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拒绝霍青霆的探望,可他每天都来,也不硬闯就在病房外面请小护士进去问一声,有时候林希会让他走,有时候干脆不理会。也有些时候,是其他的人出来。
比如林易泽。
霍青霆没来由地很不喜欢林希与她这位小叔叔在一块,于是两人见了面彼此之间也没甚和气。林易泽是嘴角噙着笑,眼底冰冷,张嘴没什么好话:“霍氏偌大一个企业,霍总却好似很有空偏凑过来讨嫌。”
霍青霆肃着脸反击:“比林小少爷是忙一些,可见阿希总还是能抽出时间来。”
“呵。”林易泽嗤笑一声,抱了双臂倚在门框上:“霍总当我们林家大小姐是可以挥之即去呼之即来的么?阿希不想见你。”
霍青霆没兴趣和他打嘴仗,抿着唇说了一句“那我下次再来”便转身走了。
他搭电梯到大厅口,正打电话让司机开车过来,肩头就被一个娇小的身影撞到,那女孩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还是他拉住手臂才稳住身影,低头先仔细看了看怀里抱着的保温壶,才张口来要道歉:“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看着路……”
“小柔。”霍青霆没等她说完,开口喊住人。
林柔这才抬起脸来,一双大眼睛忽闪一下就盈起泪光来,嘴巴张了张犹豫了很久终于叫人:“霍、大哥,是你啊。”
霍青霆嗯了一声沉默下去,林柔紧紧抱着保温壶也低头不语,一时间两人竟是无话。算来,这还是林希出事后,他们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却已经物是人非了。他看着面前的人,想起自己热血冲头一般不管不顾的半年,原来那样炽烈的感情如今就像气泡升到半空也就碎了。
想及此,他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林柔不明所以睁圆了眼睛有些怯弱看过来。霍青霆终于开口:“小柔,我这几天每天都来看阿希。”
林柔点了头:“我知道的。”
“阿希还不愿意见我,但以后我还会天天来,她要是出院了,我就天天去林家,总是要求她原谅我、见我。”霍青霆收了苦笑,表情又恢复到在集团时那样的杀伐决断:“小柔,我不爱你了。是我搅乱了原本好好的局面,一切过错都是在我,对不起。将来你要是有任何事我能够帮上忙,让我知道,我很愿意弥补。”
林柔一早就知道的,他是一个做了决定就会无所顾忌一往无前的人。听了这些话,她默默了很久,抬手抹掉眼角的泪,终于扯出笑来:“没事的,这样才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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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林易泽去送客后没再回来,房内就剩下林希和来探望的林旭、林父。
林父皱着两道眉毛,很严肃地苦心劝大女儿:“阿希,你不该这样对青霆,既然他现在悔改了,你该给他一个机会。霍青霆仍然是你最好的结婚对象。”他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虽然是出于霍氏蒸蒸日上的考虑,但撇开这个,霍青霆在现在的年轻人里也是翘楚。
林父想着自己是为女儿考虑,口吻不禁更加严父起来:“恋人之间分分合合是正常的事情,下一次你就让他进来,你们两个人好好谈一下,把矛盾解开。”
可惜便宜老爸的话太逆耳,林希半点都听不进,双眼望着自己受伤的手,摆出一副受挫沮丧与世隔绝的模样来。林旭也是听不进这样的话,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对林父吹胡子瞪眼道:“莫说阿希要不要原谅霍家那小子,我老头子首先不让他进门。你有这个时间在这里瞎操心,不如去公司里。”
许是董事长坐久了,林父的气粗起来,对着林旭也敢辨上几句:“爸,话不是这么说,我也是为阿希考虑,你怎么跟她小孩子一起意气用事……”
话未说完,林旭脸就沉了下来,直接打断:“滚滚滚。”
“……爸。”
林父说不通这爷孙,只好依言去公司。等他人走了,林旭拍了拍孙女的手,安慰道:“阿希莫要被你老爸气到,爷爷站在你这边,那霍家小子就是跪在门口我们也决不心软。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们林家的大小姐又怎么会去回头看那一棵烂草根。”
林希被烂草根逗笑,把身子凑过去靠在了爷爷的肩头,撒起娇来:“爷爷啊,你看我爸,现在真是越来越威风了。他原来就不怎么疼我,以后我没法子弹琴了,他更不疼我了。”
“有爷爷在,他敢!”林旭高声说了一句,又顿了一会。他清楚,自己已经老了,总有要撒手人间的一天,总不能照看小孙女一辈子,而他那个大儿子,只有守成的才能,威风却大得不行。
他想了想,慢慢说了一句:“你爸这几年是有些昏头。”
“林易泽怎么还没回来?”林希忽然没头没脑地接了这一句,而后像是顺着这个继续讲道:“其实他这个人才能不错,爷爷怎么不多给他些历练的机会?”
“他啊。”林旭说了这一句又不再讲下去。
林希便自己接着道:“林易泽从前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顶了林家人的姓名却又不是实实在在的林家人,家里那么多人盯着,他若是做好了才惹得多是非。”
林易泽的身份本来就有谜团,她花了点功夫也就查到了,是个不少见的狗血身份,他的生母也就是林旭的情人是因着林旭丢了性命,于是作为报答,林旭就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
她慢慢地劝林旭道:“爷爷对他母亲有情有义,把他视若己出,可长辈和孩子的想法不是总一致的。爷爷给的,不一定是他想要的。”
林旭听完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松口:“请你这位说客,他下了不少功夫。”
林希本来也没想过能糊弄老爷子,老老实实道:“将来他得帮我一个大忙。”
这一晚,林希送走了探视的人早早地睡去。半夜照常因为手伤的不适醒来,却发现床边多了一个人,霍青霆站在黑夜里,只有幽暗的夜灯照着他的下颌,他就这么默默地站着,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林希坐起来,刚睡醒的嗓子有些发哑,问他:“你来做什么?”
霍青霆没有回答,他单膝跪了下去。病床要比平常的床高一些,林希坐在床边膝盖与他跪下的视线齐平,她低头去看这个男人。他手里握着那一枚戒指,那戒指嵌着粉钻在黑夜里闪烁着熟悉的光芒。
“说你爱我,求我嫁给你。”是曾经的林希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在被求婚的清晨掐着刚刚上任的未婚夫撒娇要一个誓言。
如今,霍青霆举着那枚戒指:“阿希,我爱你,请你嫁给我。”
上一次,林希欢欢喜喜地扑倒在他怀里,埋在颈窝里发出来的笑声沾着蜜糖一样。这一次,她却只是沉默。霍青霆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担心我是因为你的手,因为愧疚所以回到你身边来,所以你不让人和我说你的病情。”
“阿希,不是的,我爱你的,我一直爱你的。只是、只是那太久了,久的我有些忘记。是我错了,你让我弥补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摸到了林希的中指,在指尖碰到戒圈冰凉的那一刻,她忽然抽回了手,按响了床边的护士铃。
除了开口问的那一句,林希始终没有再和霍青霆说话,她叫来了护士和家人,连夜出院搬回林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