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的烈日炙烤着大地,干裂的纹路像是地面即将要炸开来,铺面惹来的热气烘烤着口鼻,剥夺人越来越珍贵的氧气,一趟车队穿过砂雾弥漫的大漠停在了城市与沙漠接壤的地带。
“原地休息十分钟!”季石从为首的车上跳下来,作为治理者他不需要费很大力气就能让声音传出很远,很快停下来的车上不断跃下人来。
“需要补给的到三队去拿!”
说完这个季石扭头看向坐着后座不紧不慢削铅笔的男人,对方一双长腿轻松的交叠着,身体舒展表情平静,只是专注的盯着手头的东西,一下又一下。
“赵舵,你交代给我的我已经办妥了。”
“嗯,不错。”赵晏河面色不改,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前面,空无一人,他又垂下头。
季石坐上车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车内只剩他们二人,他才开口道:“我没有怀疑江小少爷的意思,但他那封信上说的都是真的?咱们真的要和他合作吗?”
“不是合作。”赵晏河终于削完了,他掸去身上的灰尘,慢悠悠地说:“是我,单方面的听他差遣,而他也只是顺道帮我解决麻烦。”
说的还不是一个意思......季石无语。
“合作这样的词不适合用在我们身上。”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只要他开口,没有什么是我会拒绝他的。”
几天前,有一份来历不明的信飞进了赵晏河的帐篷里,信上没有名字,只是画了一把匕首,他就断定这是江淮予寄来的。
赵晏河迫不及待的拆开,信上大概说了获鹿市的事情,李正的阴谋以及李正的人和他车队里的人有勾结,结尾是请他帮自己做一件事。
“李正......”赵晏河手指点在这两个字上,“保护仓什么时候有过这号人物了?”
“赵舵,没有这个人,中原保护仓的名单我很熟悉,他不是保护仓的人。”
“获鹿市是块宝地谁不知道,但敢借着保护仓的名义收复城池。”赵晏河摸了摸下巴,“看来背后的势力不简单。”
季石也在旁边看了全部,知道江淮予有和他们合作的意愿,他想出言讽刺江淮予痴人说梦,“就算是什么鬼牛蛇神,我们自己也能抓到,这个江淮予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和他——”
“季石,按他说的准备。”
季石的眼睛猛地睁开,“赵舵这......”
“信上说如果同意的话,就在今晚八点释放蓝色的信号弹。”赵晏河捧着纸,“季石!你去准备!多准备些!”
季石挣扎着道:“信号枪您枕头下就有,准备什么......”
“一把怎么够!你去把炮筒推过来,晚上我要给阿予看烟花。”
季石:。
回到现在,季石看了一眼位于他们身后的第二辆被铁链死死捆住的车,出言劝诫,“您之前把变异种送给江小少爷的事情迟早会传到神舵耳朵里,虽然是废弃的实验品了,但好歹那是超级变异种,蓉城那边对接的人肯定会核实的,如果他们问起来车上为什么是空的,要怎么说?”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赵晏河问他。
“我......”
季石没想到这问题被抛回自己身上了,脸色变了好几回,最后脸都憋红了,才挤出一句,“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三字宝典?”
“三字宝典?那是什么?”
“就是你不说,他不知。他发现,你惊讶。怎么会,好神奇。他叹气,直摇头。你无奈,表尴尬。他一想,没问题。喘口气,登好记。他点头,你感谢,收起行囊回家去。”
死寂。
赵晏河:“......下去吧。”
“好嘞。”季石逃命似得下车了,车里的人靠着椅背想抽烟,他刚从兜里摸出来盒子,车门就被拉开一条小缝,原本走了的人折返回来,声音低沉,“赵舵,人来了。”
手里的烟顿了顿,被重新塞回盒子里,赵晏河长腿一收,“戒备!”
“是!”季石一跃到车顶砰的一声朝天上打了一枪。
几乎同时,十几个埋伏在沙丘下的人一拥而上,前面几个目标明确的扑到第二辆原本关押着变异种的车上。
赵晏河闪身从前面的车上一跃而下,对着进入战斗状态的下属们道:“拦住他们!”
霎时间,以季石为首的一群治理者齐齐冲上去,这群来的人实力不俗,因为赵晏河是临时接管这条车队,队伍里只有为数不多自己的下属,剩下的都只是些等级不高的护卫,所以除了季石以外其他人很快落了下风。
赵晏河一面大手一挥抵御着后面袭来的治理者,一面给季石使了个眼色,后者看到之后稍一侧身,装成中招的模样往后大撤一步。
攻击季石的那人一看有了机会,毫不犹豫的用武器砍断了车上的铁链,大手往车上用力一拍,车顶连同里面的棺材盖同时飞了出去,露出棺材里的“东西”来。
“我打开了,快来人带走——”蹲在车顶的人在看到车里的场景后脸色倏地一僵。
棺材里的“人”趴在里面,只能看到完整的后脑和背部。他不由产生疑惑,超级变异种不都是青瓜色的小孩吗,这个绿倒是绿,但怎么这么胖。
伸出去的手犹豫了一下。
就是犹豫的这一下,一根绳索突然套到了棺材里变异种的脖子上,绳子一绷紧变异种直接被拉出车外。
“谢谢你们把盖子掀开,它我就带走了。”众人身后从天而降一道懒洋洋的男声——江淮予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牵着绳子的另一头,抢了人就跑。蹲在车上的人一眼认出江淮予的特征,本要去追的脚步猛地停下来。
我去!江淮予!
江淮予这魔头可不是好对付的,一只超级变异种后面还有机会抢回来,犯不上拿命搏。他眯了眯眼,手背在后面打手势,示意撤退。
这时一直没动静的赵晏河突然展开攻击,假模假式地朝着江淮予离开的方向投掷过去几股力量,“把变异种留下!”
几颗齐人高的仙人掌从地底拔地而起,巧妙的躲开了江淮予,最后一株仙人掌却猛然从被江淮予拖拽的“变异种”身上钻出,直接将其掀翻,露出一张绿莹莹的人脸来。
“我草!”
本来要撤退的男人直接脚一崴摔到沙子里,他身后的同伴赶紧拉他,“快走啊!赵晏河和江淮予打起来了,咱们趁乱快跑!留着命好回去和上头交代。”
“不用回去交代了。”他崩溃地捂着脸指了指江淮予手里拽着的那坨,“你上头已经在这里了。”
他同伴一抬头刚好和李正那张绿脸对视上,“我草!”
可惜他们反应的太晚,江淮予已经坐上了另一辆车扬长而去了。
高聿风刚一直在车上,等人一上来立马发动油门开走,现在他们一面朝着获鹿市开去一面大肆庆祝着任务完成。
“我去,太牛了,他们绝对想不到为什么李正会在棺材里。你是怎么说服赵晏河帮你的?”高聿风满脸兴奋,“而且为什么他们看见你像看见鬼一样?”
高聿风依然只是认为他是刘变,一个普普通通的治理者。
“你怎么不夸夸你姐,没有你姐我,你们怎么能把李正打晕带来。”阎玥一脚踢到驾驶位的后面,震地高聿风原地跳了一下,他揉着被打的脑袋说:“是,是要谢谢你,没你我俩肯定不行。”
高聿风和阎玥是姐弟,这件事是今天出发前江淮予才知道的。她突然从高聿风身后跳出来,一身飒爽的休闲装,还不等他说话就跳上了车,说要来帮忙。
一个获鹿市的高层没理由会几次帮他,能想到的可能是她目的不纯,或者是受人所托,前者基本被推翻了,获鹿市任务完成到现在,她一次绊子没使过,反而还帮他进了李正的办公室,那么就是后者。
联想到在获鹿市山下突然消失的萧安措,如果这个所托付之人是萧安措,那么她会不会知道萧安措的去向,他轻轻看了一眼阎玥,边抽出插在腿带里的匕首擦拭边试探着问:“之前就想说了,阎总官看起来很眼熟啊,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见过?”
阎玥也是老狐狸了,一耳朵就听出来他的意思,笑吟吟地敞开来聊,“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帮你?还是想问......见没见过某个人?”
“所以呢,你见过吗?”他身体往前一压,低声又问,“他去哪里了?”
“这我哪知道?”阎玥食指来回摆动,语调有些调戏的意味,“我俩的关系怎么能比得上——”
“高聿风,前面找个有掩蔽的地方把阎总官和李正放下,放下后继续开,往大路上开,他们不知道车上还有一个人,会以为李正在我们手上继续追着不放,你姐不会有危险。”江淮予打断她的话重新一环手臂坐了回去,只是脸拉得老长。
“嗯。”虽然高聿风没听懂他们在聊什么,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是完全信任江淮予了,没有任何异议,熟练的扭着方向盘。
阎玥被噎了下也不生气,摊摊手,“那你们要兜圈子到什么时候?李正就算是他们好不容易养大的狗,也难说什么时候他们就会放弃不追了,到时候真动起手来不是惹得一身麻烦。”
“要是能直接动手就不叫麻烦。”江淮予看着窗外的沙景,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眨了眨,“等赵晏河的消息来。”
高聿风瞬间明白过来,“我去,李正被带走了他们不可能不管不顾的来追,一定会有一部分跑回去报告情况,一部分来追你,你让赵晏河的人去跟着就能知道他们的据点。”
“不难看出的道理。”后座的人合上眼睛一副准备休息的模样,眉间浅浅的褶皱透露出他的疲惫。
高聿风知道他累了,默默把窗户都关上。
阎玥借着他闭上眼睛看不到她,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他。
他和萧安措关系确实不浅,但一定不是一对,至少现在还不是。
江淮予会出现在获鹿市这种地方,还和萧安措纠缠到了一起......
或者说,像江淮予这样冷血无情,伤害手足的人会为了别人停下脚步吗?
阎玥突然勾了勾嘴角:萧安措,你可真是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
想起什么,她瞥了眼瞪着眼睛开车的高聿风。
这二百五连人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就死心塌地的跟着给人家当牛马,超预感的心智力都用到哪去了。
*
另一边,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跌跌撞撞的推开地下城的大门,腿一软直接摔了进去。
“吴五你怎么了?”
吴五两眼一翻,趴在地上朝里面伸着手,“快!快去告诉头,出事了。”
很快,杨云崇被几个人簇拥着走出来,中年模样的男人身披绿色大衣,一脸心机深重,走到吴五身前,面色铁青地俯视他,“你说谁来了?”
“江,江淮予!”吴五挣扎要爬起来口中不断说着今日的事,没想到被杨云崇一脚踹翻。
“蠢货,你们被人玩了不知道吗?”他冷哼一声,“你以为有江淮予和赵晏河在,能让你们几个废物安然无恙的跑回来?”
吴五两眼一黑,吓得说不出一句利索话来,“杨......老大,我不知道啊,我,饶命啊老大——啊!”
人头落地,声音戛然而止。
杨云崇将手上的血擦在下人递来的毛巾上,“把他和回来的几个人都处理干净,通知所有人,准备迎接客人。”
“是!”
吴五被人抬走,杨云崇坐在高位上翘起右腿,俯瞰整座地下城,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慢悠悠地摸着脖子上的八卦镜项链,摸着摸着突然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了,“江淮予啊,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辽东保护仓基地,那时你还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