紧,小心地觑了下面无表情的太子,冷着脸又道,“容小姐能掉什么物件,叫你这般冒冒失失四处乱找,还寻到了练武场。”
“是,是,”小太监期期艾艾道,“一只猫。”
“猫?”有人听了,下意识就道:“畜生而已,没了就没了,何必这般大张旗鼓,容小姐要是喜欢,我再送她一只。”
容湛闻声看去,是镇国公的小儿子戚望。
就你能耐,就你有嘴巴,就你最会说。
“叫你多嘴了,绕场二十圈。”容湛再次小心地觑着面色愈发深沉不可测的主子,严声下达惩罚。
戚望登时傻眼,一旁吏部尚书家的二儿子轻推他一把,将人从队伍里推出去。
总要有个倒霉蛋,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几个玩性大的,平日又与戚望颇为不对付,没能憋住,捂着嘴偷乐。
“很好笑?”半晌未语的太子终于开了金口,短短三个字却如冰碴子冻得人心头骤然一凉。
“看来训练量还是不够。”
不仅凉,还一抽一抽地痛。
“今日的特别训练,帮容小姐找猫,到酉时之前,没找到的,一人绕场一百圈。”
一百圈?铁打的汉子完全跑下来,也得废。
威风十足,鲜衣怒马的少年们个个如临大敌,再无轻慢之心,如今只要能撞见一只猫大人,让他们唤祖宗都甘愿。
这一日,缃云阁的前门后门加起来被敲了不下十次,最为胆大的公子哥也不敢贸然闯入女子住处,只能立在门口,颇为尴尬地询问。
“猫?什么样的猫?”此刻开门的正是春桃,不免紧张地问。
戚望哪里见过倒霉催的猫儿,口口相传,传几个人就变了样。
春桃听着公子哥比手画脚地描述,越听越茫然,一时也搞不明白,是不是她藏起来的那只猫。
那猫口角不好,不哼不叫地也确实不好找。
坐在廊下晒太阳的虞初放眼望去,见春桃杵在门口,手舞足蹈地与人交流了好半晌,也不知道在讲什么,不由好奇。
“春桃,谁来了?要是有事聊不完,不如请人进来坐坐。”
轻糯的女声,微带着夏日蜜桃的甜,又缓缓柔柔地似软羽,飘落到少年郎懵懵懂懂的心间,哗地一下,有什么开了。
半敞的门板,戚望一眼望去,恰好能瞧见女子婷婷袅袅的身影。
少女美得灼灼其华,弯唇浅笑,眸中泛着盈盈动人的光,仿佛春日里最绚烂的桃花,一个不经意的对视,直把情窦炸开的少年郎看得心儿慌慌,惴惴跳个不停。
“没,没事,我就问问,没看见就算了。”
戚望仿若梦游般飘走,好半晌,回过了神,逮住路过的宫人,指着院门问:“这里住的是哪家姑娘?”
宫人回答后,戚望满目惊诧,不愿相信。
虞家二姐妹在东宫的名声可不算好,贪慕虚荣,颇有心机,是以太子对虞侧妃始终喜欢不起来。
贪慕虚荣的心机女,又怎会生成那般,戚望形容不上来,只觉画上的桃夭仙子也不过如此了。
院内,少年千回百转的一腔心事,虞初是不从得知的,她将春桃叫进屋,让秋杏在外头扫落叶。
秋杏自是不甘,拿着笤帚悄悄靠近房门,正要歪下脑袋,只听得啪一声,门开了。
虞初立在门口,笑看着她。
秋杏一下没站稳,险些栽倒,还是虞初扶了她一把,温声道:“不愿扫地?还是不想在我这里呆了?”
“奴婢,奴婢只是想问问,姑娘午后要吃些什么甜点,奴婢也好去做。”
“你做什么,都可。”反正她也不会吃。
为免隔墙有耳,虞初打发了秋杏,把门窗拴好,带着春桃到里屋谈话,小声问小黄花的情况。
小黄花,是春桃给小猫起的名儿,只因全身黄花色的斑纹。
一提这,春桃就愁:“奴婢也不懂如何给猫看病,只能用点盐水给它擦擦,可擦不了多久,那嘴儿又跟冒水似的不停地留哈喇子,还是得寻个懂的人帮着治治。”
御医们都是给人看病,哪懂这些猫儿狗的,便是有人懂,她们也请不来。
之前给虞初看病的女医官,还是皇后派来的,给虞初看过几回,开了一大堆的药,能管个把月,这几日也没见过来了。
“如今,也只能先保住它一条命,再慢慢想法子了。”
虞初这样说着,又谈了一会,二人回到外间,便听得秋杏在门外急切地唤。
“姑娘,快开门,容二小姐来了,问我们要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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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