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了。
白锦溪看着卫筝一栏的消息,没有回复。
每天从闻家去酒吧的公交车上她都打好腹稿,进酒吧前先给卫筝打电话,如果打不通,之后再把消息发给她。
就算是皇帝批阅奏折,也得写个已阅。
闻家父母到是好,消息发出去犹如石沉大海。
冯主任从洗手间回来,见到办公室多出来一个人吓了一跳。
白锦溪赶紧把手机屏幕按灭,从随身包里拿出十几张白纸递过去。
“这是上次你说的翻译,我先译出来一部分,定个调子先。”
如果等她全翻译完了,冯主任不再认可整个基调,还得从头改。工程量太大,白锦溪不太爱重蹈覆辙。
她说话声音绵软低哑,双颊泛红,额头冒着虚汗,嘴唇比平时也要白一些。
冯主任知道卫筝最后还是让白锦溪去家里监督闻承夏,看样子这孩子挺累的。
“是不是发烧了?”冯主任关心地问。
白锦溪只觉得身子发软,整个身体像是被折成一团,舒展不开来,光睁着眼睛都吃力。
这几天都是在闻家10点半出来,然后再去酒吧,第二天往往都有早课,睡不饱。
她摸摸额头,一手冷汗。
还没说话就被冯主任赶回去:“快回去休息,翻译就先放几天。”
从冯主任的办公室回寝室需要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一阵子。
原本另一条回宿舍的路上种满高大的乔木,不用晒,但是不知道隔壁附属高中和学校签订了什么计划,在两所学校之间新辟了一条路,原来那条被封了。
新修的,什么都没来得及种呢。
白锦溪从办公室出来后眯着眼睛重新打量了一眼对面的附属高中。金碧辉煌,在阳光下仿佛闪耀着金子一般的光辉。
相比之下她们学校造的年代比较久远,听说有几栋建筑还属于历史保护遗物。
怪不得有时候走进去上课白锦溪总觉得阴森森的。
这几次闻承夏比她早在家里待着。
那天他在她面前说酒吧夜店的事,白锦溪总觉得被侵犯,让她不舒服。是因此往后几天,她去闻家的时候尽量不和他说话。
言简意赅。
对面的附中学生在外面跑,似乎中途下课。白锦溪回了神继续走。
她感觉自己像是脱水的鱼,稍微一晃脑袋,满脑子的水往外流。难受得抬不起腿。
“小锦—”
米露骑了辆小龟从外面回来,车架上装了点东西,刚进校门就看见走在前面的白锦溪。
风驰电掣,没几秒的功夫就到她眼前。
“上来,带你回寝室。”米露头一扬,黑发飘扬,别有帅气。
白锦溪坐上去,把头靠在她背上,心里舒坦。
关键时刻还是姐妹靠得住。
小龟一路上速度开得很快,风在耳边吹拂,汗水很快就蒸发了,说不出的凉快。
米露拉着白锦溪下车,掺着她往寝室里走,白锦溪绵软得像是根面条。
“怎么会这样?要不先去医院?”何妍心急。
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摇摇头:“等我睡醒了再去。对了,你记得过几个小时叫我,还要去上课呢。”
“都这样了,还去?要不今天请假算了。”
她换了个话题:“寝室里没人么?”
米露想了一会儿:“只有陈敏吧,另一个说和朋友出去玩了。”
为了让白锦溪早点到寝室,两人脚上的步子迈得快而急,还没等拿钥匙开门,里面的交谈声传了出来。
“凶手还没抓住,弄得人心慌慌。”
这声音有些陌生,应该是陈敏的朋友。陈敏和寝室的另外三个人有隔阂,谈不上话,她朋友经常来寝室找她说话。
“你又不去夜店酒吧这种地方,你没看微博上说的,那个女的从酒吧出来,喝了点酒又穿得比平时暴露了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怕什么。”
心里咯噔一下。
米露和白锦溪靠得极进,呼出的鼻息带有热气,似乎比平时还要热,脑袋上闷出汗水。两人怪异地四眼相对。
“我们寝室就有这么一个,她都不担心,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说话得意洋洋,有点侥幸,又有点鄙夷。
门外的两人脸色变得极差。
下一秒,米露在书包外侧的袋子里摸出了钥匙,以极快的速度开门进屋。
屋里的两个人忽然转头,愣怔半会儿。
白锦溪表情恹恹,眼神冰冷又厌烦。
陈敏的朋友站起来,声音颤颤巍巍很快把自己摘干净,极快说了一句:“我先走了。”
一出去,门被关上。轻轻的一声在陈敏耳朵里震天的响。
空气中有针一般细密的震荡声。
陈敏心里乱打鼓,电脑屏幕上还停留着某出宫斗戏的暂停,正好是女主打脸乱嚼舌根的贱俾。看的时候她还觉得很爽,和她朋友吐槽这种嘴巴大的人就是要打。
现在她成了嘴巴大的那个贱俾。
陈敏心里焦慌。
那两个人进来后都不说话,发点声音也好啊,安静得像是暴风雨的前夜。
白锦溪的凳子还放在陈敏身边呢,她现在没力气,拖了一下,凳脚在地上划出低哑的一道。
陈敏怔怔的,心里不太舒服。
“嘴巴这么臭,当心鬼敲门哦。”
不知道是谁说的,耳朵里有空荡荡的回声。
过了好一会儿,陈敏才反应过来。
在骂她呢。
也就这愣怔的半当里,陈敏失去了反击的时机。
整理好东西,白锦溪和米露爬到上铺准备休息。
“记得喊我一声,我怕睡过头了。”白锦溪淡淡说了一句,一点也没把陈敏放在心上,这无易于又刺激了陈敏,够难堪的。
“知道了。”
陈敏坐在位子上心里惴惴不安,盯着暂停的符号,心里有激荡的跃跃欲试的念头。
鬼使神差般的,她按了鼠标,暂停的符号变成了正在播放。
在静谧的寝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脑子有病是不是,没看到别人在睡觉,不会带耳机?”米露唰地一下拉开窗帘,俯下头冲着喊。
陈敏吓得关掉了电脑,恨恨地出了门。
在白锦溪闭眼前,米露给她发消息。
【陈敏这种傻逼的话别多想,现在都2021年了,思想还在清朝。】
米露很快收到回复:【不和半只脚踏在棺材里的僵尸计较。】
现在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人,米露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笋都被你挖光了。”
白锦溪嘴角微勾。
头一沾到枕头睡意四面八方的涌上来,渐入浓黑的甜梦,时间似乎变得悠远。
******
闻承夏在厨房里倒了杯温水,顺手切了片柠檬进去。
拿着水杯刚踏出一步,又转身,从收纳柜里舀出一勺糖,倒进温水里。
小的时候闻承夏被闻道彬送到乡下,夫妻两要创业挣钱,管不过来,扔给爷爷奶奶管。
乡下阴凉的厨房里,光线明亮,阴湿被阳光蒸发,后院是一大片的竹林,送来凉风。
闻承夏和朋友在外面玩了一下午,口渴的不行,奶奶从冰箱里拿出之前冰着的柠檬水。
透明玻璃多棱容器,柠檬水从玻璃口倒进下面的小杯子里,杯壁升腾起白朦朦的冷气。
奶奶怕柠檬水太酸,又往小杯子里加了点糖。
闻承夏的眼睛很亮,又觉得新鲜,眼底漫起笑意。
厨房与大堂接通,一览无余。爷爷身后贴着许多奖状,手上木工的活不停。
瞥到孙子,低低笑了一声:“快点给他,你看他多馋啊。”
小时候的闻承夏很腼腆,脸很快红了起来。
现在他学会了怎么做柠檬水,给老太太做了一杯。
老太太喝了一口,嘴巴也不发苦了,惊讶地抬头:“你放糖了?”
闻承夏点点头。这几日他怕奶奶再出事,没去学校。
“你爸妈都多少天没回来一起吃饭了,说去出差,就把我们两人扔在家里。你今天再打个电话问问。”
老太太多少有些生怨,老头子死了之后她就被闻道彬接到城里来,说是乡下没人,要是老太太出了点事都没人知道。
现在呢,和乡下的时候差不多。
不,甚至很差。
在乡下好歹还有说话的人。
“说是后天能回来。”闻承夏中午的时候打过。
老太太哼了一声。她杯子放在茶几上,起身要去厨房。
“你身体都没好,进厨房干嘛?”
老太太笑眯眯:“前几天我和小锦说要做红豆米糕吃。”
红豆一定是要是赤小豆,糯米也最好的今年刚脱壳的新鲜的,不是陈米。
她托着着阿姨帮忙,今天才把材料买齐全。
看样子白锦溪和老太太相处得还挺好。
闻承夏上了楼,刚坐在凳子上,就有消息弹出来。
林朝跃在四人群里发消息。
他这几日没去学校,班主任让林朝跃把作业发给他。
照片像素很大,一直在绕圈圈,闻承夏等得不耐烦,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全是关于作业的。
林朝跃好歹也是学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被班主任挟持给闻承夏传作业。
想来自己也觉得可笑。
相当于他这类牛逼哄哄的中二大佬到了冬天被爷爷奶奶逼着穿棉毛裤一样搞笑。
有些丢面子。
作业是传上去了,可闻承夏从来没写过。
闻承夏仰着头,眼睛有些累。
白锦溪到底有没有给卫筝打小报告,他不禁感慨。
他都这么多天不去学校,没有写作业,卫筝为什么还不回来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