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琬离开了“太行绝顶”之后,芳心中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惊奇感触!
她惊的是除了“金手书生”司空奇外,看来“九幽妖魂”宇文悲,及“江心毒妇”欧阳美等人,功力也均不在自己之下!
尤其是“江心毒妇”欧阳美,竟能驯服那样一只能供乘骑的长尾巨鸟,可以两翼风云地,来去如电,未免更为可怕!
奇的是自己好容易才利用机会,施展“碧目魔光”制住“金手书生”司空奇的心神,准备狠狠掴他八记耳光,谁知竟会不忍心下手地,只在他那英俊的脸颊之上,轻轻碰了一下!
这是何故?
难道自己竟对他……
想到此处,淳于琬脸红心跳,竟不由自主地,驻足回身,向那“太行绝顶”之上,流波遥注!
但“太行绝顶”虽仍在望,却已相隔了几重峰岭,淳于琬所看到的,只是些白云翠壁,看不到“金手书生”司空奇那爽朗潇洒的英俊的身影!
她凝注了好大-会,方自回转身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极为勉强地,把那“金手书生司空奇”七宇,暂弃于意念之外,依然提气轻身,踏着满山烟云,东行而去!
谁知这“金手书生司空奇”七个字儿的魔力,居然极大,虽被淳于琬暂时弃出意念,却始终无法淡忘,只要她心房胸中微有空隙,便立即会被这七个字儿加以填满!
淳于琬为情所恼,无可奈何,她只得尽量思索其他事件,使自己惆怅芳心,无隙可入!
所谓尽量想事,也无非想些与“太行夺宝”有关之事!
“太行夺宝”既成过眼云烟,则最重要的事儿,便是明年六月初一,在“小孤山天刑宫”中举行的那场“四绝争尊”大会!
想到“四绝争尊”大会,便想起要在赴会之时,携带一件与“青云剑”价值相当的异宝奇珍!
想到异宝奇珍,便想到自己从“毒狼”徐嘉手中抢来的半册“七珍田”及一件“天孙软甲”!
淳于琬自从把这两件宝物,弄到手内之后,便与“九幽妖魂”宇文悲,互起争斗,根本不曾加以展阅!
如今既然想起,淳于琬遂首先取出那件“天孙软甲”观看。maxreader
这件“天孙软甲”,只是一叠巴掌大小,轻如无物的白色轻纱,但展放开来,却可把前胸后背,及丹田小腹等要害之处,一齐护住!
淳于琬自然识货,看出这“天孙软甲”,是用“天蚕丝”所织,具有入火不焚,入水不沉,并能避兵刃的无穷妙用!
淳于琬索性寻处僻静山洞,把这叠白中透银的“天孙软甲”贴身穿,一面展示那名叫“七珍图”,但仅被自己抢得一半的小小绢册,共有七面图画,淳于琬却运气较好地,抢了前四页到手!
扉页上题着四个篆字,写的是:“河岳七珍!”
淳于琬也知道“太行绝顶”所藏的“青玄剑”、“天孙软甲”,“七珍图”等三件异宝,是百余年前,名满武林的“逍遥剑客”齐千里所埋藏其中,“青玄剑”可以切金断玉,“天孙软甲”能御水火刀兵,功效价值均显而易见,只有“七珍图”的作用,属于虚幻飘渺!
因为“七珍图”本身,毫无价值,它只是“逍遥剑客”齐千里根据传闻,所绘制的七幅藏宝地图。但该处究竟有无宝物,以及宝物为何?却在未发掘之前,无法加以揣测!
如今,淳于琬为了排遣情怀,遂把这四幅图形,加以翻.阅!
第一幅图形是画的一片江湖,湖形略似葫芦,湖上有不少小小的黑点,但葫芦腰际的一个棱形小点,却是红色!
第二幅图形,则两边画了两座高山,中央也画了一座高山,在靠右边高山上一个三岔形的峰腰飞瀑之旁,有一个方形红点。
第三幅图形,画的是一条奔流,夹岸高山,山上峭壁之间,井有绢细险径,在一片平峭如刀的山壁险径转折之处,有一个指向壁下奔流的红色箭头!
第四幅图形,画了一片黑茫茫的玄色波涛,在这大片玄波中央,有块宛若巨兽蹲踞的奇形怪石,并于兽头双眼部位之处,加了两个小小红圈!
这四幅图形,画得均极笔势奔放,显属上乘丹青,妙手所为,但令人皱眉的是却绝无半字诠释!
淳于琬一面展足轻功,东奔“岱岳”,一面却根据自己东西南北的足迹所经,对这四幅图形隐指地区,暗加揣摸!
想来想去,终于被她想出了一些端倪!
对于第一幅葫芦形的湖水,淳于琬认为画的是古名“彭蚕”的“鄱阳湖”!
因为她想起“鄱阳湖”形若葫芦,南称“宫亭”,北称“落空”,颇与图形上所画相似!似此类推,则那些黑点,定系湖上小岛,那接近葫芦的红色棱形小点,便是藏宝岛屿!
关于第二幅五山雄峻图形,淳于琬认为可能是影射泰、华、衡,恒、嵩等的东西南北中五岳!
根据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习惯画法来看,绘有方形红点的右面高山,可能便是自己正要前往的“东岳岱宇”?
既属顺路,淳于琬遂决定乘着此行之便,倒要看看泰山上有无一座三岔形的山峰?峰上有无飞瀑?瀑布旁有无什么方形之物?
第三幅图形的奔流夹壁,淳于琬认为可能是三峡中的一处缩影?壁上险径,仿佛是行舟驿道!
三峡路远,暂时不必理它,等将来有经过之时,再顺途探索,如此有得固然可喜,不得也不会有所懊恼失望!
她对首三幅图形,均有相当判断,但对于第四幅画上的怪石,却百思不得其解!
淳于琬再三思索,也想不出何处有这样雄矗着一块兽形巨石!
越是思索不透,便越是不肯服气,淳于琬一直想到黄昏,心头仍然是毫无头绪的茫然一片!
思忖之中,她也不知跑了多少路儿?“金手书生”司空奇的倜傥风流俊影,也在脑海之内渐渐淡了下去!
但“金手书生”的俊影,虽然渐来渐淡,长空夜色,却越来越浓!终于,不仅夜色如墨,并隐隐雷鸣,大有雨意!
淳于琬一路仅进饮水,未进食物,如今也觉得有些饿了起来,便想寻个避雨所在,并略用干粮果腹!
动念之间,豆粒大的雨点,巳自倾盆疾降!
眼前所在,是一片茫山,淳于琬展目四顾,见左前方峰腰上的密林之中,有一角红墙露出。
既有红墙,必有庙宇,淳于琬心中暗喜,一式“八步登空”转化“神龙渡海”,便纵到了那座庙宇山门之外!
这座庙宇,业已颓败不堪,好似年久失修,无人居住!但淳于琬方待伸手推门,却自愕然却步!
因为在这颓废古庙的山门之上,竟画着一个血圆圈,圆圈之内,画着一个五指箕张的血红人掌!
淳于琬自然识得这血圈血手,是“五毒盟”兄妹,所留表记!
她身负绝世武学,自然不怕在江湖中颇有凶名的“五毒盟”兄妹,但在这见的血圈血手表记以后,心中却充满惊奇诧疑!
所谓“五毒盟”,是由“毒龟”雷耀宗、“毒鹫”龙化、“毒鹤”林寿、“毒狼”徐嘉、“毒狐”唐媚香等五位结义兄妹组成,毒巢设在“伏牛山”,是一群不属于任何宗派统辖的,独来独往极为厉害狠辣的黑道凶人!
淳于琬惊奇的是“毒鹫”龙化及“毒狼”徐嘉,曾参与“太行夺宝”之事,并得去仅有三页的主册“七珍图”!如今山庙门上的血圈血手表记,若是龙化、徐嘉所留,则他们为何不南返“伏牛”?竟也东奔“泰山”,与自己走了同样道路?
固然这血圈血手表记,可能是“毒龟”雷耀宗、“毒鹤”林寿或“毒狐”唐媚香所留,但仍有颇为难解之处,使淳于琬暗生疑惑!
因为按照江湖规矩,这留下表记之意,无非一是要来寻仇,二是发现异宝,表示捷足先登,不准他人妄动!
但目前情况,却似对这两种用意,全不适合!
若是要来寻仇?这颓废古庙,显系久无人居,总不会来向木雕弥勒,泥塑金刚等朽然无灵之物,报仇雪恨!
若是发现异宝?则更是淳于琬难以相信,在这等荒山废寺之内,怎藏有令“五毒盟”兄妹大惊小怪的惊奇之物?
她细一寻思,觉得有一项可能!
这项可能就是“五毒盟”兄妹,已在这里作了什么重大血案?而明人不作暗事地,在山门外面了血圈血手标记!
淳于琬想到此处,便自真气微提,飘身凌空,从山门外越墙而入。
这古庙庭院,颇不在小,正对山门的便是一座朽门窗败,油漆剥落的“大雄宝殿”。
淳于琬飘然落足殿前,因空中雷雨交作,殿内毫无灯光,所看到的,只是一片沉沉黑暗!
她一来意欲进殿避雨小憩,二来也想察看察看“五毒盟”兄妹,究竟在这古庙中搞些什么名堂?遂取出千里火折,一晃而亮!
未曾晃亮火折以前,淳于琬便嗅得殿中有种颇为强烈的血腥气息,传入鼻中!
这一晃亮火折,却把这位“碧目魔女”,吓了一跳!
因为在火折光亮所照之下,只见殿中地上简直成了一片殷红色的血河!
淳于琬身形微飘,纵过这一大摊血河,进入“大雄宝殿”!
殿中佛像半颓,但“长明灯”中,却还有余油灯芯,可供点燃。
淳于琬点燃油灯,这才看清殿中居然放着两口未曾加以油漆的白坯薄皮棺木!
距离门不远,有具人尸在地!
尸身不但无头,胸膛也被人剖开,才流了那样多的一地鲜血!
淳于琬因见那尸体身上所着,尚是一袭宝蓝色,血污狼藉的儒衫,遂颇为好奇地,走到尸身首细看!
走到近前,细加注目以后,淳于琬不禁暗叹,此人死得好惨,以及暗惯下手杀人者的毒辣!
原来这具身着宝蓝色儒衫的尸体,不仅破胸失头,连心肝肠肺等脏腑之属,也均被人挖走!
淳于琬一面揣测死者是谁?及杀人者是谁?一面却把两道微碧目光,炯如电闪地,扫视殿内!
她看出蹊跷来了!
因为除了那具尸体的血流成河,潴集殿门以外,殿内另外还有两行血渍!
淳于琬循血注目,蓦然间,全身毛骨悚然,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所见到的,仿佛已不能再称为“蹊跷”了,该称为“怪异”才好!
这另外两行血渍,是起自那具既失去头颅,又失去脏腑的尸身之前,渐向左右分开,而止于那两口薄皮棺木以外!
淳于琬看在眼中,不禁发生了一种构想!
这构想是两口棺木之中,各躺有一具全身长满白毛的可怖僵尸!甚或这两具僵尸手内,还各抱着一颗人头,及一副心肝肠肺,正自箕张血盆大口,慢慢咀嚼!
目前情况看来,淳于琬的构想,几乎有九成近乎事实,只有一个疑点,未能融会!
这一个疑点,就是殿内所见,与山门外所见代表“五毒盟”兄妹的血圈血手表记,根本两不相符!
淳于琬起初是惊,继而是疑,终而决心要把心中惊疑,予以揭破!
艺高人本就胆大,何况“碧目魔女”淳于琬是身负绝艺的一代侠女,她自然要比平常胆大之人,还要胆大几分!
她缓步走到靠右面的那口薄皮棺木之前,一面暗提生平绝学“太清罡气”,化成一片无形气网,护住全身,一百准备把棺盖猛烈揭起,要看看棺中是一般朽尸腐骨?还是如同自己构想中的妖魔鬼怪?
淳于琬气聚丹田,功行百穴地准备妥当以后,再把心神略稳,便微运真力,以右掌搭向棺盖!
手掌刚与棺盖一触,淳于琬便越发断定自己所料大致不差!
因为棺盏并非钉死,只是活活动动地,虚搁在棺木之上,像是棺中有物,经常要出出入入!
有了这种感觉,淳于琬戒意更深,遂力贯五指,向前一推棺盖,人则反而借势后退三步,凝神应变!
棺盖既是虚搁,自然应手立飞,飞到殿壁之上,“喀嚓”连声地,撞得四分五裂!
棺内情形,则与淳于琬所料无甚差异,一具身着长袍马褂的枯瘦陈尸,胸前血污狼藉,嘴角间依稀还可看见一些未曾嚼尽的人肠外露!
淳于琬曾经构想到棺中有甚鬼怪!会嚼食人心人脑?
但如今目睹之下,却既有些毛骨悚然,又有些不敢相信!
她略候片刻,棺中那具怪尸,居然未会起而攫人,只是直挺挺地,僵卧不动!
淳于琬惊奇万分之下,沉不住气,不愿再墨守内家“敌不动,我不动”的陈规,而采取了“敌不动,我先动”的做法!
她心存戒意,不肯走近棺前,只是暗凝神功,屈指一弹,发出一股破空劲气,向棺中怪尸的心窝点去!
这一记“弹指神通”,不偏不倚地,恰好弹在那具怪尸的心窝要害!
若是活人,应是五脏皆裂地,狂喷鲜血而死!但这具怪尸,连动都不动一下!
淳于琬心中一气,玉掌忽扬,用了九成真力,向棺中怪尸,凌空击出!
她是当代“武林四绝”之一,这九成功力的一掌之威,自非小可,只听罡风锐啸过处,暴响一片,竟把那具怪尸,及那口薄皮棺材,击得白骨纷飞,碎木四散!
看来极为可怖的一具怪尸,居然应手即毁,毫未发生怪异变故!
淳于琬见状,不禁莫名其妙地,失神呆立!
因为假若这具怪尸是毫无奇异的蠢然无灵,则棺中棺外的血迹何来?棺盖为何虚搁?尸口中为何尚有未嚼完的人肠外露?
假若这具怪尸,有点怪异,或已通灵?却为何不起来与自己搏斗?平平凡凡地,应手而灭?
想来想去,无法从矛盾中获得解答,淳于琬便只好把这不可思议之事,归诸迷信!
因照迷信说来,凡属妖魔鬼怪,无不惧怕天雷,如今骤雨如注,雷鸣正殿,怪尸才不敢逞威地,被自己下手除去!
这个想法,似乎有些合理,淳于琬便趁着雷鸣未息,雷闪时作之下,再走向掌左面的另一口薄皮棺木!
走到棺前,她依样画葫芦地,竟欲伸手去推棺盖!
但左边这口棺木与右边那口,微有不同!
淳于琬随手轻轻一推,却未曾把棺盖推动!
她好生惊奇之下,遂双手搭住棺盖,先行发力一震,然后便往上猛揭!
谁知这棺盖才开,棺内精芒疾闪,竟有大蓬暗器,电旋飞出,向淳于琬猬集攒射!
淳于琬大吃一惊,赶紧把所擅“太清罡气”,自口内喷出,护住面门要害!
她方才曾把“太清罡气”,化虚无形气网,布向身前,但因一来这种功力,难于持久,二来适才那具怪尸,应手而毁,毫无凶险,未免暗生怠意,以致这次竟有些措手不及!当面的大蓬精芒,虽被“太清罡气”喷开,但淳于琬却仍避不胜避地,被七枚毒针,打中胸腹部位!
这些毒针,都是见血封喉极为厉害的暗器,常人中上一针,也将命丧黄泉,淳于琬连中七枚,又均被打在胸腹要害,哪得不立即仆地?
就在淳于琬身形倒地以后,左面棺中,忽然发出一阵声如夜枭悲号,听来慑人已极的嘿嘿怪笑!
怪笑声中,自棺内站起一人!
此人身材极瘦,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葛布长衫,脸上枯削无肉,眼眶深陷,颧骨高耸,加上一双八字吊客眉,两只薄片招风耳,简直比右边棺中的那具真正陈尸,长得还要难看!
这时,一阵微风,带着衣角轻响,落在“大雄宝殿”殿外,虽然是位轻功极俊的人,跃过山门赶到。
棺中那位形如鬼怪的白袍瘦人,得意已极地,向殿外狂笑叫道:“彭二弟,你把‘桃花戮神砂’借到了么?其实如今已告无需,因那‘毒狐’唐媚香,自陷笼牢巧计,业经中了我几根‘化血搜魂冷焰针’,倒毙在这‘大雄宝殿’之内了!”
白袍瘦人的语音方了,“大雄宝殿”以外,却响起一阵脆若银铃的女子浪笑!
白袍瘦人闻声一惊,飘身纵出棺木,双掌护身,目光炯炯地,凝注殿外,沉声说道:“门外何人?”
殿外女子又是一阵充满晒薄意味地,格格荡笑道:“我就是你用‘化血搜魂冷焰针’打死的‘毒狐’唐媚香!焦空挺,我们曾经有过枕席之亲,你难道连你老情人的语音,都听不出来了么?”
焦空挺闻言,向刚中了“化血搜魂冷焰针”,倒卧在地上的淳于琬,看了一眼,一位三十左右,身着黑衣的妖艳美妇,业已闪身走进“大雄宝殿”,向他冷笑扬眉叫道:“焦空挺,你不要再看那绿衣女子,那是我唐媚香的身外化身,使你特意练来对付我的厉害毒针,空发无功,只能误中副车而已!”
说到此处,忽又瞥见那被开膛破腹,并割去头颅的蓝衫儒生尸骨,不禁愕然问道:“这是谁被你杀了,死得这般惨法?焦空挺,你还象‘中州三煞’那般,爱吃人心脑髓么?”
焦空挺指着那具尸骨,狞笑道:“这具尸骨是谁,难道你会不认得么?我虽吃了他的脑髓心肝,却自觉丝毫不过分呢!”
“毒狐”唐媚香先前因那尸骨所着宝蓝儒衫,全为血污,颜色已异,未看得真切,如今听焦空挺这样一说,不禁又复盯那尸骨几眼,突地怪叫一声,恶狠狠地咬牙颤声问道:“他……他是……施玉雄么?”
焦空挺目射凶芒,狞笑答道:“不是施玉雄是谁?你们当日勾搭通奸不仅背我逃走,并在我强敌即临之际,偷走我的防身三宝,几乎使我死无葬身之地!我如今对他这种报复,不过是仅仅收了利息,还有些不够本呢!”
唐媚香先是满面伤心狞厉之容,但等听完焦空挺所说以后,却怒恨之意全收,反面向他媚笑说道:“焦空挺,你要知道,哪个姐儿不爱俏?哪个蝶儿不偷香?当初你一心练绝技,把我冷落床帐,施玉雄再乘虚而入,才会把这顶绿帽子,扣在你的头上!但偷走你的防身之宝的,是施玉雄,又不是我,如今施玉雄既死,我们……”
唐媚香一面媚笑说话,一面却柳腰款摆,莲步轻移地,向焦空挺身前,慢慢走去!
这只“五毒盟”中的“毒狐”,本具绝艳容光,如今再一柳眉笼怨,妙目凝波,那份娇媚神情,更足使人为之心迷意乱!
何况“天目活尸”焦空挺,本与“毒狐”唐媚香姘居有年,见她丝毫不以自己惨杀施玉雄之事为嫌,反而旧情重炽,颇有恳求自己重收覆水之意,自然有点心摇念动,神迷意乱起来。
就在“毒狐”唐媚香,走到与“天目活尸”焦空挺相距约七尺之际,蓦然殿门外有人厉声喝道:“焦大哥小心,这贱婢不怀好意,她已在摸取她的“天狐毒尾鞭”了!”
焦空挺闻言,方自一惊,唐媚香已把满面情思媚笑,化作了怒火凶光,右手挥出,一条四五尺长的奇形软鞭,向他拦腰扫到!
焦空挺的“僵尸身法”,也是当代武林中的有效奇功,加上又有人先期告警,遂一声怪啸,平空拔起一丈三四,躲过了“毒狐”唐媚香这条“天狐毒尾鞭”的电疾猛扫!
唐媚香一鞭扫空,目光斜视彭一沛冷然叫道:“彭老二,你在殿外鬼嚎则甚?还不过来看看你多时未见的老嫂子?”
她语音一了,殿门外走过一位黄衣秃顶,五十左右,相貌险恶的人物!
此人右手持着一柄奇形巨斧,左手持着一只小小葫芦,向唐媚香目闪凶芒,狞笑说道:“唐媚香,你赶快放下‘天狐毒尾鞭’,向我焦大哥屈膝下跪,认罪求情,或许他会念在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夜夫妻海样深上,特加宽恕,覆水重收!否则我‘秃顶黄狼’彭一沛的‘五丁宝斧’及‘桃花戮神砂’,可认不得你是昔年的老嫂子了!”
唐媚香向这位“秃顶黄狼”彭一沛看了两眼,点头叹道:
“我知道你手中的‘五丁宝斧’及‘桃花戮神砂’的厉害,甘愿抛去‘天狐毒尾鞭’听凭处置!要让我向焦空挺老鬼下跪乞怜,却是休想!”
说完,果然把手中那条含有奇妙威力的“天狐毒尾鞭”,轻轻抛在地下!
但她趁着抛鞭落地,使焦空挺,彭一沛两人戒意已懈之际,蓦然把玄衫衣袖一翻,从袖中飞出一点朱红星光,疾向彭一沛的胸前射到!
彭一沛见唐媚香惧怯自己手中的“五丁宝斧”及“桃花戮神砂”的威力,果然抛去“天狐毒尾鞭”,不禁高兴得发出了一阵阵扬眉狂笑!
谁知他狂笑刚发,那点朱红星光,业已射到胸前!
这一点朱红星光,仅如龙眼大小,看来无甚奇处,但到“秃顶黄狼”彭一沛的脸前三四尺处,却“波”地一声,化成淡红色的烟光,把彭一沛全身包没!
说也奇怪,天目活尸焦空挺见了这种情况之后,不但不对“毒狐”唐媚香发动攻击,反而立即悄无声息地,闪身纵出“大雄宝殿”!
唐媚香一眼看见,冷笑叫道:“焦空挺,你见了彭一沛已被我用‘天极化血珠’打中,知道独力难敌,就想离开了么?但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你既把我情郎施玉雄杀死,总得还他一条命吧?”
一面说话,一面弹出三线银芒,向“天目活尸”焦空挺的背后射去!
焦空挺刚逃到殿口,不知怎的足下竟微一踉跄,被这“毒狐”唐媚香的三线银芒,完全打中,一哼不哼地,立告仆倒!
唐媚香冷笑一声说道:“焦空挺,你中我这三根‘天狐酥骨针’,如今定然全身皆酥,丝毫动弹不得,且躺在殿口,自行受用一下,等我把殿内收拾妥当,再来想个最能使你痛苦的谋杀亲夫手段,让你这狠心肠的老鬼,尝尝滋味!”
这时那位被“天狐化血珠”光所包没的“秃顶黄狼”彭一沛,已骨化形消,化成了一摊血水!
但他手中所执的那柄“五丁宝斧”,及那具内贮“桃花戮神砂”的小铁萌芦,却仍完好无损!
唐媚香走到近前,拾起这两件东西,把所沾污血,略加拂拭,得意自语地,格格荡笑说道:“今夜这场收获,真不算小,不仅除去两个讨厌老鬼,并极为意外地把这威力凌厉的‘五丁宝斧’及‘桃花戮神砂’弄到手内……”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移注到施玉雄那具断头剖腹的惨死尸身之上,神色略现幽怨地,叹了一口气叫道:“但我也付出了相当代价,竟把这样一位知心着意,风流潇洒的有情郎,生生断送!”
但“断送”二字刚出,唐媚香忽又纵声荡笑地,叫着自己的名字说道:“唐媚香、唐媚香,你名列‘五毒盟’中,自称天下第二毒妇,怎的竟放不下这条心肠?施玉雄算的了什么?凭我的月貌花容,哪怕寻不到比他更好的?”
说完,忽又想起一事,一百转身走向“碧目魔女”淳于琬,一面失笑说道:“我倒忘了看看这位代我受罪的女娃儿,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时淳于琬所着绿衣的胸腹之上,尚着七枚毒针,人则星眸微合,晕绝在地!
唐媚香的目光才注,便“呀”的一声,扬眉说道:“这女娃长得多美?却可惜中了焦老鬼的‘化直搜魂冷焰针’,把绝代芳姿,化作南柯一……”
“南柯一梦”的“梦”字尚未出口,唐媚香蓦地悚然一惊,警觉一事,失叫道:“不对!不对!焦空挺老鬼的‘化血搜魂冷焰针’,与我的‘天狐化血珠’,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女娃儿中针倒地甚久,怎么还不会化为脓血?”
躺卧在地上的淳于瑰,听了她这些话,星目微睁,向这“毒狐”唐媚香,天绝美妙地,笑了一笑!
原来她虽被七枚毒针,打中胸腹要害,但因事先已把“太行绝顶”所得的那件“天孙软甲”,缠在贴身,故而针虽透衣,人却无损,只静静躺在地上,欣赏这场醋海风波的江湖活剧!
这一笑,把唐媚香笑得退了半步,惊疑颇甚问道:“你……你竟能不怕‘天目活尸’焦空挺所发‘化血搜魂冷焰针’的奇绝毒力么?”
淳于琬缓缓站起身形,柳眉微扬,淡笑说道:“几支绣花针儿,又有甚么可怕之处?”
一面说话,一面从胸前取下那七支“化血擅魂冷焰针”来,扬手化作一线电闪精芒,打向倒卧殿门的“天目活尸”焦空挺的身上!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淳于琬这一扬手发针,便使唐媚香看得惊上加惊地又目注对方问道:“姑娘,你好高身手,但不知尊姓芳名怎样称谓?”
淳于琬微微一笑道:“我叫淳于琬,这三个字儿,你听说过么?”
她答话之间,一双妙目中微碧神光,也已电射而出!
唐媚香一听说眼前这位美秀无比的绝代佳人,竟是比自己“五毒盟”兄妹,名头更大,列位“武林四绝”中的“碧目魔女”淳于琬,不禁惊魂欲绝,知道遇上恶煞凶神,遂想先发制人地,摸取自己的得意暗器!
但唐媚香手刚入怀,却早已被淳于琬运指如风地,连点了三处大穴!
淳于琬制住唐媚香,先取了那柄“五丁宝斧”,及内贮“挑花戮神砂”的小铁葫芦,然后向她微笑说道:“这两件东西,是你刚从‘秃顶黄狼’彭一冲手中得来,我再从你手中取去,恰好是报应循环,你不必太难过!”
唐媚香有口难开,只有默默地听,无法答话!
淳于琬冷然又道:“照你这等淫恶行径,原本应与焦空挺,彭一沛、施玉雄等遭受同样命运,加以处死,但为了一句话儿,我却仍想留给你一条自新之路!”
唐媚香有口难言,心中明白,知道可能便是自己适才称赞对方美丽之言,使这位红粉杀星,起了宽仁之念!
淳于琬与她一对眼神,便看透唐媚香心中所想,点了点头,含笑说道:“你猜对了,女孩儿家,无不爱受别人赞美!你便是由于方才所说的‘绝代芳容’四字,救了你的性命!”
说到此处,忽然笑容一敛,冷冷叫道:“唐媚香,你要想活命,还没有如此筒单,你且与我目光相对,不许稍瞬一瞬!”
唐媚香此时穴道被制,生杀由人,哪里敢不遵从淳于琬的命令?遂目光凝注,与淳于琬的两道碧绿眼神,一瞬不瞬地,凌空相对!
她平素目光之中,是五分淫荡,五分狠毒,但如今却把五分淫荡,换成了五分怯惧!
渐渐地,这位“毒狐”唐媚香的目光之中,又起了绝大变化!
那五分狠毒目光,首先消失!那五分怯惧目光,也跟着化为乌有!
如今,唐媚香的两道目光之中,充满了茫茫然地绝对柔顺意味!
淳于琬知道自己所练的“碧目魔光”已能整个控制唐媚香的心灵,遂伸手把她被点的三处穴道解开!
唐媚香略为活动手足,果然不敢擅自离开,仍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处。
这时,仆倒在大雄宝殿门外的“天目活尸”焦空挺因被淳于琬还掷他自己炼的“化血搜魂冷焰针”打中,业已也同他拜弟“秃顶黄狼”彭一沛命运相同地,化成一摊血!
淳于琬“嗯”了一声说道:“我帮了你的忙儿,饶了你的性命,你今后应该服从我的一切命令!”
唐媚香神色恭顺地,点头答道:“今后只要是淳于琬有所差遣,唐媚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淳于琬柳眉微扬,含笑说道:“你在十日后,赶到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的‘泰山大寨’之内,听我使派!”
唐媚香心神已受“碧目魔女”所制,对于淳于琬简直宛如忠奴侍主般,百呼百应,闻得呼唤以后,立即赶到淳于琬身前,躬身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淳于琬含笑言道:“你从此对我忠心之事,不许向任何人泄露,包括你们‘五毒盟’中的四位盟兄在内!”
唐媚香点头答道:“姑娘令谕,唐媚香哪敢不遵?”
淳于琬笑道:“就连在‘天香公主’杨白萍的泰山大寨中,彼此相见之时,也不可对我这等恭敬,只要服从我的一切指示便了!”
唐媚香低头答道:“姑娘放心,唐媚香理会得出姑娘的言外之意!”
淳于琬微微一笑,指着那柄“五丁宝斧”问道:“这柄斧儿不俗,是何来历,你知道么?”
唐媚香答道:“这柄‘五丁宝斧’,是‘秃顶黄狼’彭一沛生平最心爱之物,除了开山劈石无坚不摧之外,因其斧身极沉,连宝刀宝剑之属,也禁不住它拦腰一劈!”
淳于琬闻言,好生高兴地,把这柄“五丁宝斧”,用红绢包好,背在背后,又取出那只小小铁葫芦来,含笑问道:“这葫芦中的‘桃花戮神砂’呢?是不是昔年‘红桃浪子’艾三江炼的‘桃花三煞’之一?”
唐媚香点头笑道:“那位‘红桃浪子’艾三江因双目被仇家挖去,业已绝迹江湖,彭一沛与他交谊甚厚,遂想借用艾三江的‘桃花三煞’,来向我暗算!但艾三江仅肯借给他一葫芦‘桃花戮神砂’,其余两件更厉害的‘桃花迷神网’,及‘万劫桃花泉’,却不肯借与!”
淳于琬“哼”了一声说道:“这‘桃花戮神砂’已极厉害,用来对付那些盘踞泰山大寨中,镇天杀人放火,奸淫抢夺的恶煞凶神,倒是绝妙之物!但它过于下流歹毒,我不屑亲手施为!倘有必要之时,便交你使用了!”
唐媚香连连点头,淳于琬遥向她挥手为别,独自一人,赶赴“东岳”!
她在“太行山碧城道观”的西厢配房以内,把北六省绿林道副总瓢把子“飞天蜈蚣”尤洪的右腿腿骨砸断,命他归报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说自己准在百日以内,独闯“泰山大寨”!
如今,于“太行”夺宝之后,立赴“泰山”,自然不会超越约期!换句话说,也就是北六省绿林道内的所有强梁好手,定已接奉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的“绿林箭”广齐云集泰山,等候自己独闯龙潭,单人践约!
故面淳于琬才入“泰山”,行踪便已被“天香公主”杨白萍的特设暗桩发觉!
“天香公主”既能统率北六省黑道人物,自然是位武功卓绝,手段毒辣,心肠阴险,甚或姿容美妙的奇女英雄!她在接到“飞天蜈蚣”尤洪归报以后,便作了不少安排,准备接待这位名气大得吓人的“碧目魔女”!
朝思暮盼之下,突然听得暗桩伏卡报称,“碧目魔女”淳于琬业已单枪匹马地,进入了泰山山境!
杨白萍坐在“分金聚又厅”的虎皮交椅上,发出一阵阴森森的笑声,向一干绿林枭雄说道:“诸位掌门,如今正说对头,对头已到,这位‘碧目魔女’淳于琬,居然真是单人独自,硬闯‘泰山’,真未把我‘天香公主’杨白萍,及北六省的线上同道,看在眼内!”
“飞天蜈蚣”尤洪目射凶光,厉声说道:“总瓢把子莫要轻视对方,淳于琬这贱人,下手又狠,心计又刁,一身功力,确属旷世罕见!”
杨白萍看他一眼,微笑说道:“尤寨主,你真成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请尽管放心,杨白萍不会对“碧目魔女”轻视,却也不会惧她,我们且按照原计,寨前迎客!”
淳于琬刚到寨门前,寨门便启,十二位雄壮狞狰的绿林豪客,簇拥着一位年约三十四五,艳色天生,容光绝代的红粉魔头,一起缓步走出!
淳于琬见“飞天蜈蚣”尤洪,手拄铁杖,也在人丛之中,不禁冷笑一声,目光如电地,意欲开口说话!
杨白萍微运“移形换影”身法,娇躯略闪,便自越众而前,向淳于琬格格娇笑地,抱拳说道:“淳于琬姑娘名重江湖,一代女杰,今日居然看得起我杨白萍,不辞远道,光降小寨,连这岱宗泰岳的景色山光,也为之生色不少!”
淳于琬也久闻这位统率北六省绿林道的“天香公主”杨白萍的名头,遂微轩双眉,含笑说道:“杨总寨主,我们武林人物,应该豪气如云,不必拘甚虚礼客套,淳于琬赶路口渴,想扰你一杯水酒如何?”
杨白萍扬眉笑道:“杨白萍自接淳于姑娘即将宠降之讯,翘首‘太行’,企盼巳久,粗肴水酒,镇日皆备,如今便请往“聚仙台”上入席,由杨白萍亲为把盏。”
说罢,便自侧身让客,把“碧目魔女”淳于琬,迎到“泰山大寨”中,风景最美的“聚仙台”上!
淳于琬见这“聚仙台”,是块方圆十余丈的广大石坪,背倚危峰,下临绝壑,形势又美又险,也是一处武林人物论较功力的极理想所在!
“聚仙台”上,设有两席盛筵,除了适才随同“天香公主”杨白萍,出寨迎客的十二名绿林豪雄以外,还有三位装束诡异的人物,早已入席相待!
杨白萍首先指着那三人中一位身材伟岸的豹头老者,向淳于琬含笑说道:“淳于姑娘,我替你引见一位中原少见的武林同道,这位是我刁振吉刁大哥,外号人称‘三爪飞雕’,威震黑水山,是‘山海关’外的江湖霸主!”
淳于琬闻言,知道这“三爪飞雕”刁振吉是关外绿林巨魁,一身硬功,冠境白山黑水之间,不禁暗忖,“天香公主”杨白萍果然手眼通天,邀请不少好手,预留“泰山”,准备对付自己!
杨白萍继续指着坐在“三爪飞尊”刁振吉身旁的一位红袍僧人,一位灰衣女尼,扬眉笑道:“这是小兴安岭烈火大师,及哈达岭善缘大师,江湖谚语有云:关外武林有三位,一僧一尼一飞雕,辽东三杰,全是杨白萍座上嘉宾,淳于姑娘又复驾临泰山,这‘群豪小会聚仙台’之举,倒成了近数年来一桩武林盛事!”
语音一顿,手指淳于琬,向“三爪飞雕”刁振吉,烈火大师、善缘师太等三人笑道:“这位淳于姑娘,单名一个琬字,外号‘碧目魔女’,与‘金手书生’司空奇、‘江心毒妇’欧阳美、‘九幽妖魂’宇文悲,合称‘武林四绝’,是威震乾坤第一流中的罕世高明人物!”
引见既毕,彼此间少不得略作谦虚,互遭久仰之意!
一十七位武林豪客,正待分作两席落庄之际,忽又由寨门值勤弟子,送上两份名帖!
杨白萍接过一看,只见一份名帖上写的是“毒狐”唐媚香,另一份名帖上写的是“峨嵋蒙面道人”,不禁“哦”了一声,向“飞天蜈蚣”尤洪,含笑说道:“唐媚香这毒狐,不知何事见访?
峨嵋蒙面道人,更是长年参玄‘金顶’,难得行走江湖,今日居然双双到来,更足为这‘聚仙台’盛会添光彩,我因远客在座,未便亲自迎进,尤寨主且代迎宾,并说明杨白萍因事失礼,请同来此处相见!”
淳于琬对于“毒狐”唐媚香赶到之举,原在料中,但对于“峨嵋蒙面道人”也来访一事,却觉意外,暗想杨白萍所说不差,这位“蒙面道人”,是性格怪异的峨门奇侠,武功学识,据说极为精纯,但踪迹却绝少离开“峨嵋金顶”怎会这样恰当地,赶来凑上热闹?
念犹未毕,“飞天蜈蚣”尤洪已把一位妖艳无伦的“毒狐”唐媚香,及一位脸戴面具,袍袖飘飘的头发花白道人,迎到“聚仙台”上。彼此一阵寒喧,便分作两席落座。
第一席上,坐的是“碧目魔女”淳于琬,“三爪飞雕”刁振吉,“烈火大师”、“善缘大师”,“峨媚蒙面道人”、“毒狐”唐媚香、“天香公主”杨白萍,及杨白萍手下两名硬扎好手,“九指阎君”蔡耀霄、“子母神梭”罗白岁等九位。
另一席上,则坐的是“飞天蜈蚣”尤洪等十名北六省绿林道的巨寇。
酒过三巡,“飞天蜈蚣”尤洪站起身形,抬着自己那只右腿,向淳于琬纵声猛笑说道:“淳于姑娘,你今天是否对我这条腿儿,有所交待?”
淳于琬秀眉微扬,朗声笑道:“尤当家的,你不妨把意思说得明白一些,究竟是想求我把这条腿医好?还是想请我把你另外那条腿也一并砸断?”
尤洪厉啸一声说道:“两样都行,或是我屑样把你的腿儿,也生生咂断一条?那才解得了我心头之恨!”
淳于琬若无其事地,微笑说道:“尤当家的,你解了恨,我的恨又复如何解法?‘天罡剑’萧楠、‘玉面哪吒’岳吟风等惨遭挖心而死的两条性命,恐怕不是朝元子一下油锅,便能抵偿的吧!”
尤洪被对方伺得满脸飞红,无法回答!
杨白萍只好以一阵银铃脆笑,替尤洪解围地,向淳于琬举杯叫道:“淳于姑娘,江湖朋友一向以较量艺业方法,来解决双方争持不下之事!我们也不妨从俗,在喝干丁这杯酒以后,彼此切磋切磋,了断一切过节好了!”
淳于琬看了这位统率北六省绿林道的红粉强人一眼,杨眉含笑问道:“杨公主,你是打算单独与我动手?还是包括这‘骤仙台’上的所有人物,一齐比划比划?”
杨白萍跟珠微转,笑吟吟地答道:“照说象淳于姑娘这种绝世高人,宠降‘泰山’实是难得机缘,应该由在座英雄,一齐请教请教!但杨白萍身为北六省线上同遭,公推盟主,一切施为,须按江湖规矩,不便担当以众凌寡之嫌……”
淳于琬不等这“天香公主”再往下说,便自摇手笑道:“不妨、不妨,杨公主在今日这‘聚仙台’之会上,大可不必顾虑甚么庸俗江湖规矩?淳于琬单独前来,就是想以我一身所学,会会北六省黑道雄豪,甚至白山黑水间的享名高手!”
说到后来,两道高傲无比的炯炯眼神,便自扫向“三爪飞雕”刁振吉、烈火大师、善缘师大等“辽东三侠”身上!
“三爪飞雕”刁振吉比较沉稳,只把浓眉微轩,并未答话。
善缘师太目光电射,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向“天香公主”杨白萍,冷笑说道:“杨公主,淳于姑娘未把北六省,及山海关外的线上同道看在眼中,你又何必要顾虑甚么江湖规矩?还是爽爽快快地,彼此各尽所能互相比划比划,也好让我们这穷边绝塞的化外野人,瞻仰位列‘武林四绝’的旷代高人的神奇武学!”
“天香公主”杨自萍原要淳于瑰自吐这意欲以寡敌众之语,再加上善缘师太从旁一敲边鼓,便点了点头,向淳于琬微笑说道:“淳于姑娘既然这样说法,我们便以十阵定输赢如何?只要淳于姑娘能在十阵之中,胜得六阵,慢说‘飞天蜈蚣’尤洪的一条性命,就连杨白萍本人,及整座‘泰山大寨’,乃至北六省绿林道中的所有人物,均唯淳于姑娘之命是从!”
“三爪飞雕”刁振吉听到此处,方自“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还有我们辽东巨寇的三颗项上人头,也包括在听命以内!”
淳于琬静静听完,目光电扫群雄,从嘴角间,浮现一丝哂薄笑容,向“天香公主”杨白萍摇头说道:“杨公主,请恕我淳于琬不同意你这十阵定输赢的办法!”
杨白萍讶然问道:“淳于姑娘若嫌十阵之数大多?我们便减为……”
淳于琬冷冷一哼,截断杨白萍大话,以一种高傲得不能再高傲的神情,慢声吟道:“凤凰岂惧临千鸟,猛虎何妨踏万蚊?”
杨白萍闻言,一双媚目之中,凶光暗转地,娇笑说道:“原来淳于姑娘是嫌十阵之数,尚少得不够尽与?……”
淳于琬摇手说道:“我觉得根本不必规定多少阵数?只要有人出面,淳于琬便无不应战!”
杨白萍略一沉吟,皱眉笑道:“淳于姑娘,最好还是由你自行规定一个阵数,才容易计算胜负!”
淳于琬饮了一口酒,揖头笑道:“不必,不必,何必计算胜负?”
杨白萍愕然不解地,目注这位“碧目魔女”含笑问道:“淳于姑娘,杨白萍愚蠢不堪,弄不懂你所说不必计算胜负之语,是何用意?”
淳于琬杨眉笑道:“杨公主既然动问,我不妨讲得明白点,就是堂筵诸位,以及你‘泰山大寨’中的所有豪雄,只要有任何一人,胜得淳于琬,我不仅对‘飞天蜈蚣’尤洪之仇,不再计较,井取消‘碧目魔女’之号,退出‘武林四绝’,隐居‘雪山’永不出世!”
与她同席那位“峨嵋蒙面道人”,似乎觉得淳于琬说话大狂,遂抬头向她看了一眼!
淳于琬是聪明绝顶的,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人物,“蒙面道人”才向她一注目,便有所领悟地,杨眉笑道:“道长虽是‘峨嵋’玄门高手,不是北六省及山海关外的黑道豪雄,但若为杨公主助拳,淳于琬也是照样奉陪就是!”
蒙面道人稽首当胸,念了一声“无量佛”号,摇头笑道:“淳于姑娘请不必找到我的头上,贫道此来,只是向杨公主化点善缘,因适逢其会地,撞上这场‘聚仙台大会’而已!虽然不足当尊奉,我哪里敢和大惊天下的‘武林四绝’过招?只想做壁上观,开开眼界罢了!”
杨白萍闻言,向“蒙面道人”含笑问道:“道长要想向我化些什么善缘?尽管请讲,杨白萍无不从命!”
蒙面道人摇手笑道:“名家尚座,豪侠尚前,哪里是化缘之时?杨公主且先主持,等双方有所了断以后,贫道再厚颜启齿!”
杨白萍因知这位来自“峨嵋”的蒙面人,是位不知深浅的武林奇客,想答应他任何善缘之举,方可套点交情!但听那蒙面道人这样一说,遂只有点头笑道:“且等会再谈也好,反正道长化我万两黄金,杨白萍也愿意结上这段善缘就是了!”
这时,坐在杨白萍肩下的“九指阎君”蔡耀霄,缓缓站起身,向杨白萍一抱双拳,躬身笑道:“启禀总寨主,属下蔡耀霄不才,想先向淳于姑娘领教几招掌法!”
杨白萍深知这蔡耀霄所练“金沙掌”力及“淬毒铁琵琶手”
威势极强,是“泰山大寨”的有数人物,遂点头笑道:“蔡老四,你与淳于姑娘动手,固然无殊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但能在绝世高人之掌中,领教几招,也是好事!”
蔡耀霄见总寨主已应允,遂起身离席,走到“聚仙台”石坪当中,向淳于琬抱拳笑道:“蔡耀霄敬请淳于姑娘,赐教几招掌法!”
淳于琬双眉略挑,缓缓站起身形,走到场中,向蔡耀霄看了一眼,神情高傲地,含笑说道:“蔡寨主,淳于琬有句狂言,请莫见怪!”
蔡耀霄闻言,猜不透对方是什么花样,只好讶然笑道:“淳于姑娘有话请说。”
淳于琬目光忽转,碧光冷森森地电射而出,一扫全场,朗声说道:“淳于琬今日因欲以一双肉掌,尽搏筵上群雄,故而不耐久战,要在动手之前,量才限数,尽快打发!”
蔡耀霄“哦”了一声,扬眉笑道:“原来如此,但不知淳于姑娘对我蔡耀霄怎样量才,可值几招之赐?”
淳于琬笑了一笑,傲然答道:“我会泰山人物,不敢过分骄狂,像蔡寨主这等身份,大概奉敬三招,也就不算少了!”
蔡耀霄闻言,气得目中凶芒暴射地,咬牙问道:“淳于姑娘,你认为蔡耀霄在你手下,难走三招?”
淳于琬故意激将,使这班凶神恶煞,大动肝火,遂笑吟吟地,点头说道:“蔡寨主,你难道还不满意?要知在我手下,能够走满三招之人,最低限度,也有资格充任北六省绿林道,甚至于关外豪强的副总瓢把子呢!”
这几句话儿,不但听得‘九指阎君’蔡耀霄,满面苦笑,难于作答,连在席上饮酒的“三爪飞雕”刁振吉,也哼了几声,向“天香公主”杨白萍,冷然说道:“杨公主,我到这还是第一次见着‘碧目魔女’淳于琬这等狂妄之人,少时非要领教她到底有多么厉害?”
“天香公主”杨白萍表面上满面春风,好似毫无动怒,其实心里也颇有气地,向“九指阎君”蔡耀霄含笑叫道:“蔡老四,大敌当前,你不可丝毫大意,要替我小心虚付!杨白萍令出如山,凡我手下向淳于姑娘讨教之人,若能接满三招,虽败不责。
若接不满三招,便逐出‘泰山大寨’,万一连一招都接不住时,请自作了断,提头见我!”
杨白萍的这番话儿,可害苦了蔡耀霄,使得这位“九指阎君”既觉紧张,又觉迷惘,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淳于琬却目注“天香公主”杨白萍,抚掌娇笑叫道:“杨公主,你果然不愧身为北六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颇有一些红粉魔头的气派!但愿你手下豪榷,也能替你争气才好!”
“九指阎君”蔡耀霄惭为对方谈笑生威的气势所慑,意想趁机偷袭,遂目中微转凶芒,厉声叫道:“淳于姑娘请赐招,蔡耀霄要得罪了!”
发话之前,他已把所练的“金沙掌”,聚到十三成,语音才出,棘手遂施,一招“恶判索魂”,便向淳于琬的左胸要害,猛力拍去!
淳于琬眼角微睨,傲立不动,但等“九指阎君”蔡耀霄掌风才一沾衣之际,却似一朵碧云般地,冉冉随风,飘出丈许,使对方这招“恶判索魂”所挟的“金沙掌”力完全的落空!
蔡耀霄因对方业已夸官要在三招之中,击败自己,而偏偏第一招又不还手,不禁讶然问道:“淳于姑娘,双方下场,便为了过掌较功,你为何不还手呢?”
淳于琬纤手微抬,指着“天香公主”杨白萍,向蔡耀霄杨眉笑道:“蔡寨主,我想请你把你们‘天香公主’杨总寨主,适才所传命令,复述一遍!”
蔡耀霄无可奈何,只得恭身直立朗声说道:“凡我手下,向淳于姑娘讨教之人,若能接漓三招,虽败不责!如若接不满三招,便逐出‘泰山大寨’!万一连一招都接不住时,请自作了断,提头见我!”
淳于琬点头娇笑说道:“蔡寨主的记性不惜,禀述的丝毫不差!你就是拣了第一阵的便宜,因为我若才一下场,便命你这‘九指阎君’,提头去见‘天香公主’,岂非太不客气,有点失于礼道?”
蔡耀霄被她讽刺得怒火冲天,厉啸一声,只见他的左掌挥处,又向淳于琬攻出一招“江心弹月”!
淳于琬仍不还招,一面轻轻闪过,一面“哦”了一声说道:“这‘江心弹月’隐挟腼风,练得居然还是‘淬毒琵琶手’呢!”
蔡耀霄怒不可遏地,咬牙叫道:“淳于琬,你不要自视太高,欺人太甚!你这第二招仍不还手之举,难道还有什么说的?”
淳于琬娇笑说道:“我当然有我的道理,第一招不还手,是固身居客位!第二招不还手,是略起仁心!但你若不乖乖识趣,自行认败下场,我却在第三招上,把你左手所练的‘淬毒琵琶手’,右掌所练的‘金沙掌’力,-齐废去!”
蔡耀霄骑虎难下,哪里肯被淳于琬的几句话儿镇住?遂发出一阵恶狠狠的狂笑说道:“好!‘碧目魔女’是列名‘武林四绝’的当代最强高手,总不至浪作虚言!蔡耀霄索性两掌同发,倒看你怎样把我练的‘金沙掌’及‘淬毒琵琶手’废去!”
语音了后,右掌一圈一推,左掌一切一划,果然同时向淳于琬攻了“柴王推车”,“鸿沟划界”等相辅相成的两招狠辣手法!
淳于琬这次不再用轻妙身法,闪避蔡耀霄的来势,却把翠袖双翻,一式“左右逢迎”,分迎而去!
蔡耀霄右掌凝足“朱沙掌”力,挟有慑魂锐啸,左掌凝足“淬毒琵琶手”指劲,挟有奇腥阴风,力猛招奇威势显极凌厉!
淳于琬则从从容容,轻翻翠袖,丝毫没有甚么剑拨弩张的过分用力模样!
但双方招势一合,蔡耀霄突发惨哼!
惨哼声中,他身子飞了起来,‘嘭’的一声巨响,摔出七八尺外!
左右双掌的掌骨均被震碎,软绵缚垂在地上,不断从裂口之中,流出鲜血,人也晕死过去!
“格格……格格……”这是“天香公主”杨白萍双杨柳眉,所发出的一阵娇笑!
淳于琬刚神凝气稳,缓步扬面,向杨白萍含笑说道:“杨公主,淳于琬有伤贵属……”
杨白萍不等淳于琬说完,便斟了一杯酒儿递过,笑吟吟地说道:“淳于姑娘已让两招,只这一式,便把蔡老四的双掌废掉,委实令人钦佩,杨白萍要敬你一杯!”
淳于琬暗惊对方的沉稳豪纵,遂接过杯来,一饮而尽!
杨白萍放下酒杯,目光一扫四外,倏然面罩严霜,沉声叫道:“我有令在先,‘九指阎君’蔡耀霄既于三招以内落败,着即在包扎伤掌之后,逐出‘泰山大寨’,但念及往日辛劳,酌给三百两纹银,充为还乡旅费!”
“骤仙台”上的侍应喽罗,纷纷领命恭身,把那昏迷不醒的“九指阎君”蔡耀霄,抬了下去!
杨白萍恢复了平静神色,两道媚中带煞的炯炯目光,向两席盛筵以上,扫视一周,含笑问道:“还有谁愿意在淳于姑娘这等绝世名家手下,领教领教?”
关外绿林的总瓢把子“三爪飞雕”刁振吉闻言,方把两道浓眉一挑,早被杨白萍用眼色制止。
这时,席中站起一人,向杨白萍抱拳笑道:“杨总寨主,范某不才,想请教淳于姑娘一些轻功身法!”
“天香公主”杨白萍目光一注,见是“鲁山”穿云寨主,“穿云一鹤”范丹,知道此人的一身轻功,除了略逊自己以外,在北六省绿林道,可称翎足!遂点头笑道:“淳于姑娘方才业已说过,对任何人及任何功力,均不吝指教,范寨主尽管下场便了!”
淳于琬听杨白萍拿话扣住自己,遂扬眉一笑,又复离席走出!
“三爪飞雕”刁振吉,向杨白萍低声说道:“杨公主为何阻我出手?”
杨白萍一双妙目中,闪射出诡异光芒,压低嗓音,含笑答道:“刁大哥,我们被线上同源,推戴为尊,何必轻易出手?不如先行一旁静观,把这位‘碧目魔女’的功力深浅,看得透透彻彻!若有可胜之道,便以己所长,攻敌所勇!若无可胜之道,我便根据她所发狂言,派上数十名手下寨主,与她斗个两天两夜,看她能有多少精力?”
刁振吉闻言,点头赞道:“杨公主若是如此做法,这位‘碧目魔女’的-世英名,确实非砸在‘泰山大寨’不可!”
杨白萍冷哼一声,扬眉说道:“谁叫她看不起咱?单独来到‘泰山’,更复当众狂言,目无一切!如今,我已拿定主意,要叫她一阵不败,二阵败,十阵不敢,百阵败。反正我这‘泰山大寨’中,人手众多,足可把她消磨得精疲力尽!”
说到此处,又复目注烈火大师,及善缘师太,继续向刁振吉低声笑道:“刁大哥,你不妨把小妹这种策略,悄悄通知烈火大师及善缘师太,少时万一上阵,无须勉强求胜,但须尽量使淳于琬消磨精力,我们要利用‘有其使力,无其使智’,和“双拳不敌四手,好汉于还怕人多”等法,把名震乾坤的‘碧目魔女’,折在‘疲累’二字之下!”
刁振吉连连点头,还把“天香公主”杨白萍的这种既定战略,向烈火大师及善缘师太,悄为告知!
就在这两位绿林魁首,暗商毒计之际,淳于琬与那位“穿云一鹤”范丹的轻功比赛,业已斗得好看煞人!
这轻功比赛,出超人是“穿云一鹤”范丹,他向淳于琬抱拳笑道:“淳于姑娘,范丹想在‘罗汉束香桩’上,请教几手轻功身法!”
淳于琬心中一动,暗想“罗汉束香桩”虽不比“金刁换弩”,但此阵向来是和对方桩上过招,讲究手、眼、身、法、步,处处配合,不能丝毫错乱!但如今“穿云一鹤”范丹,却声明要在“罗汉束香桩”上,向自己请教轻功身法,这倒是颇为新鲜之事!
她心中虽疑惑,但因自己功力太高,又知道对方的极强高手,只是“天香公主”杨白萍,“三爪飞雕”刁振吉,及那位是否出手助敌的“峨嵋蒙面人”,其他众寇,决非敌手,故面只是微觉新鲜,并未把这“穿云一鹤”范丹,放在心上!
但等范丹众人摆好“罗汉束香桩”后,淳于琬方知这位“穿云一鹤”的轻功不弱,可见得草泽中尽有异人,自己独对群豪,真也不能过分大意!
原来“穿云一鹤”范丹并未像一般惯例,把“罗汉束香桩”按着一定步眼安排许多,他共只插了两根香桩,放在场内!
这两根香桩,高约两尺有余,其粗盈寸,是有数十根细香,加上两道纸箍,柬在一起而成的!
香桩并排放在地上,亦非插入土中,是“穿云一鹤”范丹,命人取来两海碗白米,把香桩植在米内!
淳于琬越看越觉新鲜,不禁向“穿云一鹤”范丹,扬眉含笑问道:“范寨主,你这等布置,却别开生面,但不知是打算怎样比法?”
范丹笑道:“我打算分三个步骤来比,不知淳于姑娘的意下如何?”淳于琬点头答道:“范寨主尽管安排,淳于琬无不从命!”
范丹指着那两只五六尺远处的绝大海碗,含笑说道:“第一个步骤是我们各自飞身上桩,在桩上用任何轻功身法,往高技起,以拔空高低及踩桩入米深浅,分划胜负!”
淳于琬闻言,一面点头,一百向那两只绝大海碗,略为住目。
范丹猜出他注目用意,遂加以解释说道:“香桩共高两尺九寸,碗中白米八寸,如今两根香桩,全是入米四寸而植,尚有两尺五寸在外!”
淳于琬听完,遂秀眉一挑,香肩轻晃,飞身纵到靠右边的那根香桩之上,单足点桩,悠然而立!
范丹也飘身纵上左边香桩,向淳于琬抱拳笑道:“淳于姑娘,请自施为,我们在桩上腾身,还要在桩上落足!”
语音才了,两条人影,便自桩上腾空,范丹用的是“一鹤冲天”身法,淳于琬用的是“平步登云”绝技!
范丹约莫纵起了一丈二三,但淳于琬却要比他高出半截身子!
两人身子落下,依旧单足点踩,但香桩业已自然而然地,被踩得略微陷入米中,不符原来尺寸!
范丹眉头微蹙,与淳于琬双双飘身落地,只见淳于琬约莫把香桩踩入米一寸不到,自己则踩入一寸有余!
桩上拨空,是越高越好,踩桩入米则是越浅越好!
范丹见自己这两点之上,均不如人,显然落后,不禁愧然一叹,向淳于琬抱拳笑道:“淳于姑娘确实高明,范丹甘心认败……”
淳于琬不等范丹说完,便自摇手说道:“范寨主说明共分三个步骤比较,怎能此时认败?或许你在其余两个步骤之上,能赢我呢?”
范丹无可奈何,只得苦笑说道:“第二个步骤是我们分立香桩,在脚下暗用功力把香桩上的两道纸箍震断,使桩成散香!胜负之分,则在香枝有否断折?及踏香入米深浅之上分划!”
淳于琬笑道:“这个步骤有趣,是内力轻功的综合比斗!”
语音才落,人影双腾,一位绿林好手,一位巾帼奇英,又自纵到那两根业经重新安插,仍复有两尺五寸,露在米外的香桩之上!
淳于琬因好奇心起,想看范丹的第三个步骤,还有甚么花样?决定在这“点桩震纸”一阵之上,不再占取胜局!
因自己已胜一阵,倘若第二阵再胜,范丹便根本失去了第三阵的比斗资格!
她既有了这种打算,自然暗中敛劲,脚下留情,在震碎两道纸箍以后,故意把香桩踏得较为多陷,与范丹脚下同样深浅,造成平等的局面!
果然,第二阵的平手局面,提高了“穿云一鹤”范丹的争雄志趣,人站在那根纸箍已断,香枝未散的香桩以上,向淳于琬抱拳笑道:“淳于姑娘,第三个步骤是我们身形一纵以后,脚下香枝立散,然后设法一根根的取去散香,以手敏捷,及所剩香枝少者为胜!”
淳于琬娇笑一声,身躯突然拔高起两丈有余,脚下香枝虽散,却连半分都未陷入碗内!
这种“一羽不加,凭虚蹑步”的绝顶轻功,才是“碧目魔女”的真正本领!
这手真正本领,把“穿云一鹤”范丹看得呆住了,竟站在香桩之上,未有随同施展与之比较!
淳于琬身形落时,所表现的内家绝艺,更为惊人!
她在空中来了个“云里翻身”成了头下脚上而落,落到数十枝散香切近,左掌微伸,用食指点住最中央的一枝散香,来了个“倒扯云旗”。
淳于琬右手点香倒立,左手则一根一根地,把其余散香,拔起甩出!
刹那间,所有散香全部拔完,只剩下她右手所点的一根细细香枝!
换句话说,淳于琬的全身重量,都寄托在这一枝细香之上了。
杨白萍先见淳于琬在轻功方面,似比“穿云一鹤”范丹,高出不多,不禁在嘴角之间,隐泛晒笑!
但看到此刻,却心内一寒,知道自己必须智勇互济,尽量利用在地利和人和上所占便宜!否周倘若徒逞强戾,以意气相拚,定非这位既享大名,又有实学的“碧目魔女”之敌!
淳于琬拔完所有散香,身形忽的又飘空而起!飘身之际,顺手拔起了最后一根细细香枝,轻盈无比,于神如仙,俏生生地含笑纵回原座之上。
“骤仙台”上响起了一片热烈掌声,但掌声中淳于琬突然听得有人以蚊蝇般的语音,向自己耳边说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尽英雄,问卿能有几多功?切莫奔腾澎湃,一泻顿成……”
这几句话儿,又似警告?又似讽刺?听得淳于琬好不惊疑,暗把冷锐目光,向群豪一一扫视!
但两桌盛筵上所坐的北道群豪,除了“飞天蜈蚣”尤洪以外,均在表示钦佩的纷纷鼓掌,淳于琬竟看不出自己所听得的“密语”是发自何人口内?
掌声一住,“穿云一鹤”范丹含羞带愧地,走到席前,向“天香公主”杨白萍,抱拳恭身说道:“属下范丹无能,请杨寨主赐予惩处!”
杨白萍对这位“鲁山穿云寨主”,竟比时自己“泰山大寨”中的“九指阎君”蔡耀霄,和气多了!妙目流转,站起身形,斟了一杯酒儿,递给范丹,并向他柳眉微扬,含笑说道:“范寨主既然请罪,我便罚你一杯酒儿!”
范丹愕然却步,不敢接酒,苦笑问道:“属下有辱声威,总寨主为……为何不罚反赐?范丹委实不敢赧颜承受……”
杨白萍哈哈笑道:“范寨主,我早已言明,与淳于姑娘这等绝代名家,互相切磋,胜固为难,败亦可喜,但只要替我败得光明体面!范寨主香桩较技,别出新裁,业已尽力,何罪之有?倘若你不是在第三步骤上,因目睹淳于姑娘,大展罕世神功惊讶得忘了对抗,而未免略有瑕疵,连这一杯酒,我都要改为‘敬’字,不说‘罚’了!”
范丹听杨白萍如此说法,遂恭身称谢,接过酒来,一饮而尽!
淳于琬一百寻思着,刚刚归座,“飞天蜈蚣”尤洪等所坐的另一席上,忽又站起一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向杨白萍恭身叫道:“总寨主,请命人设鼎,属下尉迟雄,想与淳于姑娘,一较强力!”
杨白萍本来就想设法尽量消耗淳于琬的体力,闻言自然正合心意,遂一面命人扛鼎入场,一面向淳于琬举杯笑道:“淳于姑娘,请用些酒菜略为歇息一会,等他们把铁鼎布置妥当以后,还请你对尉迟寨主,多加指教!”
淳于琬呷了一口酒儿,点头笑道:“这样倒颇有趣,一场掌法,一场轻功,一场臂力,下一场大概是要比较暗器的是了?”
她语音方了,适才所闻的蚊哼蝇吟声,又在耳边响起,这回吟的是:“自古射人先射马,历来擒赋必擒王,力尽霸王如小卒,疲劳猛虎怕绵羊……”
淳于琬一闻吟声,便即冥心细察,但依然听不出这虚无飘渺的“密语传音”究竟来自何处?
杨白萍听出淳于琬所说话儿以内,隐含芒刺,遂索性再加激将地,向她扬眉娇笑道:“淳于姑娘,你莫非嫌累了么?杨白萍先首便恐你单独一人,精力有限,才提出十阵定输赢之议,如今淳于姑娘虽已连胜两阵,但不妨按照原议复行……”
杨白萍心思老到,目光冷峻,料敌如神,这几句话!果然激起了淳于琬天生傲性,不等听完,便自摇手笑道:“杨公主放心,淳于琬愿以一身所学,会尽当筵高手!”
这时,侍应喽罗们业已合力扛来了五座大小不一的铁鼎,安放在“聚仙台”的中央空位之上!
柘白萍离席起身,指着左边最小的一座铁鼎,向淳于琬含笑说道:“淳于姑娘请看,这座最小铁鼎,足重六百斤,其余则依三百斤之数递加,最大一只便重过一千八百斤了!”
淳于琬目光微注,点头笑道:“多谢杨公主先加指点,使我可以量力而为,不致出乖露丑!但不知是由我先出手?还是由尉迟寨主先行……”
杨白萍接口笑道:“淳于姑娘是我泰山贵客,当然应该由.尉迟寨主,先行抛砖引玉!”
说完,便向尉迟雄含笑叫道:“尉迟寨主,你先把那只九百斤的铁鼎,试举一下!”
尉迟雄恭耳领命,大踏步走入场中,足下拿桩站稳,凝神提气,单手执着靠左边第二只铁鼎鼎足,把这只重过九百斤之物,从从容容地,一举而起!
淳于琬看得一面抚案赞好,一面向尉迟雄笑道:“尉迟寨主,请你再举下去,对于这只九百斤的铁鼎,我不想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