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然靖掠过的地方,陡然扑射过来十余支细长的箭矢,那些箭矢带着强劲的力道狠狠扎进了地里,溅起漆黑潮湿的泥土。
赵云薇看着贺然靖惊险地避开这扑过来的箭矢,她捂着唇,小心翼翼地躲在大石头的后方,露出小半张脸,心惊胆战地看着贺然靖脚下用劲一踏,在地上落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而后贺然靖整个人就飞纵进了幽森的林子里。
那嗖嗖嗖射来的箭矢通通都落在了空地上。
一路从外边飞掠进来的时候,满地的熟悉的尸体,有不少是贺然靖的亲信,被那些箭矢扎成了蜂窝,殷红的血液浸透在地里,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腥甜气息,
贺然靖看着那些面目全非的死尸,他的面色很平静,异常苍白里带着冰冷,只是眼中却带着深沉的杀意,在进入林子更深处的时候,他曲指在唇边发出三长一短的尖哨声,给予了最后的信号,而后便消失深林中。
贺然靖进了林子里,不同于阳光下的温暖,一股森冷的寒意便骤然袭来,他左右探看了一眼,随后从腰间取了一枚药丸咽下,而后握着那把细长的匕首,往肩胛处一挑,截断露出来的短弩的箭头,但并没有抽出卡在肩胛里的箭杆。不抽出来是为了避免后面行动时的大出血,毕竟此时此刻他身上并没有带什么伤药。
一切妥当后,他精准地朝着林子里的一个方向,大红的婚服完美地掩盖住他身上的血迹,除了地上偶尔滴落的些许血水,但那血水很快就渗入泥中,什么都看不到了。
贺然靖知道自己当先要先找到火石以及箭矢抛射的所在地,否则,在火石与箭矢的抛射之下,林子外躲藏在那微薄屏障处的人根本撑不到禁军的救援。
只要乱了敌方这接二连三的远程攻击,他们就能进行反杀。这支迎亲队伍除了那些礼仪官们,大多数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若不是敌方的远程攻击太过突然,他们不至于伤亡如此大。贺然靖知道,只要他给他的下属们争取出一个机会,刚刚经历了惨痛截杀的将士们就能将那些袭击者反杀干净。
袭杀与反袭杀在林子里进行着。
日头开始下沉,本就绿荫蔽日的林子里越发幽暗。一道轻微的踩踏树枝的声音在林子里响起,火石车旁的两名汉子面面相视一眼,其中一名高一点的汉子打了个收尸,持着手、弩警惕地往声音发源地走去。
他一步一步地小心踏出,到了一颗大树旁,屏息探看。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那个汉子只觉得喉咙处一阵冰冷,紧接着是一阵窒息般的疼痛袭来,他本能地伸手捂住喉咙,鲜血噗呲一下喷射出来。那个汉子无力地跪倒下来,只是在倒下来的时候,他似乎想要扯开腰部挂着的信号器,但却无能为力地扑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一道声响。
贺然靖没有多看这个倒下去的汉子一眼,他猛地朝着因这声响而看过来的另一个矮个汉子扑了过去。那名矮个汉子眼疾手快地拉开手、弩,冲着贺然靖打出一道短箭。
只是他的动作快,贺然靖的动作更快。他微微压低身子,手中的匕首带着内劲横向划过,将矮个汉子的腹部拉开一道长长的血口,内脏和着鲜血从拿到深可见骨的口子里漏了出来。而后,贺然靖脚下一顿,回身反手割破了矮个汉子的喉咙,看着那个矮个汉子嗬嗬拉着音瞪着双眼倒了下去。
贺然靖并不在意这两人的死亡,这一路行来,死在他手中的人已有十数位,他俯身将那架火石器的弹射弦割断。而后倚靠着火石架,他的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闷闷地咳着,殷红的血水顺着唇被呛咳出来,落了他满手都是。
他冷眼看着林子里死相凄惨的敌人,肺腑里闷疼地厉害。肩胛上的血一直没有止住,不断缓慢地出血,使得他的面色看起来异常惨白,在昏暗的林子里,仿佛一道收割人命的幽魂。
贺然靖将翻涌上来的血水咽下,随后在婚服上擦拭了下手中粘稠的血液,不过是稍作停顿,便漠然地继续前行。入林以来,他已经毁了两架火石器,应当是不会有火石了。
不过,箭矢抛射的地方还没找到,应该离这不远,只要截杀一队的狙杀者,接下来就可以让他的战士们入林反杀了。只是,这接连的截杀,他的体力和精气神都耗损得极为厉害,尤其是他本就有伤在身,持续不断的失血让他的体力流失得很是迅速。
肩胛上的伤,疼得麻木了,而且这伤口里带着一股浅浅的清香,那股麻木和冰冷的感觉顺着伤口一点点往身体其他地方推进。
箭上有毒。
贺然靖可以猜到这箭上抹毒了,虽然不是剧毒,但只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只是此时此刻他没有时间去处理这毒伤,必须要赶在这毒伤彻底爆发之前,解决一队狙杀者。
行进不远后,就听到一阵细微的弓、弩上弦的声音,贺然靖沉默地躲在树上,漠然地看着那队整齐的摆着攻击阵势的神射手,一排射空了箭矢后,蹲下由第二排补上,然后空了后再由后排补上,循环反复,箭矢一阵又一阵地抛射着,穿过密林,扎到林子外的车队处。
一道影子飘忽掠过,似乎有一阵风冲进了整齐的抛射队伍里。在眨眼之间,那些神射手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尚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便觉得喉咙处好像飙射出猩红的血花。手中的箭矢随之胡乱地发射,甚至扎射到自己的队伍里。
剑拔弩张间,贺然靖随手抽了一把狙杀者腰间的长刀,运转内劲,覆着强劲内劲的长刀对着狙击者方阵狠狠斩下,血花和着惨叫声骤然响起,箭矢在空中乱窜,神射手在血肉纷飞中倒地,鲜血横流。
“噌!”
刀剑相撞的声音,在密林里响起。
贺然靖握着刀,反手挡住后背处袭击过来的长剑,而后脚下一点,飞掠而走,他背靠一棵树,面对着袭击者,冰冷地注视着对方。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光头大汉。光头汉子随手扯开信号弹,朱红的信号弹升空而起。
贺然靖并不在意他的举动,因为他知道就刚刚这一刻的扰乱,他的亲信们应该也进入了密林里,开始清剿对方了,这信号弹也能给他的兵士们指明了敌方所在。
确实,密林外,骤然停下的箭雨,让那些被密密麻麻的箭矢压得喘不过气的兵士迅速调整姿态,而后便很有默契地纷纷冲进了密林里。
贺然靖握着长刀,提了一口气,迅速斩向光头大汉。那名大汉猛地大喝一声,提剑迎了上去,一把卡主贺然靖的长刀,贺然靖的另一只手手腕一翻,那只细长的匕首骤然由下往上划向那人的胸腹。
光头大汉猛地发劲,借着刀剑相撞的气劲往后躲开,刀光闪现,贺然靖毫不在意扑来的气劲,为了一击必中,他任由这股气劲冲撞进身体的血脉里,整个人如同一颗炮弹一般,扑到光头大汉的面前,匕首用劲,连着人的胸骨一道斩断。
咔哒咔哒的声响传来,光头大汉仿佛是被剖开的青蛙,双眼圆瞪,露出猩红还冒着热气的内脏,倒在地上,已然惨死。
贺然靖来不及调整自身的情况,他知道另一个狙杀方阵应该就在附近,只是回身要走的时候,他五脏六腑里一阵刺痛,猛地呕出一口血,喘了口气,伸手拭了拭唇角的血迹,他足下一动,再度往林间的另一头扑入,宛如灵巧的燕子。
果然,另一个方阵离他不远,而且在树上,他清晰地看到那方阵的箭矢已经对准了林子外冲进来的部分兵士。
贺然靖来不及多做犹豫,仿佛一只疾冲而下的凶鹰,朝着那个神射手的方阵扑了过去。
“左边!射!”就在这时,方阵旁一名领射手似乎早有预料,应该是先前的信号弹的提醒,令对方备有后手。
密集的箭雨冲着贺然靖扑了过去,而贺然靖此刻正身处在无处着力的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