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的在躺平dpw 第22章 第 22 章

散朝后的太子只觉得无处可去，他有很多要办的事情，如今却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于宣的房前。他还记得就是那天，他们在淮王府的书房前高谈阔论，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已经被接纳，可如今再看，却发觉他确实被接纳了，以一个拙劣的仿品的身份。

他忽然萌生了去见于宣的想法，问了于宣的位置便匆匆前往，可他来的并不是时候，门口的侍从礼貌而坚决地请他到偏殿，口口声声说一会淮王亲自拜见。太子开始有些退缩，他发现自己总归是不合时宜的，开始犹豫是否应该知趣地消失。

只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他便听到了轮椅滑动的声音。于宣闭着眼睛，任由侍从将他推至屋内，头微微斜着靠在软枕上，仿佛精致的玩偶摆件，直到侍从停下轮椅依次告退后才缓缓睁开。太子看得出来，于宣的状态并不好，甚至比方才朝会上的状态更差。

于宣换了身常服，布料舒适而柔软，隔着腿上的毯子都能勾勒出瘦骨嶙峋又以常人很难想象的姿势微微扭曲的身体。他整个人仿佛半躺在轮椅上，连头部都用了软枕支撑，虽然看上去格外孱弱，却不再需要几乎从头到脚的束缚。

于宣微微睁开眼睛，只是眼神中是显而易见的茫然，在空中某个点停留了许久才仿佛刚找到焦点，微微颤了下开始毫无目标地找寻。他少了一只眼，视野范围较常人狭窄很多，偏偏太子又站在了他的右手边，于宣显而易见地找了个空，开始转着头四处搜寻，才发现了站在侧面的太子。

“殿下怎么来找臣弟了？”于宣笑了笑，他发现这位小太子居然有一点社恐，也是可爱，果然一被cue到，在旁边犹犹豫豫自闭的太子就被吓了一跳。他本来脑子就有点乱，看着于宣被推进来，越看越觉出自己的唐突，约觉得唐突就越没斟酌好发言，下意识地回答：“我不是……我就是想来找你……”

说完太子就觉得自己无地自容，这什么和什么啊！于宣倒是并不介意，他刚痉挛了一场，只想躺着歇一歇，自觉没有心力在这里哄小孩。尤其是他现在要抬着转了大半的头才能看见太子，只觉得连脖子都要罢工，冷冷淡淡地回答：“我现在很累，你若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等我睡醒再说吧。”说完便作势推着轮椅打算转身走人。

太子本来还在犹豫，可看着于宣干脆的架势，不知从哪里鼓起的勇气，直接拦了于宣的轮椅，半跪在了正前方，他声音有些茫然，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哽咽：“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差了，太糟糕了……我只是……很羡慕你。”

“羡慕？”于宣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羡慕的话，殿下可以自己找个高楼跳下去，没必要在这里胡思乱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看到你面对着朝臣喜怒不形于色，看到父皇和母后对你的呵护……我只是觉得，哪怕你困居轮椅，也能在九天翱翔。”

“哪怕吗？”于宣苦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这句哪怕背后是什么。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做到不形于色吗？”他隔着镜框按了按自己的眼睛：“因为我几乎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别人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子。”

“小的时候读书，我也曾经问过这个问题，当时我右眼还在，虽然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却要把左眼遮住。当时顾舟把我的眼罩摘掉，凑到了我的左眼前，我才第一次知道，表情是什么意思。”于宣喘了两口气，费力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努力地看了太子一阵：“就像现在这个距离，我也只能勉强看出来你的轮廓而已，但在这里的人是你还是其他人，如果没人告诉我，我自己是区分不出来的。”

“所以比起眼睛，其实我更相信自己的触觉，但很可惜的是，我光凭手，也摸不到什么东西。”于宣将手向太子的方向摸了摸，不出意外地摸了个空：“你把手给我。”

于宣接过了手，把他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你知道吗，这个位置以下，我都一动不能动，身体好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些许，身体不好的时候，比如今天，哪怕你偷偷踹我两脚都没有关系，反正我自己不知道。”

太子感受着胸膛处单薄的肋骨和隐隐传来的高低起伏的呼吸和心跳声，几乎不知道怎么接话，他只知道于宣站不起来，却没想到大半个身体都无知无觉。怪不得他不是歪歪斜斜地半靠在轮椅上，就是被几条束缚带捆住坐直。本以为只是身子不好，可原来连坐这个动作，他都没办法自己完成吗？

太子有些退缩，可于宣又岂能让他退缩，本着自己难受就要让其他人更难受的准则，于宣几乎毫无停顿地继续输出。他松开了太子的手，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的身体：“我今天没绑束缚带，要是弯腰，恐怕要直接从轮椅上栽下去。”

于宣示意太子把他腿上的毯子掀开，他对自己的身体太过熟悉，下身几乎完全离不得束缚带，否则总会有哪只脚东倒西歪地跌下轮椅，紧接着便会引发一阵的痉挛。他自己看不见，便直接让太子把束缚带拆掉，果然原本好好并拢的双腿直接叉开，连带着本就只能虚虚搭在垫子上的瘫足也晃了晃。

“殿下，我知道你或许有些不甘心，但父皇既然选中了你，你也要相信他的选择。至于我，你真的不必介怀，如你所见，听书，几乎是我如今仅剩的消遣了，能比你多讲出几句大道理，也不过是因为我躺在床上的时间足够长而已。”

“至于父皇和母后……我其实很对不起他们，等到日后，就只有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