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后已经快九点了,职高周六不上晚自习,她们到一家拉面店里吃东西,陈静缘一边鼓着腮帮子吃饭,一边道,“老大…唔…你刚才怎么不让季舒过来啊?”
言又声淡淡道,“她们要上自习,不好耽误她学习。”
“哦。”陈静缘也没想太多,点点头,就继续埋头大快朵颐。
言又声拿着筷子却没有什么食欲。
她心里有一股气,不知是因为她爸爸去世后无端带来的债务,是单亚南平白无故过世,还是因为别人对她们这些职高学生的白眼,亦或是听见季舒和那个该死的卫子风走得太近。
她心头一团乱麻,一时之间自己都捋不清,如果贸然和季舒相处,她实在是害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伤人的话。
酥酥肯定会伤心的。
她叹了口气,勉强压下那些情绪,挑起一根拉面吃了起来。
第二天,言又声把单亚南送给她的小香囊连带里面的钱,全部埋在了学校后山的那片竹林里。
竹林是学校情侣们的圣地,许多谈恋爱谈得难解难分的小情侣都过来把名字刻在竹子上,以求永远在一起。
相比起刻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的青翠欲滴的竹子,埋在一棵死了的竹子下的小土丘是那么的不起眼。
言又声对着竹根底下的小小土丘,静默看了一会儿,才轻轻道,“我们回去吧。”
“老大,她怎么那么想不开啊。”陈静缘蹲在地上玩石子,一边玩,一边郁闷,“要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我第一时间先把那男的打几顿。”
“个人性格不同,不能一概而论,我们回去吧。”
“可是……”
陈静缘觉得还是不能便宜了卫子风那王八蛋,于是偷偷和几个认自己做老大的女孩子搞事,第二天,几个人上一中的贴吧大肆宣扬卫子风的事迹,又偷摸打印了卫子风和单亚南的大头贴,趁着一中晚自习放学,偷摸溜进去,贴满了一中显眼地方的大大小小的角落。
事情干得太明目张胆,不仅是学校的老师保安知道了,就连校长都知道了。
这件事有错的毕竟是自己学校的学生,家丑不可外扬,何况一中是县里的招牌,县教育局看得严,一中的校长是明理的人,原本有人报警了的,等警察过来,他让底下的老师教学生不要乱说,就只说是学生间的小打小闹。
青春期的学生,多少会有点叛逆,而且这些都是未成年,又没有干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也没抓到人,警察也知道这点,过来问了话,也没抓人,算是把这件事揭下去。
卫子风收到了警告的处分,他这一次倒没受伤,只是脸被打肿了,腿上青了几块,他妈妈在一中门口哭天抢地的,又跑到警局去闹,跑到言又声她们学校门口去闹,别人起先还会同情她,后来听人说了原委,就选择视而不见,警局还客气一点,把她请回去,职高的男孩子嫌她烦,直接提溜着她丢到了学校门口。
卫子风妈来学校哭了几回,看见没什么用处,儿子也嫌弃她后,灰溜溜地回去了。
卫子风在班里也受到排挤。原本他就得罪了不少班里的男同学,这次事情被捅出来,女孩子也对他的印象不好,大家都把他当做透明人。
甚至有几个男生故意在放学后把他的书划破,书包丢到草丛里。卫子风也不敢告诉老师,毕竟他有前科,以前看他带笑的班主任,现在看着他都冷淡得很。
遭受了好几回校园暴力,开学不过一个月,卫子风退学了。
考上重点高中很难,他妈哭天抢地的,但是卫子风实在念不下去了,她哭也没用,只能由着他。
卫子风拖着一瘸一拐的腿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季舒刚刚写完一张卷子,她站在五楼教室门口,看着他们母子俩往一中的门口走。
顾清韵站在她身边,“听说被他渣的那女孩子死了?”
季舒微微摇头,想起来那天言又声冷漠的脸,心里的难过不可抑制地散出来。“我并不清楚。”
“唉。那女孩子也太傻了。”顾清韵叹了口气,“他可以转学再读,死了的女孩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季舒道,“他这个下场,也算是替那死了的女孩子出气了。”
“我觉得便宜他了,转学换张皮就能继续为非作歹了。”
季舒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顿了顿,顾清韵道,“那天我看见你拉着又声了,但是她好像没有理你……”
“我惹她生气了。”季舒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情绪很是低落,“我不知道她打架是为了□□,我还说她跟人学坏了,我的语气太重了,团团肯定伤心了。”
“哎,你想什么呢,这种以牙还牙的行为本来就不对啊。”顾清韵道,“要是大家都同态复仇,那这世上还有没有法律啦。”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又声她正义感真的很重啊。”
言又声从小替她打抱不平,爸爸又遭遇不幸,这么多年来,正义感不说是重,简直是爆棚了。
季舒叹了口气,“后天放假,我去找团团,跟她道歉。”
顾清韵这几天一直在听班里的人说职高的氛围,有点担心,连忙道,“你一个人去有点危险,我陪你吧。”
“好。”
那时的一中是六日制度,学生一周上六天学,周日才会放假,季舒她们就利用这难得的一天假期,一起坐大巴车到了折桂高中。
言又声她们带着人到一中打架,事情在学校里传开了,不谙世事的少年少女们都觉得她们酷极了,几个人的名字在学校里说是如雷贯耳也不为过,随便拉个人就能打听到她。
于是季舒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她。
周日职高也不上自习,言又声自己在教室里认真学习,端坐在座位上思考数学题,陈静缘依旧趴在她身后的桌子上睡得口水直流。
她换个笔的功夫,抬头就看见季舒跟顾清韵好像两个门神似的杵在门口。
愣了片刻,立即收拾好了书走出去,“找我吗?”
“嗯……”
“那等一等。”
回去叫醒了陈静缘,领着两人到一家学生们赞不绝口的小吃店里坐下,给她们点了奶茶和小吃,“这家的很有名,尝尝吧。”
季舒低着头,很难过的样子,“团团,我……”
在她说出话之前,顾清韵忽然站起来,拉着正低头喝奶茶的陈静缘,“走走走,我想起来有件事十分紧急,我跟你一块去吧。”
陈静缘炸毛了,“哎你干嘛啊,我奶茶才刚喝了一口啊!”
“那你把它拿着,我带你走。”
说完,拖着紧紧抱住奶茶的陈静缘就往外走,离得老远了,还能听见陈静缘抱怨她的声音。
等她们走开了,言又声转过头,看着她,“你什么?”
季舒安静地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出来几个笔记本,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这是我做的笔记……对不起。”
笔记内容很详细,看得出里面倾注了季舒不少的心血。
言又声打开笔记,翻了几页后,望着对面愧疚的女孩子,叹了口气,“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脾气太差了,我对不起你才对。”
季舒摇头,“不是,团团生气是理所应当的,我当时说的话的确太重了。”
“是我有错在先。”
“是我有错。”
“是我有错,对不起。”
眼看着两人要因为这个争执起来,言又声连忙喊停,夹起一块炸果子递给她,道,“那就是我们都有错,这样,咱们一起吃了这东西,就都没有错了。”
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在季舒眼里,好像她又变成了小学时会哄她会和她撒娇的团团了。
她们小时候,有一次言又声因为季舒和别人打架,把自己的脸打青了一块,季舒给她揉着脸,眼泪啪嗒啪嗒直掉,一边说是自己的错,让言又声以后不要再和人打架了,言又声在一边哄她说是自己的错,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言又声就把书包里的牛奶拿出来,耍赖说两人一人一半,喝了以后就都没有错了。
想起这件事,她原本低沉的心情瞬时转为明朗。
她顺着言又声给她递过来的筷子咬了一口,淀粉甜甜的感觉顿时在口里扩散开来,眼睛亮晶晶的,“我和团团都没有错了。”
言又声盯着她晶亮的眼眸,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季舒顿时莫名其妙,“团团,你笑什么?”
“没什么。”言又声摇头,替她把被风吹起来的头发捋到耳后。
她们家酥酥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啊。
感觉到她柔软的手指剐蹭在自己耳边,季舒觉得耳朵烫得厉害。
言又声给她弄好头发后,微笑道,“好了,快吃东西吧,这是炸的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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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到底有什么事啊,把我拖到这里来。”
陈静缘吸着奶茶,咕哝抱怨,“那个炸薯条,我才刚吃了一口呢。”
顾清韵皱眉,她是个第六感颇强的人,当时只觉得那俩人气氛有点微妙,下意识把人拽出来,但其实她自己都没想明白,到底为什么要把陈静缘这个吵死人的鹦鹉给一起拉走。
但是人已经拉出来了,再多想也于事无补,于是她道,“我想上厕所,你跟我说在哪吧。”
“咦。”陈静缘顿时很嫌弃,把手里的奶茶几口喝光,才舍得分一个白眼给她,“顾师太你恶不恶心人啊,我在喝东西呢,你让我带你去厕所。”
“我也没说现在就要去,不是打算等你喝完再去么。”
顾清韵懒得管她对自己的称呼了,“陈大小姐,你现在喝完了,可以带我去了?”
“你就是故意坑我的吧。”陈静缘嘟嘟囔囔的,虽然不太乐意,还是带她去最近的厕所。
两人刚刚走近,就看见厕所外面,一个穿黑色运动服的短发高个子把一个穿粉色卫衣的女孩子抱在怀里吻她耳廓。
“哎,这里可是女厕所!”陈静缘赶紧遮住自己眼睛,不忘大叫,“光天化日的,我喊保安了啊!”
听见她的声音,那个高个子转了过来,很是不爽的道,“这是我的自由,关你屁事,快滚。”
原本还在叫嚷的陈静缘顿时安静下来,从指缝里漏出自己的眼睛,看看面前这个高个子,又想了一下刚才听见的她的声音。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才愣愣地转头看顾清韵,“顾师太,我刚刚没有听错吧?她的声音好像……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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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