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台 第4章 狐狸精啊狐狸精

三年一次的万宗大比，今年审核监督负责的是觅长生，各个峰都需要派遣两个亲传弟子，白玉京这边只有知合和知融两个亲传弟子。

白玉京的人没有必要事情从不下山，是整个宗门最难见到的人，就连修真界也大多只听过没见过。

白玉京逍遥道善用长剑和八角伞，师兄妹积年累月修为极高，前两次万宗大比，打出了“长鲸海水开，星河初霁，世藏白鸟”的成绩，后来就再也没有参加过大比，这样的成绩倒像是向觅长生交差的。

师妹知融更善杀和攻，师兄知合善守和法。

是一对很有意思的师兄妹。

比如，现在觅长生前往万宗大比的飞舟上，师兄妹都戴着幂篱，一色的青绿色衣裳，看不清脸，像是一对隐在山间的小玉山。

恒我摸了摸知融的幂篱，“师姐，你们出门就要戴吗？”

明乐在旁边扶着围栏，闻言笑的不行，“他们是这样的，一下山就戴着，要不是迫不得已，恨不得一辈子都待在山上不下来。”

知融说：“戴幂篱能避免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都波及不到他们，幂篱能隔开他们和外面的距离，不管闲事，自然没有因果。

明乐啃着手里的果子，咯吱咯吱，“这也好，恒我以后遇见不想见的人或是不想理的人，就戴幂篱。”

逃避，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好用啊。

知融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云海也不说话。

将要落日，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你和你师兄怎么了？”明乐点了点她的帽檐，狐狸眼眯着两抹落日的光，“你两今日都没说话。”

白玉京师兄妹感情一直很好，摔碎了都恨不得能融在一起的好。

“……”知融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师兄教学失败了然后生气了，支支吾吾，“我没学好，师兄生气了。”

“……”

“……”

什么叫没学好啊？

恒我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他们应该是粘稠的而不是分离的，不像是一般的师兄妹，可是很和谐。

“师兄。”知融摸着黑蹲在知合的床边，唉唉叹气，“师兄，不生气好不好？”

知合转过头，不做声，受不住诱惑，又不可能把人一直关在白玉京。

一想到描眉画眼的欢喜谷，觅长生因为欢喜谷追求美的极致态度，全宗门上下没几个不描眉画眼的男人。女生倒也算了，水做的骨肉，不论如何都是美的。男的就不一样了，泥巴做的，更需要脂粉来掩住浊气。

他只怕师妹年幼会被勾走，这世间就没有配的上知融的。

越想越气，干脆转身面朝里地睡，“不用管我，师兄想开了就好。”

女孩子微微凉的手摸进被子里，“师兄，我冷。”可怜兮兮的语调，要不是手放在知合胸脯上的话就更可怜了。

“……”知合又气又好笑，拿走那只手，丢回人身上，没好气，“冷的话，回自己卧房睡觉，和我天寒露重地说什么。我害你的？你这样凉我。”

“不是师兄害我冷的。”知融把头靠在他枕边，湿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无害的小动物一样，“但是师兄可以让我暖和。师兄，我好冷呀。”

知合抿唇，知融得寸进尺地挤上床，又把手放在人心口揉了两把，甜滋滋地哄人，“师兄，郁结在心不好，师妹给师兄揉开，好不好？”

知合被揉地面红耳赤，“别不正经，要睡觉就睡觉。”

看着小姑娘亲昵地蹭过来，一点薄弱的夜光，勾出她水光潋滟的眸子和身上甜甜的糕点香，活脱脱一个香香的糕点。他听见自己师妹轻轻地说，“师兄就是我最正经的事情。”

一把抹了蜜的刀子，就算剖开了他的心，他也觉得被剖开的血肉处都是泛着甜的。

午时才到这次的万宗大比选定的幻境。

幻境的诞生，通常是有两种方式，一个是神明陨落，一个是通玉幻化。

一个幻境若是遇见另外的幻境或者是通玉，会扭曲出空隙，空隙再不断延伸，可以延伸到前尘或者未来，扭曲的时间过长，意志不坚定的生灵就会被困在空隙中无法出来 。

曾经有些人借助通玉的特殊，开启幻境，扭曲幻境，逆天而行，造就了复祇之战。

最后，神女结束复祇之战，斩碎最后一个通玉，通玉碎片遗落，不知所踪。

为了避免之前的混战，一旦发现其下落，会选择将通玉制成幻境，由各个宗门派人管理，而过度执念不肯化为幻境的通玉将会被放进弱水销毁。

此次的幻境名为狐狸书灯，这名字取得讨巧有趣，是有典故的，据说山下的狐狸精最喜欢在深夜与读书人相会，眉眼俏丽，红袖添香也添春，一盏小烛火。

“真要真心学圣贤书的人，可不会想狐狸精。”

海观师姐摇着扇子，“自己没本事学好，就推卸责任，啧啧，这和亡国却推给女人有什么区别？还狐狸精，我看是心不干净。”

真的是锐评了，至少一群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幻境开启会导致灵气四溢，容易吸引刚刚化形没有灵智的妖怪，没有灵智的妖怪伤人是常态。

所以，管理者需要夜间轮班，防止有妖灵误闯幻境。

好巧不巧，夜间去巡山的时候，知融就遇见了，一座不大的小庙，檀木黑的小院子，奄奄一息地**似地曳着两盏红色的小灯笼。

“小道友，你怎么会到我这里来呀？”雌雄不辨的美人提着晃着光的灯笼，“要不要来我这里歇歇？我这里暖了酒。”

“不用了。幻境重地。”知融问，“你怎么会在此处？”

美人转了转琉璃似的眼睛，很无辜的模样，“我就住在这里啊。”

看着知融不为所动的模样，狐狸想了想，打算换个路子。

“哎呀！”美人青烟似地倒在了知融的面前，举起袖子捂着半面桃花容，怯生生地抬眼，“夜间露重湿滑。”

看到知融一副冷淡的模样，狐妖狠一下心，哀哀地垂泪，抬起头，露出一张艳态极妍的脸，胭脂扫的刚刚好，未饮酒却先醉，“还请小道友扶我。”

这幅模样，有点像是那日的师兄，但是师兄却更要抓人心弦。

知融有些怪异地想，初霁剑剑尖抬起狐妖的下巴，却很温柔地说：“是有事情吗？我是此处来巡山的觅长生弟子，郎君可以直接说的。”

不爱管闲事，但是闲事出现在了自己的管辖区域，就不得不管。

狐妖一阵怪寒，觉得这姑娘不识情趣，但是他确实有事情，更何况，这姑娘剑尖就落在他的要命处。他还看不清楚人家的底。

也就不装了，利落地站起来，倒是一改前面的模样，他叉着腰，“仙君是这样的，我本来呢，在这里住着，住的好好的，狐狸洞也好好的。有一天，不知道是哪位仙家把东西不小心落我这了，大概镜子似的东西，让人夜夜入幻境，早上起来浑身没有劲，就是这样。”

此处靠近幻境，若真是有异常……

知融若有所思，师兄就在不远处，给师兄发了信号，剑蜕成伞，“带我去看看。”

“用什么钓着你？”知融想，总不能是人心吧。

“鸡啊。”狐狸精一副你好笨的模样，“我们狐狸精都爱吃鸡的。”

真的是个镜子，会把人吸进幻境的镜子，上一秒还听狐狸说他在幻境里被钓着，过得很是不好。

下一秒就到了幻境，幻境里是白玉京，走廊上，师兄赤着脚，一身红色的衣，像是旖旎的云，蹙着眉，烟雨似的哀怨。

看着知融不说话，他问，“我不好看吗？”

知融震惊，还来不及开口，师兄似的人就红着那双杏子眼，泪水就潋滟地含着，朝前走了两步，抱起一匣子梳妆用的东西扔下走廊。

“你不爱，我便不化了。”

要是真是师兄，那还真是……还真是……很难动手啊。

知融将眼睛用发带蒙起来，不看不念不想不惧。

初霁八角伞开合如莲，铃铛脆脆，轻轻一甩，穿过眼前人的胸膛，破了幻境，这应该是个怨气极其深重的辟邪镜，偏偏遇见了只懵懂的狐狸，除了吃鸡还是吃鸡。

出了幻境，那狐狸却不见了，像是专门来送这个镜子的。

原来，不是一只懵懂的狐狸。

巡山完回房间，知融拿着镜子若有所思，师兄摸摸她的头，“怎么了？”

知融就把事情说完，然后说，“我才发现师兄那日让我心旌不齐，我满心想亲近，但是旁人不会，单只是觉得美。”

她不会掩饰自己，胡乱直撞，反倒惹得知合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开合几回，笑得眉眼弯弯，“那是宝宝厉害。”

知融把人扯过来像是抱娃娃一样抱在腿上。知合高兴，一点不挣扎，顺从地很，“怎么了？还有事情。好宝宝，说来听听。”

知融说了幻境里的事情，知合彻底笑得不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抹了把眼泪，离开她的怀里，随手拿起空间里的妆盒，退了两步，把发髻也拆了，黑的勾人，月光在上面造了一场梦。

知合颦颦蹙眉，未消去的红铺了他的面容，湿润的泪痕，像是落雨过后，山间细流的小瀑布，白玉骨节似的手抱着妆盒不轻不重地扔进知融怀里，仿佛受了莫大的气，被心上人欣赏不到美一样生气了，怪招人的。

“这样吗？”师兄玩闹似地说，小姑娘眼睛都快移不开了，“小色胚。”

知融像是生怕月光下的流水将要消逝了一样，好生抱在怀里，把盒子放进人怀里，“师兄怎么样都好看，改日，我们换个最贵的盒子，天天扔。”

“盒子惹师兄生气，盒子坏；知融哄师兄，知融好。”知融搂着他的腰，“师兄扔盒子，师兄好；师兄不生气，师兄好。”

“青天大老爷。”知合捧着人的脑袋瓜子，“师妹会判案，哄了师兄和帮了狐狸，师妹最好。是不是，好宝宝？”

知融点头，伸手去抱人的腰肢，师兄贴心搂住师妹的脖子，调整好姿势温柔体贴地给抱。

修道之人就是好，随便就能抱自己想抱的人，把知合往上颠了颠，吸猫似地到处乱嗅，水仙香气浓郁地仿佛铺天盖地。

窝在人暖烘烘的胸脯，知融说 ，“我觉得今年的万宗大比会很有意思。”

知合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梳理人的头发，“是挺有意思的。开放了深处的秘境。”

幻境的深处与陨落此处的神有分不开，不是居所，就是执念发源地，灵气更盛，也更容易出现秘宝。

知融困倦地打哈欠，“真难得啊。”

“睡吧睡吧。小孩子正是补觉的好时候，明天彻底开放，”知合哄睡信手拈来，“会更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