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如歌 第2章 龙子早夭

算时间，陈如瑟那时在猎场，除了德美人未带任何女人，更不可能让元媛怀孕！

这一点陈如鹤也知道，立刻叫那太监留在这里，对陈如瑟道：“必是小产！陛下快去看！”

陈如瑟点头，脸色苍白。他没想到，留下一个元美人惹出这么多事，而且刚确诊怀孕，这就生了！

陈如瑟半个月前分明没看到元媛有肚子！他觉得事有蹊跷，必得亲去。

他嫌轿撵太慢，跳下去跑掉，把众太监吓坏了，急忙去追。陈如瑟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但要让有心人知道，怕是不好办。

他万人之上，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元媛宫内热闹非凡，一众美人良人长史少史都聚于此，在贺喜元美人诞下陛下长子。众女一见陈如瑟立刻闹哄哄上去围着，七嘴八舌地问。

“陛下，您什么时候来妾宫里呀？”

“你让开！陛下，您是不是想好皇子名字了？”

“陛下，元姐姐位份也该升吧！”

陈如瑟头疼，胸膛起伏，压低声音：“滚。”

几个美人畏他怕他，早滚一边了，还有几个不怕的迎上去，温言软语地哄。陈如瑟使了个眼色，大太监便把众人撵走。

陈如瑟一进门就见元媛翻身跪在地下，她面色苍白，嘴唇泛紫，跪下去的动作也僵硬，看起来不大好。

陈如瑟进门就听说元媛这次生产九死一生，是搏命生出来的，对她有几分敬佩。这个孩子她敢隐藏近一年、敢生下来，确实胆大包天。

元媛屏退四下，继续跪地。陈如瑟冷笑：“处理好了？”

元媛毕恭毕敬地：“是。触犯宫规，已然处死。”那些知道她与蒋军私通的宫女太监，都在这半个月内找了理由处理掉了。然而即使这样，元媛也不能断定陈如瑟的心思，所以直到生产时痛不欲生才敢请太医。

陈如瑟看到床褥换新，坐下后道：“跪着吧。”他兀自躺上床，感觉到被褥不太舒服，不过一会儿皱着眉头睡着了。元媛自然不敢动，她一个刚生产完的女子，在寒冬腊月跪在冰凉的地下，整整一晚。她知道，这是陈如瑟对她的惩罚和恩赐。

翌日清晨，陈如瑟看到元媛仍然直着腰板跪着，冷冷地笑：“起来吧。”

元媛低着头，尽力站起来，还是摔在地上。她的腿太痛太酸，已经站不起来了。

陈如瑟不喜欢面上动手脚，让别人笑话，觉得那样有**份，所以打定主意，在这里小住几天，顺带着折磨元美人。

陈如瑟并非不通情理，他心想，要是元媛熬过去，他就给她生路，前提是她守口如瓶。不过元媛就算是为了自己和孩子小命，也要闭上嘴，陈如瑟就是看准这点，才给她一个机会。

他心底冷笑，那些朝臣不是要早立太子吗？他这不就是有了！

皇家血统什么的都是狗屁！因为陈如瑟自己，就是冒名顶替！

那年陈如瑟……不，是锦玉，他还小，随着母亲入宫，却看到一个幼小、脏兮兮的小男孩。他当时看到那孩子被太监欺负，仗义执言，大骂了那太监一顿，救下了那男孩。

可那太监怎么会放过他？太监受气，对这个任人欺辱的孩子更加憎恨，胆大包天地居然要在皇宫里杀他！

锦玉看到母亲与几个夫人交谈，根本顾不上他，就跑去见那孩子，想看看他的伤，不想瞧见太监正在泪那男孩的脖子，吓得不敢动不敢出声，硬生生看那孩子断了气。

那个太监杀完人看到锦玉，顿时杀心大起，向他走去。锦玉知道打不过他，却也没跑，站着等死。此刻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想他捆了自己后把那男孩的尸体拖了进去，然后才向自己挥刀。

“住手！你这个贱奴居然敢伤殿下！来人，把他捆了！”

锦玉莫名其妙地被救，那名男孩的尸体也莫名消失，那个杀人的太监被当场诛杀，之后，他被带到一张床前，那床雕刻着龙头，通体黄金，锦玉知道，那一定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那最尊贵的人嘴角带着血，向他伸手，有气无力地道：“即日起，十六皇子陈如瑟为太子！”锦玉听得吓人，他是太子！？他怎么是陈如瑟？那个被杀的人是陈如瑟？！一旁众人虽然有异议，但是抵不过皇帝的决心。

他口中的最后一句话是：“十六皇子自小被朕冷落，如今脾性温良，宜主天下事。”陛下一意孤行，却无人敢不尊遗诏。

锦玉，陈如瑟，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推上皇位。他当时不过十岁，一切仰仗支持他的皇兄，也就是如今的烈亲王，陈如鹤。

这是陈如瑟在元媛住的第十晚，经常被往事侵扰梦境，不愿多待，看到元媛还在跪地，索性让她起来。

“小皇子身份尊贵，赐名陈亦正，端正的正。”陈如瑟临走前丢下这句话，元媛很明白。正，刚正不阿，改邪归正，这是要让元媛教好孩子，也是在警醒元媛，不要再做丧德败行之事！

小皇子一出生陛下便在元美人那里歇了十天，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荣宠，一时巴结元媛的不胜枚举。可跪了十天的滋味，却只有元媛一人品尝。

陈如瑟匆匆回宫，脑内响起很多杂事。他坐稳皇位后百般探查当年皇宫秘事，却无果。那年锦氏一族死于非命，不过并非遭人陷害，而是他侯爵一家残害忠良咎由自取。

所以，如今的陛下，陈如瑟、锦玉，是锦氏最后的血脉！

陈如瑟在刚入宫的太监中挑了几个孩子侍奉左右，一是为了护着他们不受变态老太监毒打，二是想从小养一个心腹。

陈如瑟贵为陛下，天天推行新政，每天都得与阻挠他的臣子商议，却总是以失败告终。很简单，新政虽有可取之处，可一旦推行，必将天下大乱。

陈如瑟不怕这些，他只是不想民不聊生，任凭贪官污吏搜刮金银、鱼肉百姓。

“不是没水吗？你去修水利，不吝代价。”陈如瑟重视很多鸡毛蒜皮的问题，因为一个蠹虫不要紧，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缺水这样的小问题大了就会演变成饥荒、旱灾、火灾，到时候可能就不会有缓和的时间，所以必得早解决。

陈如瑟看到陈如鹤在大殿中若有所思，问：“皇兄可有什么看法？”先帝子嗣众多，可是存活下来的却很少，陈如瑟继位时已经只剩五皇子陈如鹤与刚出生不久的二十八皇子，余下的公主倒是有很多。

陈如鹤回过神来，只道：“陛下圣明！”

陈如瑟差点坐不住，直道：“既然众卿无要事，那退朝吧。”他已经起身向龙椅后挑帘，根本不会管那些朝臣是否还有事。

陈如鹤从大殿旁进去，与陈如瑟相碰。陈如瑟皱眉，正脱下龙袍，也不顾太监们，直言：“你又来做什么？”

陈如鹤扫了一眼大殿，全是一群半大的孩子，笑道：“陛下长大了，只不过，混淆皇室血统可是大罪。”

陈如瑟兀自道：“多谢你提拔的刘少史，将元美人照料得可是好啊。”他在讽刺，一边挥手让人都下去。

陈如鹤装作不懂，脸上杀气外露：“那个孩子不能留。”

陈如瑟只留陈如鹤一人，他坐在帝位上轻笑：“怎么？我不能故技重施吗？”

陈如鹤反驳道：“坐稳江山的，必是陈氏子孙！”

陈如瑟不在意，露出几分威严：“他叫陈亦正，朕叫陈如瑟，何来异姓王！”

“陛下身居高位，并非安枕无忧。没错，你姓锦，可是你可以决定江山的下一任主人！那个孩子，必须是陛下地后代，必须是你的后代！”陈如鹤不能看着他做出蠢事。纵使陈如瑟是冒名顶替，可他已经做了几十年的陈如瑟，早就是陈如瑟本人！陈如瑟已经稳坐皇位，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江山不稳，在于朝堂，在于后宫。陛下，你怎么可以留下这么大的祸患！”陈如鹤已经不知道怎么看待现在的陈如瑟脸了。

陈如瑟叹气：“如今动手已经迟了。迟则生变，元媛身边遍布后宫的奸细，你不会不知道。”他知道，陈如鹤并非单纯跑来骂他的，是来帮他的。

“那个孩子可以留，只是绝不能为储君。储君的位置，只能交付于一个身份尊贵毫无疑义的皇子。”

陈如瑟不想与他争执，莞尔一笑：“走一步看一步吧。”他笑得春风和煦，俊朗非凡，任何女子看了都要放心一动。

陈如鹤却在内心讽刺地笑，这位陛下，真真是太谦虚了。他哪里是走一步，他是直接看到头！留下这个孩子的目的是为了招蜂引蝶，替未来真正的储君挡下明枪暗箭。陈如鹤想，这就是陈如瑟真正的目的之一。至于元媛，她已经孤立无援，她唯一、最终能依附的只有陛下，经此一事必定是陈如瑟的人。

泛不起波澜的水下，暗流汹涌。

陈如瑟突然倾身，笑意渐深：“兄长，你想不想见一见亦正啊？”

“我去见小二十八。”他指的是陛下刚驾崩时的遗腹子，二十八皇子，陈如英。

陈如瑟知道他已经十六岁，羽翼渐丰：“嗯。他也该开府建衙了。”

“过两年，又是个什么光景？”陈如鹤轻笑，却已准备离去。陈如鹤今年三十四岁，正当壮年，容貌却似二十岁的青年，丰神俊朗，风流倜傥，完全继承了皇室的非凡容貌。

陈氏血脉只出美人，陛下的十数位公主都是不可多得的绝代佳人，惹得许多俊秀青年求娶。陈如瑟当年很忐忑很不安，甚至一度疯狂，他在想，几位皇子皆貌似先皇，都是那般神韵，他很害怕自己长大后的相貌会暴露一切。

他每日对着镜子捏着鼻梁，试图拔高一点，抿着嘴唇，试图变薄一些，眼睛睁大，显得有神，眉毛竭力向上拉……这些都是陈如瑟做的特殊功课，他只是不想被察觉。

事实上，不知是因为他数十年的刻意调整，还是因为自己的母亲花容月貌，陈如瑟长成后居然跟陈如鹤有五分像，与先帝也有相似之处，所以无人怀疑。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几个月，陈如瑟听到水利修善后四通八达，能供几万人生存，心情大好，准备去后宫看看陈亦正。

他又是几个月没去后宫，面对烈亲王与太后的逼迫，他更是赌气，在书房一呆一个月，生生把太后气病了。陈如瑟看起来很孝顺，立刻答应太后请求，保证每日与美人同寝。他又哄又劝又保证，这才让太后笑起来。

后宫女人无聊至极，闲来无事就会栽花，所以后宫美景无数，鲜花盛开，陈如瑟没传轿撵，这样漫步层层景深中，别有一番滋味。

他看到一朵开得正艳，枝丫却被沉重的花朵压断，看起来活不了太久，索性折下护在手心。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看在眼里，不禁觉得这位陛下真是胆大心细，削除昏官谗臣时胆大如斗，折花时又有怜花惜玉之心。

此时一位身着金丝紫衣的女子走来，她面容姣好，身姿绰约，一双眉目如画，声如娇莺婉转：“陛下。”

陈如瑟闻到她身上一股子熏天香味，不由自主皱眉，后退两步。不是他不近美色，是他心性高，从来看不上这些美人。在他看来，这些美人还不如烈亲王好看呢，当然，先帝那些公主也是略胜一筹。

陈如瑟被她一路跟着，终于停下脚步，把手里的花放在一处花丛上：“艳丽的花，活不了几天。”

女子好似没听懂，走过去把陛下弃的花如视珍宝地捧着，笑着道：“陛下，容妾养出根茎再还您，可好？”她天真地觉得，这样的花只要养出根，就能活。

陈如瑟没有说话，却看到这女子含笑行礼，捧着花消失在竹林中。

（题外话，这章标题是不是以为元媛的孩子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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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龙子早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