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江淮予见状脸色大变,立刻蹲下查看她的情况。
“伤口在脖子上,你被变异种攻击了?”
龚晨乐大口喘息着,病毒率先攻击她的气管,剥夺她身体里的空气,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受的伤,但看起来不是很久,伤口处还流着黑紫色的血液。
“江,江淮予,我被咬了,就在刚才,在,在仓外。”
“龚主舵知道了吗,我去叫人来。”
江淮予的手突然被她死死拉住。
“不要去!不能,不能让我爸知道。”龚晨乐痛苦地流着泪,不住的摇头,“我实话和你说,我去找罗哲了,如果我爸知道了,罗哲就完了。”
罗哲。
龚晨乐的男朋友。
一年前因为当街斗殴被赶出去了。
江淮予额角青筋直跳,“这事我不能帮你隐瞒,你被咬了,这不是小事,我现在去找队医,你还有救!”
“不可以!”龚晨乐声嘶力竭,泪水布满她美丽的面孔,“我知道你讨厌我拿你当挡箭牌去应付我爸,但我没有办法了,我爸不接受罗哲,如果我不假装追你,我爸就会逼我结婚,就当我求你了江淮予,求你了,不要说出去。”
魔纹攀爬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开始蔓延到脸上。
龚晨乐是龚主舵唯一的女儿,江淮予就是抛开一切也必须全力救她。
他一口牙几乎要咬碎,被理智死死拉扯,“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杀了我。”
龚晨乐的兵器被塞到了江淮予手中,冰凉的触感让他哆嗦了一下,江淮予不敢置信地看她,“不可能。”
“我不可能杀了你,一定会有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了,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被变异种咬了之后还能活下来的。”
“你既然知道!”
“我活不了了,但我也不要变成怪物死去。”她一向透亮明艳地嗓音在此刻发着抖,受尽宠爱的女孩绝望委屈地哭泣着,“今天,是我的生日。”
江淮予被这句话震了一下。
就是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一大早上,保护仓大街小巷都被发了补给,主舵唯一的女儿,龚吴启要让所有人都祝福她。
如果龚吴启知道了她现在的模样,该作何感想。
“快啊。”龚晨乐鼻涕眼泪混血吞,“杀了我。”
江淮予眼中充斥着痛苦、无奈,龚吴启对他恩重如山,他又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杀了恩人最疼爱的小女儿,巨大的绝望情绪要将他生生撕裂,头脑在此刻混乱无比,他无法做出抉择!
“啊!!”龚晨乐痛的失声尖叫,精心编好的头发被滚的杂乱不堪,满身血污,指甲不住地去抠脖子。她翻身起来,匍匐着爬到他脚下,再撑着自己跪下。
“你杀了我吧,我死定了,我已经没救了,是我自己贱,我自己活该,但罗哲没有错,他早就说了让我不要再去找他了,是我忍不住,我不能临死前再把他害了,要是我爸知道了,罗哲也就活不成了,他还要养自己的母亲。”
“你知道他要养母亲,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还有个父亲!”江淮予眼底血红一片,字字珠玑,“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了。”
龚晨乐脱力地滑倒,“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今天能陪你过个生日,整整熬了三个通宵处理公务,从早上开始他就在准备一切了!”
江淮予说出这句之后,龚晨乐脸上终于出现了后悔的情绪。她并不是不怕死,反而怕的要死,怕的只要一想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就害怕地想吐,所以她才求江淮予来动手,因为自己根本不敢。
“我对不起我爸,我走之后你要多陪陪他。”龚晨乐眼神空落落的,麻木地捡起摔到地上的刀,直直的看着这把龚吴启花重金为她定制的兵器,从刀刃的长度到握把的舒适度都是她父亲仔细测量过的。
“我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我这副样子,如果你不动手,我就自己来吧。”
“龚晨乐!!”
江淮予一脚踢掉了刀,可她速度极快,还是在自己脖子上划开了一道创口,血液瞬间井喷式爆发,他们背后的墙体地面顿时被血红色包围。
“你怎么样!”江淮予抱着她,一只手摁住她的伤口,想为她止血。
龚晨乐抬起一双含水的小鹿眸子望着他,末了浅浅的笑了,“我想起来了,你也不能杀我,你杀了我,我就会害了你,我父亲那么喜欢你,恨不得让你当他的儿子,我不能害你。江淮予,你是个特别好的人,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有的时候,我也在生自己气,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你。大概是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我比你大一岁,其实你应该叫我姐姐,但平时都是你让着我。”
人死之前总是想竭尽全力说点什么,她此刻就是这样,不管口中涌出多少鲜血来,她还是断断续续的努力说着,“罗哲不是他们说的窝囊废,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和那些人打起来,如果不是我,他本来也要当小队长了,我爸其实也知道,但如果留下罗哲,我爸知道我不会甘心走他安排好的路,他啊,有的时候就是太轴了,太想保护我了。”
“别说了,你流太多血了。”即使江淮予见惯了生死,但眼前之人是他每天都能看到的身边人,龚晨乐虽然骄纵但心底绝对不坏,先下这种情况,他也在怕,怕龚晨乐真的死了。
要怎么才能救她!
“我就是后悔没能多陪陪我爸。”龚晨乐已经不再哭了,她在安静地等待死亡。
江淮予脸色比龚晨乐还要白,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他双手紧紧握成拳,在脑中拼命思考着挽救的办法。
绝望之际,他忽然发现,龚晨乐脸上的魔纹好像变淡了一些。
他惊讶这个发现,马上拉下她的衣服领口确认。
一开始乌的发黑的魔纹确实在变淡,越是靠近伤口的地方印记就越浅。
“放血!放血有用!”希望的曙光终于照亮这片乌云,江淮予一刻不敢耽误的划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液滴入龚晨乐口中。
她需要大量放血,同时需要有新鲜健康的人类血液进入她的身体。
“还有救,还来得及!”
江淮予一把扯开她的上衣,“冒犯了龚小姐,我后面再亲自去给你赔罪。”
龚晨乐已经意识模糊了,只是出于本能地想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不要再动了,我需要放干净你全身循环最快的地方的血液。”
很快,江淮予划开了她的胸口,大腿,腘窝......
龚吴启带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你在干什么!!!”
埋头救人的江淮予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被龚吴启一巴掌打到吐血才抬起头来。
这个女儿是龚吴启的命。
“主舵......”
“江淮予,我对你不薄吧,你就这样对待我的女儿!!”怒火冲昏了龚吴启的头脑,他眼中只看到自己视作掌上明珠的女儿此刻全身**,布满青青紫紫的摁压手印,同时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江淮予回头看了一眼龚晨乐,她浑身的脏血已经被排空了,魔纹退掉了,此刻安静的躺在地上,只是像个普通人。
他一抹嘴角的血迹想要解释,但龚吴启没有给他丝毫机会,饱含愤怒的一招落在他的身上。
江淮予失去了意识。
*
凛冬将至。
大雪弥漫飞舞,眯了每一个赶路人的双眼。
辽东保护仓基地门前排起长长的队伍,今天是收治城外百姓的日子,他们带着临时的换洗衣物,穿着笨重的厚衣服站在雪地里。
“那个人怎么了妈妈?”年幼的孩子用手指着不远处蜷缩着的人。
孩子的妈妈还以为是死去的人,一把捂住了小孩的眼睛,“不要看了宝宝,马上就到咱们了。”
“妈妈,我们不去救他吗?”
“我们救不了他了,快看,下一个就到我们了。”
江淮予裹着雪的睫毛煽动两下,睁开了双眼。
“好冷。”
零下的温度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快速翻身爬起来,但流失过多的血让江淮予差点再重新栽回地上。
“妈妈!他站起来了!”
小孩惊呼了一声,吸引了排队的人中不少人的目光。
这下很多人认出了江淮予。
“这不是江舵长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往年不都是他在门口做登记检查吗?”
“这你还看不出来,没看到他身边带着刀的治理者吗,刚才就是这个治理者把江淮予扔出来的,他啊,大概是犯事了。”
“犯事?他能犯什么事啊,我听我仓里的侄子说他过两天就要升职为舵事了,怎么这个时候犯事,得多严重才会被这样赶出来啊,啧啧,这寒冬腊月的,他刚才要是醒不来,估计就这样冻死了。”
“谁知道呢,这仓里啊藏不住事,说不定明天咱们就知道了。”
江淮予听着他们的声音,耳中一片轰鸣,低头看自己冻的发黑的四肢,这才意识到。
他真的被龚吴启丢出来了。
“龚晨乐,对龚晨乐呢?”他要回去。
门口的治理者看出他的想法,握着重剑剑鞘就对着他的肚子劈了下去。
“你还敢提龚小姐!你怎么有脸!我告诉你江淮予,你今天没被主舵杀了,全靠龚小姐断气前给你求情!”
断气。
龚晨乐死了。
江淮予咣一下跪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来,他狰狞着抓住护卫追问,“怎么会死,我不是已经——”
“龚小姐被你伤的失血过多,在一个小时前去世了。”
“江淮予,你真是好日子过腻了,龚小姐是龚主舵的眼珠子,你对谁下手不行你对她下手,你还有良心吗?”
“龚主舵下令了,从今天开始,你江淮予,永世不能再靠近辽东保护仓基地一步。”
江淮予瞠目欲裂,脱力地砸到地上,视线一点点模糊了,“永世,不能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