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丛林 第38章 “跳楼”的女子

小黑屋上演痴男怨女的真挚爱恨要避人耳目，灯火通明的“上流人士”的宴会表演出来的虚情假意却可以正大光明。

江淮对程云树印象一般。这个人业务水平中线以上，伪善，喜欢钻营，团队风格和他本人一样，撕资源舍得下脸、跪得下去，看似老好人，实则心里算盘太多，交起来累人。

“江老师，我和公司的合约快到期了。”程云树地探寻着江淮的态度，“我听说，您手里还缺一位能带热度的艺人。”

江淮点头：“云树挺有心啊。”

“您之前是不是也找过王允？”

江淮一愣，这事儿他连陈瑾都没提过，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程云树笑着说：“您别多想，都是我猜的。”

自作聪明。江淮又给程云树贴上了一个新标签。但不可否认，程云树确实是眼下能给工作室带来流量和热度的艺人。想到这里，江淮又埋怨了一遍王允，如果当时能顺利收编这个“翻红炸子鸡”，就不用自己天天为这事儿闹心了。

程云树继续说：“我还听说，王允那边，亿萌要力推他进军电影。估计是想复制您当年的路子吧。”

江淮哈哈一笑，摆摆手：“那倒是正好，如果有机会，我再和他合作一次。”

“江老师和王允是真的非常好。实话说，我非常羡慕。”

“主要是，人正。”江淮特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看着程云树略显尴尬的神色又道：“但正到近乎迂执，就有点过了。云树，你得收收心。”

程云树看着已经和别人搭话的江淮若有所思，然后展颜一笑，心花怒放，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去和公司解约。一饮而尽杯中酒，转身离开会场，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没有必要继续逗留。更何况，新老板已经暗示了，如果自己再不识趣，难免叫人又起疑心。

程云树本想坐电梯下楼，结果看到叶明明也在电梯口，他蓦地收回腿直接往后倒。

“诶！看着点路！”

程云树扭头，原来是最近挺火的一个唱跳歌手，模样是现在小女生偏爱的韩国式“欧巴”，长得像姑娘，身材比他壮。这小子叫什么来着？那天还听到自己团队里的几个姑娘犯花痴，他还嘲笑说，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谁什么样都一清二楚，竟然还能花痴得起来。

“看什么看啊？没事吧你？”声音倒是十足的爷们，而且自带低音混响，倒是挺抓人。

程云树拍拍衣服，冷笑一声：“下次走路看着点前面，大家都长眼睛了。”

“切！有毛病！”韩式帅哥脖子往后微微一扬，不屑一顾。

程云树一股闷气顶着胸口出不来。果然不红是原罪，连这种刚出道的毛头小子都敢骑到自己头上来撒野了。他冷冷地瞪了一眼韩式帅哥的背影，仔细回忆团队里小姑娘花痴时叫出的名字，褚枫。

褚枫刚过20岁生日，出道才三个月。青春洋溢，风华正茂，单凭唱跳实力在内娱进前五名没问题。他是正菁娱乐从有合作关系的韩国公司费尽心机挖过来的宝贝，就等着大爆走流量，弥补正菁缺少能打出排面的男艺人的短板。结果这小孩哪里都好，就是不服管。经纪人天天向上级哭诉，录个节目提心吊胆，生怕他冒虎话惹乱子；出门遇到粉丝，一掌推开人家镜头，脸比包公还黑。这次被带出来参加宴会，是文蔷压着他的气场才老老实实进来的。这小子血气方刚，性子不稳，亏得模样俊朗，又得文蔷的面子，才没受多少冷遇。入场前文蔷只提出一个要求：有礼貌的熬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有多远滚多远。

褚枫掐点忍受了一个小时的折磨，除了倒霉撞到人，之后一路顺畅。宴会在酒店顶层，他偷偷溜进楼梯间，几步蹿到楼顶，坐在地上开始安安静静地玩游戏。可没几分钟他就感觉哪里不对劲，后背凉风阵阵，似有似无地在脚边盘旋。他扭头看着三米开外的安全门，那门没关上，虚掩着。

褚枫这个岁数，天老大我老二，根本不信世上有鬼。他关了游戏，一把拉开安全门，正气凛然地踏进了人生中最惊悚的一段回忆。

褚枫以为在电视中才会看到的画面，现在正鲜活生动地出现在眼前。最初的几秒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恐至极，腿都有点软了。但小伙子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如履薄冰一般地往前靠近，距离准备跳楼的人一米左右的时候想要开口，又怕吓着她，正犹豫说什么的时候，那女人说话了。

“我不跳楼，我只是想在这里站一会。你可以走了，谢谢。”

褚枫认为不可以。女人非常纤瘦，一股强风过来肯定会把她掀翻，到时候不管是自杀还是意外，都是悲剧。他清清嗓子，刻意用低沉性感的声音温柔劝道：“你先下来，哪怕先到我这、这个位置，看风景也很不错。”

“我说了我没事，不会跳楼，你可以走了吗？”

褚枫又靠近了一点：“我还从没见过人准备跳楼……你叫什么名字？”

“你有毛病吗？听不懂话吗？”

“我叫褚枫，衣补旁的褚，枫树叶的枫。你冷不冷啊？穿得这么少……穿我的衣服吧？”

林染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本来也没想跳楼，就想一个人静静，没想到中途冒会出来一个管闲事的愣头青。

正常人看到这个情景，第一反应应该是报警吧？

林染在不足一米宽的楼边从容地转了个身，一个面容清俊、身材修长的小帅哥映入眼帘。林染微微偏着头，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眯着眼问道：“你干嘛的？为什么会在这？”

“我、我就是……一普通唱歌跳舞的。刚从楼下跑上来，想打会游戏。你？”褚枫看着林染一身不菲的行头，“你也是从楼下那个地方跑、跑出来的？”

“你结巴吗？”

“没、没有啊！我只是看你在上面待着，眼晕。”褚枫趁机脱下西装外套，露出被衬衫勾勒出的精壮健美的肌肉线条，而他的表情更像是懵懂的小孩子：“先穿上吧，别感冒了。”

林染看着他递过来的西装外套，不为所动。她的脸像是被水色晕过的宣纸，朦胧又脆弱。双臂自然垂在身侧，偶尔抬臂迎风拨弄一下留海，动作柔媚多情。整个人像浮在夜色湖面上的寒烟，冷淡又哀切。

虽然褚枫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从事的行业美女多，但他毕竟年轻，有限的情感经历都是同龄人之间的小打小闹，认识的女孩子不是特立独行的就是单纯可爱的。眼前这一位流露出的风情，于他的认知而言，有点“超纲”了。

递出西装的手还僵在一米的距离内，褚枫大气不敢喘，脑门浸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他咬住嘴唇，告诫自己不要被眼前的“美色”迷惑，他是来救人的，不是来调戏人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也是艺人吗？”褚枫又借机往前靠进了一点。

“林染。树林的林，染色的染。”

“咱俩挺有缘分的哈，又有树又有林，是吧？”

林染被他逗笑了，她伸出手：“上来一起坐坐？”

褚枫没想到林染会主动伸手，他灵机一动，嘴上应着好，拉住林染的手，趁其不备大力往身边一带，林染惊呼一声，下一秒直接撞到褚枫身上。褚枫一手揽住林染的腰，稳稳当当地抱紧了她。

林染在上面没怎么着，倒被这一扯吓得惊魂失色：“你有病吧！”

“好了！现在你要干什么都行——看风景？没问题！我陪你！”

林染厌弃地瞪了一眼褚枫：“多管闲事。”

“你打游戏吗？”

“不打。”

“哦，那你看我打游戏啊？”

林染被气笑了，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自己玩吧，乖啊，姐姐不陪你了。”

褚枫扯住林染：“我送你回家吧。”

林染看着他，这愣头青眼神清澈纯净，没有丝毫邪念，“谢谢你，我真没事。”

褚枫看了看林染，松开手，好奇地问：“你也是艺人吗？”

“今天晚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如果有可能见面，就当不认识，可以吗？”

“你哪家公司的艺人啊？”

林染轻叹，摆摆手：“再见，小朋友。”

褚枫看她走路一瘸一拐，又问：“你的鞋磨脚吧？”

林染站定，心想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她这双鞋确实不舒服，本来不怎么走动还能熬一会，但是在小黑屋见了王允……动作有点多，又没来及脱鞋子，所以右脚跟磨了个泡。现在这个泡已经破了，留下一片血肉模糊，钻心的疼。

像是被揭开面具的小丑，林染索性把鞋子全脱了拎在手里，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你不穿鞋子一会下楼别人看到了肯定会笑话你的。”

“噢哟！你不是结巴啊！”林染简直要被他逼疯，“管好你自己行吗？谢谢您救我一命，可以了吧？救命恩人？”

褚枫大步走到林染身边，脱下自己的鞋，放在林染脚边：“你先穿着，我去给你找双鞋。啊！不行，万一你又——”

林染受不了了：“这位好心人，您给我一点空间好吗？”

“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了。”

“你说什么？！”林染哭笑不得，“小朋友，你听我说。首先，我本来就不想跳楼；其次，您现在真的有点打扰到我了。最后，让我安静地离开，我们互不打扰。OK？”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虽然你不想，但是我觉得有必要保证你的安全，万一明早新闻头条出现什么惊悚的，比如某女星坠楼身亡……我，我会做噩梦的。”褚枫蹲下身，不由分说地抓起林染的脚，直接塞进皮鞋里，“走吧，直接坐电梯下楼。”

“我穿着一双男士皮鞋，被人看到不是更容易误会吗？”林染咬牙切齿。

褚枫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林染，眨巴着小鹿斑比似的眼睛：“那我背你下楼吧？”

“你今天就杠上我了对吧？”

“我觉得我有责任。”

林染仰天长叹，低头看着他，无奈道：“好孩子。这样吧，你去帮我要双拖鞋，我就坐在这里等你，我保证不再站在楼边了，行吗？我们彼此多一点信任？嗯？”

褚枫盯着林染的眼睛看了至少五秒钟才说：“拉钩！”

林染不可置信地看着褚枫伸出来的小手指，暗暗念到：为了自己的脚，认了！

五分钟，褚枫果然如风一般的回来了。手上一副拖鞋，两片创可贴外带一杯热奶茶，规规矩矩的一样一样交给了林染。

林染分外惊奇：“……还挺贴心的。你叫什么来着？”

“褚枫，20岁，正菁娱乐签约艺人，刚出道三个月。”

林染用了十分力气挤出一个假笑：“哦~正菁的呀……正菁很不错，你好好努力，会有出息的。”

“你呢？”

褚枫是那种典型的韩式审美打造出来的小帅哥，狭长的单眼皮，眼睛却不小，而且水汪汪的。高鼻梁，人中长且深，下巴不尖，下颌角还算清晰凌厉。总得看起来，骨相尚佳，就是这气质……有点傻乎乎的。

林染没答话。神经放松下来后，开始感觉到了冷，她裹紧了褚枫的西装，眼睛望向远方，漫不经心地喝奶茶。

“创可贴，需要帮忙吗？”

“我自己弄就行了，谢谢。”

“你……”褚枫搜肠刮肚地想词儿，“你为什么在那站着啊。多危险！再说你这么瘦，今天但凡风大点都容易出意外的。”

“风大我也不会跑到那里去啊。”林染把奶茶放到旁边，撕开创可贴，一手撩开挡住眼睛的发丝，仔细地看着后脚跟。

褚枫看着林染发呆。这种发呆不是心动，更像幼儿第一次去游乐园一样，兴奋惊奇又带着几分畏惧。

林染感觉到了褚枫的目光，她故意当做没看到，而且心安理得地“享受”男孩直白的注视。这一刻，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对于异性，她的态度和心绪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

直到林染贴好了创可贴，褚枫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一个女人的脚看不太合适，他摸摸鼻子，转移视线：“什么、什么事要在楼顶上想啊？多不安全。”

半个月亮勾着不远不近的金星，像一副静止的画挂在夜空里。林染茫然四顾，耳边隐隐传来车水马龙声，钢筋混凝土与春天的气味融合，所有物质都在追着赶着萌发、生长，但是她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失落和迷茫，仿佛春风已经穿过她的身体，带走了一切生机和希望。肌肤相亲的触感依然留在身上，缠绵的声音还荡在耳边不肯离去，黑暗中的每一次冲击都刺穿了她的神经。她像溺水的人想要索取空气，换来的只是更加令人窒息的吻。如果没有那点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和谁纠缠不休。有一瞬间她思想游离天外，假如身边的人不是王允，她是否也会有同样的沉醉和满足。

没有任何预兆，林染又流下了眼泪。

褚枫蒙了，他到处摸自己身上的纸巾，想起来纸巾在林染披着的西装里。他直接从后面揽过林染，费劲地拿另一侧口袋里的纸巾。林染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褚枫半搂在怀里了。

“你干什么？！”

“纸巾！”褚枫把半袋纸巾放在林染手里，然后跳起来蹦出去几米远，“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一着急、就没想那么多……你哭了。”

林染眼里还带着泪，哭笑不得的看着褚枫：“谢谢。我要走了。”

褚枫像梦游似的跟在林染后面。

走进楼梯间，林染把西装脱下来还给褚枫：“谢谢。今天真的非常感激你，希望——有机会能还你人情。”

“不用还。”褚枫说完又有点后悔，如果以后没有机会再见面，是不是有点可惜……

“不要再跟着我了。”林染挑着高跟鞋，轻轻飘飘地下楼，走到拐角处，忽然又微微转身，笑着对褚枫说：“记着，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人都没见过。”

褚枫没搭话，对林染留下的一抹印象，是纤细柔弱的女人在白炽灯下近乎神秘的摇曳姿态，恍恍惚，飘走了。

至此，王允和林染两个人无疾而终的恋爱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感谢看文的几位朋友，谢谢你们的陪伴。

本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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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跳楼”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