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过体育馆的大门,跨过一个水坑,行动间无意侧过身来,发梢恰被风吹起——
却露出了一张陌生面孔。
雨帘给窗外的世界加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平静了一会儿,卫凌捏了捏眉心:“没什么,我看错了。”
“是不是太累了?又眼花了吧,都跟你说了,多休息多休息,就不听!”经纪人习以为常,语毕,才再次望向后视镜,“错看成谁了?”
卫凌的神情却较刚才更冷。
“谁都不是。”
说完他阖上眼。
心底,却已然勾勒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
方舟的训练馆里正人心浮动。
球员们并没有开始训练,转而开始讨论起这位即将上任的女助教。
虽然确实被楚林刚才那一出手震到,但这倒不意味着,他们就真的认可了楚林。
球队里的球员私底下也有派系,主要分为两拨,一拨以钱强为首,另一拨以林友谊为首。
当然,都不怎么厉害就是了。
林友谊他们对球队有感情,对楚林除了好奇,倒是没什么恶感。
而钱强虽然没有说出刚才洗手间的事,环绕着他的几人却看出了他对新助教的排斥。
“老实说,新助教长得真不错。”
“岂止是不错。”
说话的赵永杰嘿嘿笑了起来,“不仅好看,腿也贼长,尤其从她刚才那个球看,我觉得真有可能练过,太准了。”
钱强不以为然地啐了一声:“明明就是一花瓶,妈的破地方,什么女的都让进,谁知道是不是来钓凯子的!”
大家沉默了一瞬,陈于维有些困惑,小声问:“咱们这破球队,还有凯子?”
“……”钱强一哽。
赵永杰见状,赶忙拍马屁道:“怎么没有,钱哥不就是,又帅又有钱,说不准那个什么楚林就是冲着钱哥来的!是他的女粉丝呢!”
下一秒,钱强猛推了把赵永杰:“滚!”
赵永杰不明所以,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却依然讪笑着道歉,并不生气。
他还盼着钱强离队的时候,把他捎走。
于是顺势改变了口风:“对,这女的娇滴滴的,指定没什么真本事,得给她点颜色看看,别以为碰个运气进个球,就想收买我们了。”
另一边,林友谊几人散漫地倚在球架上,隐约听到了一点言语,摇摇头:“钱强他们几个,一肚子坏水,这新助教刚来,恐怕要吃苦头了。”
林友谊有些担心。
旁边的周末挠了挠头,“不过其实我也怀疑,女的真能教好球吗?”
他蔫头耷脑的,“要我说,别管钱强他们了,撑死了搞点恶作剧,就让她知难而退吧。反正咱们又不是什么好球队,留下来也没前途。”
王边想起什么,“对了,说到前途,我昨天听说,咱们球队的赞助商想撤资了。”
丁康健抛了抛球,“不奇怪,咱们都几年垫底了,下赛季又去发展联盟,哪有什么商业价值,方舟集团的老总又不是傻子。”
周末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不至于吧,你别吓我,撤资的话球队就散了吧?那还招新助教干什么?”
丁康健耸了耸肩,“不清楚,反正也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打球了,不打的话,我就回去帮我爸妈经营饭馆了。”
周末无力地抱住了头,长叹一声:“你至少还有个家族产业,我就不行了,我小妹离不得医院,我就一傻大个儿,要真不打球了,都不知道上哪儿凑钱去。”
他想了想,“不行,明天我再去找份工看看,至少得把后路给找了。”
他们这种底层球员,年薪不高。
队里也都知道,周末有个生重病的妹妹,医药费就是个无底洞。
只是大家家境都不怎么样,想帮忙也是杯水车薪。
林友谊皱起眉:“还要多打一份工?周末,你身体撑得住吗?而且这样下去,你也没时间训练了。”
周末苦笑:“那也没办法啊,再说,咱们后头没有比赛,下赛季……说难听点,有没有下赛季还不一定,不训练估计也不碍事。就是有点对不起王教练,他还特意给我离队兼职开了绿灯。”
几人都垂下头。
第二天,楚林搬进了方舟内部。陈经理带着她熟悉环境。
两人走着,她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对了陈叔,教练什么时候回来?”
她毕竟是助教,工作是辅助教练,总要跟教练碰个头,商量一下训练计划。
陈经理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我也不能确定,王教练请了好几天的假,归期不定。不过没事儿,反正咱们现在没有比赛,慢慢来就行。”
其实,要不是教练三天两头请假,也不至于这么急着招助教。
楚林蹙眉,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她虽然有对工作最基础的责任心,但也仅止于此。其他的事,还轮不到她来管,她也不想管。
“咱们馆里有商店,外头从南大门往西走个几百米也有商场。”
两人接着走过小食堂,“你的饭卡还没办好,这两天先用我的。我带你去宿舍看看。”
继续走了十分钟,陈经理带楚林来到了一幢小矮楼前。
“这里就是宿舍楼。球员,还有球馆的职工都住这边。”
楼里有宿管,且男宿舍在另一幢,离得不近。
楚林来得晚,得以一个人住一间。
宿舍的环境倒是不错,虽然同样有些破旧,胜在干净,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特别关照她,室内的各种家电都配备得齐全。
“麻烦陈叔了。”
“客气什么,当年我跟你爸一个体校,上下铺,塌过床的交情,老楚的女儿,那就是我亲侄女。”
“你先归置东西,一会儿我们去外头吃饭,给你开个欢迎会。”
“好。”
送别陈经理,她看了一圈房间,打开电视,调到体育频道,开始放东西。
“今晚,猎鹰队的半决赛正式拉开序幕,首场比赛为客场对战安平队,值得关注的是,接连休息了几场的卫神,这场比赛也确定将因伤缺席。”
楚林手一停,漫不经心地抬头。
“不过,据猎鹰队的球队经理透露,卫凌膝盖的伤势不重,只是出于谨慎,暂时休赛几场,预计最晚在总决赛就将出战……”
楚林若有所思,膝伤?
她记得,卫凌的膝盖在大学里就受过伤,复发了?
不过,既然还要上场打比赛,就代表伤不重。
大学里让他受伤的那场比赛,是大学生篮球联赛的半决赛。他被对手中锋恶意犯规,撞到了膝盖。
那时临近毕业,楚林跟队友的赌约已经开始,所以也装模作样,去过几次医院送关怀。
她嘴甜人美,卫凌病房周围一大圈人,不论医生病人,都极喜欢她。
也唯有卫凌,每次她去,不是看书就是看比赛录像,冷冷清清,从来目不斜视,不肯多看她一眼。
且不论楚林怎么逗他,顶多不咸不淡回个三两字,不动如山。
当时就连同去的队友也莫名其妙。
卫神对楚林这个眉目含情的大美人,竟还不如对头发花白的女医生热乎。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能赞同楚林对其“卫和尚”的诨称。
只是几次之后,探病的兴趣减退,她也就懒得再去了。
不过也恰好,在她两天没去之后,卫凌就出院了。论起来,还有些仓促。
队里经费紧张,欢迎会是陈经理自掏腰包出的钱。
不过这顿饭只吃了个开头,就以楚林不知怎么被烫伤告终。
她眼角余光瞥过对面的钱强,一边敷着冰块,一边安慰陈经理:“没什么事。”
陈经理还是坚持要送她去医院看看。
医生开完药,楚林自己去药房拿药,陈经理正等着,突然看到电梯口有两个熟人,他眼睛一亮:“杨竞!”
杨竞转过头来:“哟,老陈!”
站在他旁边戴着顶鸭舌帽,面容冷峻的卫凌听到声响,同样转过了头来。
“你们过来复查?”
杨竞点点头:“嗯,带他来看看膝盖,刚从药房拿了药,本来昨天就要来的,路上突然有事,挪到今天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们队里的新助教,烫伤了,所以我开车送她来看医生。”
杨竞饶有兴趣:“哦,你之前说的那个女助教?”
“嗯,过去拿药了呢,可能刚好跟你们擦肩。”
杨竞本还想追问,想起卫凌还在一边呢,晚上他估计是要看猎鹰的比赛的,不好耽搁:“那咱下次再聊吧,我们先走了。”
两人走进电梯。
不远处,楚林朝这边走了过来,边走边低头看着手中的药膏,随后抬头寻找陈经理。
面前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陈经理迎上去叫了声:“楚林,好了吗?我在这儿呢!”
电梯开始下沉,卫凌目光却突然锐利起来,侧头,问杨竞:“他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