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或许是药力的作用,也有可能单纯就是他适应能力强。
再次睁开眼海中的光辉好似比闭眼前更暗了些许。
想动一动身,牵起盖在身上的衣料才觉腰上还耷拉着什么东西。
然后小心翼翼的用手肘微微靠后撑起上身,“唉,吓我一跳。”
原来是徒弟的手,他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鬼压床。
萧瑾安不知在什么时候也睡着,少年小小的缩成一团,整个人都是规规矩矩的除了那只横放在程诺身上的手。
但也能理解,程诺翻了个身侧躺着用手撑住一边,毕竟是他先抓着徒弟的嘛,这人生地不熟的水下。
伸出另一只手在眼前丈量:“十六,怎么感觉才多久就不是小团子了呢?”
之前在风溏城的时候萧瑾安就已经过了今年的生辰,只是那个时候不在宗门,而且城中又实在忙碌。
所以程诺一回山就给徒弟补过,还特意将萧瑾安支走,费心竭力特意下厨,虽然最后那碗长寿面还是被他偷偷倒掉了。
徒弟真的很给面子的吃了几口,但程诺才不会承认他背着萧瑾安倒了他的面是因为看徒弟吃的好没忍住好奇心偷偷尝了一小口。
一时间山河崩塌,五雷轰顶,睁眼装瞎,血海深仇。
把这世上最恐怖的所有事情想一遍,然后程诺就果断消灭证据并表示从此厨子界应该十分惋惜他们自此失去了一个程星遥!
十六岁的萧瑾安好像雨后春笋突然间受到了天地感召,转眼才几月就已经比先前拔高了不少。
虽然比起他的师尊还略微逊色,但这并不妨碍程诺心底已经出现了一种隐隐的危机。
他知道,很快徒弟就不是可爱的小徒弟,而是人嫌狗憎,走在前头都觉着晃眼的主角了。
“唉~”长叹一口气,少年人总要成长,少年人总要离家,家里头的房屋瓦舍哪里比得上外面的花花世界?
老人家的伤感说来就来,活就像眼前的已不是一个少年郎而是那早已离家不归的游子。
许是被他那幽怨的眼神盯久了萧瑾安突然睁眼就正对上,“师尊?”
“徒弟。”程诺不闪不避,一句话心里想的什么样嘴上也自然而然脱口而出:“你说也,那是那个姑娘也向你逼婚了?”
“……”
徒弟沉默没说话,程诺突然盘腿坐力,背对着萧瑾安,“我就知道,我昏着,你醒着,他们一定是先对你下手!”
那这样岂不是他不答应他也得被丢去喂鱼?
“你说实话。”程诺回头:“你喜不喜欢那个姑娘?愿不愿意真的娶她?”
这很重要,完全关乎于他们之后该有如何的决断?虽然萧瑾安是徒弟,但徒弟也要娶媳妇。
“你。”萧瑾安的眼神游移,像在思考一件重要的大事,半晌才又道:“很介意吗?觉得这重要?”
“啊?”程诺眨眼,介意谈不上,重要确实蛮重要,所以他最终只能皱着眉满脸复杂试探点头,也不清楚这样的答案对不对。
萧瑾安笑了,其实他也并没有很相信翎寻,那个海族公主。
“不喜欢,你放心,我是不会娶她的。”
这话说的怪怪的,程诺疑惑,萧瑾安为什么要叫自己放心?徒弟的婚丧嫁娶好像,大概,也和师父没有多大的关系?
要长辈同意?
“哈~真乖。”
既然不娶又不想喂鱼,“我们逃吧。”
程诺思维跳的太快,不在一处停留,随手捡了个能画的东西在地上,就先说起当下的近况,“先假意应下,然后我找借口,我们趁乱先逃出这片是非之地后再做打算。”
毕竟会对着两个突如其来的外乡人逼婚,单用脑子想也知道这婚没那么简单。
难道海里的鱼还能对两个外来者见色起意,只一眼就非君不嫁不成?
“来人啊,这外边有没有人啊?”画好了就往旁边一丢,程诺说要做一件事就没半分犹豫,“我想通了!快来人!”
猝不及防的对外高喊出声,很快看似平静的海域也有了动静。
“你。”萧瑾安上前抓住程诺的胳膊:“不怕他们把你吃了?”
程诺说:“所以全看你了,到时候找机会把你捞出来,徒弟,关键时候可别掉链子啊。”
这是简单模式的一键逃出生天还是困难模式的荒岛求生就全系在萧瑾安一个人身上了。
都说挑战极限的时候要全身心的相信队友,程诺表示疑人不用,既然已经是计划的一环那就是见你如我,输赢都不是玩不起的那一个。
“喊什么喊?想通了?”
“对,我答应了。”
“哈?你答应了?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外头的海将军挥手,后头又跟上了几个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鱼精,“来啊,带驸马爷下去。”
“将军。”在路过的时候程诺说:“里面那是我徒儿,能不能?”
“没有公主的命令,就算是驸马也不能放人。”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程诺当然也不指望着他现在就放行,“我的意思是他受了伤,公主成婚怕也不想见到血腥,您看能否换些伤药来?”
这是小事,果然没一会那将军就点头同意。
程诺礼貌道谢,也不知这海底有什么秘密,总之他现在虽然恢复了力气,但修为却明显被压制,或许一个人悄悄溜走有可能,但再带上一个难度加倍。
更别提如果跟目下的这么许多对上,双拳终难敌四手,他可能打不过,所以乖乖的被人一路带回了一座珊瑚丛中央的水晶宫。
珍珠宝石贝类,海底从不缺这几样东西点缀完整个屋子,等人离开后一个水膜似的结界,透过门缝还有外头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看样子便是只苍蝇要想从这里飞出去那也是难。
这究竟是驸马还是囚徒,换了一个更精致的牢房,他猜那个公主差不多一会就来,结果这一等又是好大一会。
程诺从来都不是个会在原地空等的性子,闲来无事出也出不去就在房中各处翻箱倒柜。
依照套路他现在应该会获取一个决定性的线索,结果就抱着这样的心理一翻翻了半天,直到外头好似都有了动静。
程诺紧急盖上箱子,结果,“驸马爷,公主有要事,今日便不来了。”
一道侍女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驸马爷好好休息,您与公主的大婚将在后日举行,届时全族上下都会前来观礼。”
要死要死要死,这是唐僧进了女儿国?公主婚办的急人都懒得见一面?
但是虽然急,赶场的程序能不能也敷衍的过一过?
“能不能托您告知公主,在下初道此地无亲无友,唯有一小徒,想让他来观礼?”
把萧瑾安说成唯一的娘家人,门外的侍女顿了顿,程诺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生怕人家不同意。
“驸马爷放心,我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公主。”
呼~还好,长松了一口气,虽然计划被打乱,但只要能碰头那就也还不算太乱。
倒退两步一屁股坐下结果,“哎!”
程诺被吓到跳起,感觉自己刚刚好像做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又迅速抽离,回过神来的惊喜,他就说嘛,天无绝人之路啊!
果断转身蹲下靠近刚刚那个发声的位置,直愣愣的盯了半天,好家伙,又给他装起了哑巴。
演技这么好难怪之前找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
起身端起,“哎,外面的,你们屋里的这个箱子好像。”
“哎!”空箱子里立刻跳出一只兔子用前肢捂住他的嘴,然后另一只爪子捂在嘴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嘘嘘嘘!求求!”
屋外。
看守的夜叉左右对了对,“驸马爷,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兔子精松开双手跪在箱面,双爪合十整只匍匐:“仙君,别说,求求你!”
程诺挑眉,小样。
“没什么,就是看你们这箱子不错,也不知道是哪位能工巧匠亲手雕琢。”
“哈,我们海族最擅此类,驸马爷若是感兴趣,今后自然能见。”
“噢~原来是这样。”
随口敷衍了两句打消了外头的兴趣,程诺端着木盒重新坐回到原地。
“说吧,小兔子,陆地上的精怪,你是怎么掉海里?”
“我。”
小兔妖为难,程诺直接冒出一簇小火苗,“好久没吃兔子肉了呢,你说兔子肉还挺好吃的对吧?小、白、兔~”
兔子毛炸了,继续匍匐抖成一团:“上仙饶命!兔子都说!”
“我叫雪绒,生在天山,三年前和主人游历南海时遇到海上风暴,醒来就到这个地方。”
所以是被人救了,看来这片海的鱼虾还挺喜欢救人?
“然后呢?”程诺摸着兔子毛继续:“你为什么要躲起来?还有那些跟你一起的人呢?”
如果是回到海面上又怎么可能忘了他一个,但如果没有回去,他可是看过了,这片海底哪有除他和萧瑾安外的第三个活人?
“死了?怎么死的,为了什么?”
可怜的小兔子,程诺表示自己其实很少欺负像雪绒这样的小可怜,剧本因素除外,但现在迫于生计,为了活命也不得不掏空这只兔子的家底。
“因,因为。”兔子急的跳了起来吱哇乱叫,“因为这是一片死海啊!”
“扣扣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