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前,有弟子来报,说在庄外有出现了一顶花轿,样式和山庄的花轿一样,但是并没有见到二公子和送亲的队伍。
鸣柏阳只眼神微变,紧跟着就带人出去了,白夫人依旧坐在正堂上,和白夫人一样没有行动的是寒山剑派的人。
寒山剑派作为娘家,这次来的人并不多,连带着陆氏夫妻、少主陆勉一共才七个人,叶湫一开始只觉得今天陆列的情况有点奇怪,下意识就关注着陆列。
越看越觉得反常,二月初,天气依旧是冷的,正堂虽然此刻没有烧火盆,但是宾客很多,虽然不冷,但也不至于热得让人满头大汗。
陆列一直在擦汗,那样子不像热,像是心虚,极度的心虚。
接亲队伍失踪,陆列不见紧张和担忧,冷汗倒是出了一层又一层。
此刻再次传来消息,寒山剑派依旧是不动如钟,也就是站在陆氏夫妻身后的那个年轻人,表情有些着急担忧。
鸣柏阳带着大弟子离开,又一部分门派的人紧随其后,寒山剑派站在堂上的六个人,没一个人行动。
堂上的人几乎离开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小半在大堂里或站或坐。
叶湫正想着怎么开口询问,白夫人就先问:“陆掌门不去看看?”
陆列身体猛颤一下,又擦了一把汗,连头都不抬就回答:“鸣庄主去看就行了,鸣庄主去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叶湫心下一转:“陆掌门身体不舒服吗?在下略懂医术,不若让在下为您诊一诊脉?”
陆列抬起颤抖的手,有气无力地挥了一下:“不用……不用。”
说完这一句,堂上一时间再也没有声音了。
直到宋渺的那一声喊声传来,陆列这下终于不抖了,直接两眼一番,晕死过去。
陆夫人就坐在陆列身边,眼疾手快扶着就要往地上溜的陆列,把他揽在怀里,连声喊陆列。
寒山剑派丢了大小姐不算,还死了少主!
坐在大堂之上的白夫人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好似无论下一刻听到什么离谱的消息,都不能撼动她的平静。
陆列昏死过去,寒山剑派剩下的几个人全都慌了神,倒是白夫人视线一转,和正在看他的叶湫对上。
白夫人声音温和:“这位公子不是会些医术吗?还烦请公子帮忙救治陆掌门。”
叶湫向着白夫人的方向拱手行了一个书生礼,缓步走向陆列,言行之间没有半点心虚。
没人知道其实他的医术程度也就比宋渺好那么一拃。
在此之前,江湖人并不知道还有叶湫这号人,现在他打的名头也是宋渺的师弟。
他现在一身月白书生长袍,看着就是一位会武功的俊秀书生。
叶湫还没走到跟前,陆夫人就把陆列扔到寒山剑派弟子的怀里,自己一个旋身,抽出佩剑,拦在叶湫身前。
叶湫脚下一转,轻巧躲开陆夫人险些挥到他脸上的长剑。
陆夫人恶狠狠瞪着叶湫:“你要做什么?”
叶湫又给他也行了一个书生礼:“我看陆掌门突发晕厥,在下略懂医术,救人要紧。”
他说话不疾不徐,让人一时分辨不出真心还是假意,陆夫人只说:“不劳你费心,这是我夫君的旧疾,我们带药了。”
叶湫略侧头,刚好看到一个寒山剑派的弟子正在往陆列口中塞药,他轻笑道:“是晚辈冒犯了。”
不过他没离开,紧接着就说:“不过,我师兄在外面找寒山剑派的人,掌门昏倒,夫人您确定不让人出去看看?我看庄外发生的事情还不小呢。”
叶湫说完,就站在那里,直视陆夫人的眼睛。
堂上还剩下许多门派的人在,陆夫人胸膛快速起伏着,最后咬牙道:“庄辛,你去。”
话音一落,正环抱着陆列的那个弟子把陆列交给其他人,自己站起身,面向正堂上坐着的白夫人,就是此刻慌乱,也没有忘记礼数。
庄辛:“晚辈先去看看。”
白夫人表情依旧没什么波澜,冲堂下轻点头。
庄辛凌厉的眉目间全是戾气,看不到一丝的悲伤,但是路过叶湫的时候,叶湫注意到了他放在身侧的手臂,手背上青筋蹦起,还在不断的颤抖。
看得出来,这个叫庄辛的,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叶湫并没有跟着他离开,宋渺在外面“管闲事”,他就负责在大堂里看着涉事的寒山剑派,尽可能获得一点对宋渺有用的消息。
他又走回到人群之中,站进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身边却有一个无论身高还是样貌打扮,都十分醒目的辜炀。
辜炀也不说话,就站在叶湫身边看着他,一开始叶湫有些烦躁,但是自己最大的秘密就在他的手里。
这个人就是除了宋渺以外唯一知道假面之下的真实的他的人。
想明白这一点,叶湫也就随他而去,爱咋咋地,任凭辜炀随便看,他就继续伪装成一个会些武功的书生。
庄辛从正堂走出来的时候尚且能控制自己,离正堂越来越远,越靠近大门,他的步伐就越大。
庄辛疾步而来,迎面碰上正要去正堂寻找他的鸣鹿山庄的弟子。
宋渺已经把妆奁放在地上,妆奁里放着的人头仰面朝上,头发和腐烂的皮肉黏连,早已看不出真实面貌。
其实他心中已经确定人头的真实身份,但是谨慎起见还是让人来辨认一番的好。
方才心中几种情绪交织,宋渺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现下冷静下来,寒山剑派的诡异之处就特别明显。
“寒山剑派……”宋渺仔仔细细咀嚼这个正在逐渐消失在众人视野中的门派。
“寒山剑派大弟子到!”
宋渺几人看过去,一个身材高大,身着一身黑衣,面部黝黑,五官棱角分明的男子疾行而来。
庄辛一头一脸的汗,遥遥看到宋渺身边的花轿,眼中闪过一瞬痛苦之色,等看到放在地上的妆奁,他足下脚步一顿,然后又立刻迈步向前。
走到宋渺身边,他仓促抱拳拱手,确是一眼也不敢看向地面和轿中。
庄辛:“在下庄辛,寒山剑派掌门夫人让我来看看。”
宋渺:“掌门夫人?你不应该叫师娘吗?怎么是她让你来,你师父呢?”
庄辛:“师父……过于悲痛,急火攻心,刚晕过去了。”
宋渺下巴向着地上一扬:“认尸吧。”
庄辛这才看向地面,只一眼,他就肯定道:“是……是我师妹。”
宋渺:“确认是陆琪儿无误?怎么认出来的?”
庄辛艰难点头,指了指尸体散落在妆奁一角的那团头发和血肉:“那里那个白玉簪子,是她及笄的时候,我送的……”
宋渺察觉到他的悲伤,但是并不打算安慰他,说:“在下宋渺,鸣庄主让我查这件事。”
庄辛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红衣张扬的男子,但是也没有其他情绪:“宋少侠,多谢。”
“谢就不必了,等我找出真凶再谢我也不迟。”
宋渺两根手指在眉心揉了揉,一个疑似中毒而死的人;还有一个不知道怎么死的,还只有一颗腐烂的人头。
一时间从哪里入手成了一个问题。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闯进来,众人循声看过去,就见两匹白马一前一后整向近处奔来。
两匹马到进前停下,这才看清楚马上的两个人,一个长相俊秀,却双眼异瞳,一只眼睛漆黑,一只血红。
身穿青衣,衣上金线绣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花草,腰间背上大大小小背了十来个小包,一头乌黑长发散着也不束起,单看打扮就觉得不伦不类。
而另一位冷眉冷眼,右眉还被刀痕化成断眉,衣着简洁。
同样也是一身青衣但是头发用木簪子束起,除了腰间一柄镶了十来样宝石,奢华到十分夸张的匕首外,连一件配饰都没有。
这两位单看长相没几个人认得,但是却能凭借特点认出来这两人的身份。
阎王医青茶,还有没什么名号但是一直跟在青茶身边的白九。
青茶和江湖上许多把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当做信条的神医不一样,别的神医是把人从阎王手中抢出来。
而青茶,更多情况下是送人去见阎王。
他作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神医,行事却怪异的很。
救人有三个条件,三个条件之外,就是刀架他脖子上,他也不会救,说不得他一不开心,还会直接送你上路。
此刻,白马尚未停稳,青茶翻身下马,足下站的稳当,并没有收到马儿没停稳的影响。
不知武功如何,轻功定是不错的。
他下马后火急火燎跑向那个醒目的红色身影,到跟前,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宋渺,上手就紧紧攥着宋渺的手腕。
倒是白九,不疾不徐走上前,抱臂站在青茶身后,环视一圈,然后发现没一个认识的,惋惜地叹出一口气。
青茶把宋渺的脉,表情不见怎么变化,只是红瞳逐渐变得更加猩红,末了只说了两个字:“作死。”
宋渺略有些心虚,但是此刻比起心虚,他更青茶的到来而兴奋。
这不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嘛!
宋渺抬手紧握青茶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腕,眼神示意他看地上的妆奁:“来都来了,看看怎么死的?”
青茶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不过视线只在那颗腐烂的人头上停留了一会,注意力就被妆奁吸引了过去。
青茶走过去蹲下来,伸手把妆奁合上,指腹反复在镶嵌的象牙上抚摸。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他复又站起身,冲着身后的白九伸手,白九会意,抽出腰间的匕首放在青茶手心。
青茶用匕首的刀尖轻轻在妆奁上刮了几下,然后又去摸刀刻留下的划痕,终于确定了什么。
他把匕首还给白九,神色严肃地对宋渺说:“这妆奁镶嵌用的不是象牙,是人骨。”
大家周末愉快,先更新一章,等我考完试就回来稳定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惊蛰(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