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的身体还站着,头却出现在数十米外,没有停歇,仍睁着眼睛向前滚动,直到滚进变异种的血液里。
肉被烤熟的声音---
侯明死了。
院内一时没有声音,过了一会有人缓过来了战战兢兢地开始指责郑玉。
“他没睡着刚才,是江淮予把侯明杀了。我明明看到他晕过去了,肯定是郑玉那一声把他喊醒了,要是没出声,江淮予已经被侯明砍了。”
“现在好了他醒了,大家都要完蛋了,郑玉你他妈真该死。”
郑玉对这群人的无耻程度大为震撼,他甚至不想和他们辩驳什么,沉默着走到江淮予身边,郑麒和张悦自然跟着他,他们保护意味显而易见,郑麒气的脸都红了,暗骂他们没有良心。
就这么隔了一会,他们看江淮予还没有动作又起了歹心,正当他们要有所行动之时,刚才骂的最凶的男人语气忽的变了调,接着后头传来不小的骚动。
“诶!诶!怎么回事,我怎么升起来了?!”
“救命!快放我下去!”
“是谁?!”
郑玉直愣愣地看着刚才身侧的人都垂直升上天空,他心咚地一声沉到谭底。
天上的人还在奋力挣扎着,他们被一排排整齐的摆好,黑压压的,足足占了半片天空,叫骂声还在不断传来。他们还以为是江淮予干的,指着安静躺在石凳上的人叫喊见他一直没反应又把目标转移到郑玉身上。
人群中的郑玉不妙之感越扩越大,他不断转着脑袋寻找记忆中的那人,无果之后急着去规劝各位口下留德,看到这群人压根不听劝之后,声音依旧恼的人头疼,郑玉叹息一声,带着妻子和郑麒往后退了一些。
下一秒。
声音戛然而止。
血雾降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镇长年事已高,直接两眼一黑,没了意识。
浮云遮盖落日,天地划入一片黑暗,在这处不大的空间里,变异种覆盖在地上的痕迹被噼里啪啦落下来的血迹覆盖,院里那株葡萄藤紫的娇艳,血珠汇集在叶片尖端脱落最后滴在遍地的尸块碎骨上,人体表皮组织混合着不明液体浇在下头人的脑袋上,宛如下了一场大的冰雹。
唯有血腥气味宣告众人,这就是惹怒神明的后果,这一刻所有人心灵的恐惧攀上了巅峰,只能任由恶臭的气味钻入鼻腔,用尽力气睁着眼睛注视这一切。
郑玉将妻子孩子紧紧包裹住,没有让血溅到他们身上,尽管他没有抬头但心知肚明——头上那几排人被一股无法言表的恐怖力量活生生的挤爆了,只在一个呼吸间就被人彻底结束了一生。
等院里再没有一丝动静之后,郑玉才勉强从雾气中掀起眼睛窥了一眼,那个男人已经抱着江淮予走远了。
*
凌南保护仓基地。
“你说有人在南湖镇附近见到过他?”四十多岁的江起源缓缓盖上茶杯盖,从主位上站起来,一股浑然天成的威压立刻让在场所有人脑袋垂下三分。
“是的主舵,前不久南湖镇出了乱子,有人透露在那里看见了江淮予,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人。”汇报的人将密函交给了江起源。
“你说的是真的?”主位旁边的座位上站起一人,簪着头发半遮着脸,声音尖利刺耳,“既然这样的话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去南湖镇。”
江起源盯着密函没作答复,韩玲一见这样,心口徒然升起怒火,她压着情绪,“你不想去吗?别忘了江淮予也是你生的,难道不应该把他带回来吗?”
“你是责怪我管教不严才让这畜生发展成今天这样?”
“我没这么说,但是他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作为他的父亲你能眼睁睁这么看着吗?还有自明,他手下昨天传了讯息过来说他昨天又发了高烧,要是不把江淮予带回来,咱们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给自明一个交代!”
“你这是干什么!”江起源冷了脸,“基地离开得要时间部署,三天后出发。”
韩玲缓了缓,生气地坐回椅子上。
江起源眼底划过一丝残忍的杀意,“叫前头的人继续盯着,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神出鬼没,查清楚这次他身边的人是谁,还有,整顿军队,这次我要带回来的只能是他的尸体。”
*
江淮予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距离南湖镇几百公里外的孔雀楼了。
他打量着屋里的环境,是一家旅店。很典型的南方小镇室内装潢,外面刚下过雨不久的样子,台子还湿着。
门吱嘎被人推开。
“醒了?”萧安措抱着水盆哒哒哒地跑过来,“还有哪里难受吗?喝水吗?洗脸吗?还是你要去厕所?”
江淮予视线放在他满是担心的脸上,“话真多。”
萧安措耳朵一红,轻轻将毛巾浸泡在热水里,拧干水分后递给他,“擦擦脸。”
江淮予没接,身体歪歪斜斜地靠在床柱上看着他在这间小屋子里忙前忙后,像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般,“我好像没说你可以留下吧?”
对面的人闻言身体一僵像个机器人一样硬邦邦的吐出一句,“我赢了。”
“赢?”江淮予皱眉,“你赢什么了?”
萧安措耷拉着脑袋盯着自己手里拧干的毛巾,一块小小的白色毛巾在他手中好像要被拦腰拧断似的,毛巾不堪其重发出吱吱扭扭的动静,萧安措充耳不闻不停地舔着自己的唇,小声说:“你说过的,出血就算。”
江淮予没反应过来,还凑近去看他的唇,上面一片光滑,形状姣好。
什么意思?
他张口要问,突然扯到了自己的唇角,顿时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痛来,舌尖一滚,淡淡的血腥味。
嘴破了。
他睡着的时候....
萧安措看他不吱声,还以为他不想认,急的脑袋冒汗,“你...不能抵赖,说了只要出血就算---”
一阵轻快的笑声在这间破屋里突兀响起。
萧安措怔住,呆呆地看着江淮予笑到直不起身体,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眼睛现在却弯着,笑意倾泻出来,好看到萧安措的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好。”
许久,江淮予一抹眼角笑出的泪花,勾唇,“你赢了,留下吧。”
萧安措倏地瞠目。
“又不愿意了?”
“嗯!愿意!”毛巾终于被他拧断了,萧安措丢了毛巾,高兴的晕了头,窗边几个空荡荡的花盆都被他此刻无意识释放的力量扫到了地上,一时间乒乓作响。
江淮予含笑看着他,“去给我做口吃的吧,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我买了院子里的鸭子,我给你做烤鸭好不好,你想吃吗,还有汤,你太虚弱了要补身体,我这就去,马上就去。”
萧安措脚步飘忽的走了,江淮予回忆起他滑稽的样子不由咧咧嘴,等对上水面上的自己时仿佛被笑容晃了眼,瞬间敛住。
“系统。”
“我在呢!”
系统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这次南湖镇营救圆满完成,共救下721人,现在镇上剩672个人,累计加了21点功德....”
“等等,救了721人,怎么会现在只剩下672个,那49个人干嘛去了?”江淮予迟疑。
系统答复道:“你当时在南湖镇力竭晕过去的时候有人想杀你,萧安措惩罚了他,连同看热闹的,一同惩罚了,共计...49人。”
“你确定杀人的是萧安措不是别人?”江淮予双眼不由自主的瞪大。
怎么可能,先前连看见他杀人都要轻轻别过脸去的人,会为了他不眨眼地一口气杀掉这么多人?
“这奇怪吗?”系统像是在掩饰什么,“兔子急了还咬人吧,有人对他或者他看重的人构成了威胁,他再不动手还是男人吗?”
看重的人...
江淮予的注意力突然放在了这个词上,脸稍微红了红,他咳了一声,不再纠结。
“那没扣我的功德?”
“当然不算!又不是你杀的。”系统说的稀松平常,明明平日里不断教导要与人为善的是它,此刻满不在乎的说出“又不是你杀的”这几个冰冷的字来的也是它。
江淮予悟了,“你们其实不看救了多少人,只在乎能涨多少功德对吧?”
系统一看自己误导了宿主,连忙摇头,“那可不是,能救人当然是首当其冲的,功德是次要的,但是,但是偶尔系统也是会有私情在的,比如这次....眼瞅着你救了不值得救的人,作为朋友而不是作为你的系统,自然是替你难过。”
“朋友...”
这还是江淮予很少能在自己身上听到的字眼。
他嘴里反复了两遍,觉得很新鲜。
系统也不好意思了,转移话题,“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不想和萧安措有关系吗,怎么把他留下了?”
江淮予一脸无害,耸了耸肩,“脚链你不让我抢还能阻止他自己送给我吗?况且有个人使唤不是挺好的?我俩还真是有缘分,他能两世见到我都这么喜欢我,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可惜?”
明明事情好像在往好的地方发展,系统却突然不吭声了。
与此同时,大系统世界的论坛又被上传了一条新帖子:宿主太冷漠怎么办QAQ
旅馆没有私人厨房,江淮予下去的时候萧安措一米九的个子就缩在狭小的公共厨房给他做吃的,他双手一揣,靠在门上,视线毫不遮掩。
本来好好的,他突然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下次我睡着的时候不许偷咬我。”
萧安措猝不及防的听见,脸一红,差点一刀下去把手指头砍掉。
厨房里不止他一个,其他人没想到这人如此口无遮拦,纷纷尴尬不已,垂着头只当没听见。
江淮予嘴不停,“胆子是越养越大,这次敢偷咬,下次就敢再做点别的,指不定哪天醒来裤子都....”
“好了!”萧安措急忙托着一块肉片喂给江淮予。
江淮予被堵住了嘴自然也就不说了,大口嚼着,神情惬意。
厨房里的人早跑光了,只剩下他俩。
“再来一片。”
“都是你的。”
在客栈吃过午饭后,江淮予独自出了门,萧安措本是想跟着被他随口拦下了了。
他大概是知道江淮予不愿意带着自己,只是失落了一小会就端着小盆子出去了。
江淮予顺着河道一路往上,跃上了位于孔雀楼最高的古楼。
孔雀楼是千年古镇,早在末日之前这里居住的大都是少数民族的人,末日之后因为这里藏在深山少有人烟,不少人看中这点都搬迁了过来,直到前两年保护仓正式接管了这里。
他俯视全城,不少妇人在河道两侧忙碌着,泡沫在水面如一个个圆滚滚的鱼泡泡,打着圈转悠逐渐飘走飘远,空气里都是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气,挺美的景色江淮予却忽的一拧眉。
“这街上,怎么挂了这么多白布?”
刚才没注意,这孔雀楼十二条街主街八条横街,打眼一看竟是像下了雪似的,满地满墙的纸花白布,有的甚至已经飘到了河道里,混在妇人的泡沫中往下流游走,不少人家的院里都停着棺椁。
“这是刚死过人?”江淮予直觉不对,他正想上前查看,刚迈出一步,脚底猛地钻了一下,像有什么东西打了他一鞭子小腿肌肉重重一抽,没站不稳直接从楼顶摔了下去。
他在空中翻转身体,手掌向下,想操控心智力延缓向下的冲力,但不知道是上次消耗的太厉害,他竟一丝都没能唤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扑通掉进河里。
就在他身体整个浸泡在水中后,一道纤细的女性身体从房顶一跃而下跳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