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令时后半夜就是开车遛弯样子的在公路上,即便电话都快被打爆了他也没有接。姚灵桐已经睡熟了,小小的身子缩在毯子下,眉头有些不安的皱着。
安令时一打方向盘在一处僻静的山路口停下,然后开门下车。他走上去前还特意从车窗口看了灵桐有没有被吵醒。就见小孩翻了个身,把毯子拉起来盖住头。
安令时怕她闷着开了车窗。
他往山上走去,石子砌成的台阶因为清晨的露水有些湿滑,他走得也慢慢悠悠一点都不着急。
“哦,对了。”安令时突然回头对着有些雾气的树林说道:“她一个人在这里。但是我想不看在白秋池的份儿上,也都有各自的理由好好待着吧。”
树林突然异常寂静了几秒,随后有树枝微动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什么人蹲下或者离开的声响。
安令时满意的扫了一眼四周,接着继续往上走去,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层层叠叠的树枝和浓厚的雾气中。
山上有一座房子,这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也是他在这场漫长的谋划中的最后一步。
四周顿时恢复了清晨森林的安静。
“社长……”一位少女和一位少年站在地上悄声喊着树上的人。树上的人看起来身量要再比他们小一点,应该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
小少年戴着面具,一对虎牙在他笑得时候显露出来看着有几分可爱与狡黠。
“快下来吧社长。”树下两个人都要哭出来了,“跟一路了安令时也没对咱们动手,已经够可以了。”那说不准还是看在您师父的面子上啊,求求你快下来吧。这要有个好歹他们怎么赔得起啊!
“哎,那可不行。”小少年冲他们比个安静的手势,随后草草指了几个方向,“那边还有那么多人盯着呢,我得在这里。要是发生什么事儿我还能下去帮个忙。”
少男少女在树下急得团团转。
小少年看着看着,面具下的眼睛眯了起来。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车里的景象。
就见车里的姚灵桐突然伸懒腰坐起来,看着窗户外边那条上山的路愣了一会儿后突然转头看向了他们——所有人。
小少年一愣,感觉有一双隐形的眼睛在空中俯视着他。他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却又因为那双隐形目光略有着同龄人好奇的稚气而感到不解。
原本以为是哪位前辈来护着人了,难道是那个丫头自己吗?她元能到底是什么啊。
小少年烦躁的揉揉头,转身几步灵巧的下了树。
少年少女跟在他后边连忙叫住他:“不看了?”
“看什么看。”小少年有点赌气的意味在里面,“走啦!”都被人监视了这两个家伙还没反应过来。
那目光不知道其他人发现没有,亦或是他们也觉得可能是来护人的某大佬。总之那目光溜溜达达转了一圈跟巡视自家院子一样,没多久便消失了。
然后再看灵桐。小朋友明显累了,打个哈欠又一头栽位置上睡着了。
夜晚将明时总是最昏暗的。
苍城的跨江大桥上一辆摩托极速行驶,黑色头盔下的双眼如鹰目般紧紧锁定前方骑车逃行的犯罪分子。他猛得扭把加快了速度,追赶上前边逃跑的人,一拐车头将那个人的摩托车撞向护栏。
一阵碰撞翻滚的声音。停下后黑衣男子连忙稳住身形摸出手铐给逃犯拷上了。
他额角有些擦伤,一丝血珠顺着白净的面孔上滑下,黑色夹克上染了灰他也没有在意,强硬的把人按到地上迫使他动弹不得。
滴滴滴……电话响了。
男子腾出一只手,见是队里的电话就接了。
“喂?”
“陆队,苗苗说你一个人去抓人去了?”对面颤颤巍巍问道。
“嗯。我在大桥上,人已经抓住了。你们来的时候开辆车把他摩托弄回去……”
刚说完,对面就鬼哭狼嚎样扯着嗓子喊起来了:“您就这么去抓了?不带个人做帮手?您要有个什么怎么办啊我怎么跟刘局交代啊!”
“好了你们快来吧。”男子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
在地上的人突然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男子低头看他有些不解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抓他手铐要把他拉起来。
“陆、雨、暮。”那个人一字一句念道。
陆雨暮不动声色看他一眼。正常情况不认识的人很少会准确喊出一个人的名字。
“新起之秀,天赋异禀的队长。”那人笑的逐渐阴森起来,“我期待你落幕的那天。”
陆雨暮感觉心猛的被什么抓了一把,耳边空出一拍。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血红液体飞溅上他的脸。
在下一声响起前他毫不犹豫的扑了过去……
天已经亮了,但是光却没能从越来越厚重的云层中破晓,反倒是天色愈发暗沉。
白谭把安令时的自白书放进物证袋推到玄极面前。玄极扭头装作没看见。
“怎么回事。”白谭眼底乌青明显,“尸体验过了。到头来安令时说不是秦离。”
那张纸上很简单几句话。开头第一句就是——我杀了秦原。
真正的秦离死于1977年的集装箱。
“什么意思?玄极你这个岁数了别给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白谭敲桌子。
“哎呦,什么叫我这个岁数。我很老吗我明明年龄不大好不好……”玄极顾左右而言他企图岔开话题。
白谭盯着他看。
玄极揉揉脸扭头装没看见。
白谭把证物放进文件夹拿起来快步走到外面点了两个专案组的人:“你们和我去见秦离的父母。你们几个,去警校找他弟弟秦天源。”如果安令时的话是真的,那活着长大到现在的应该是双胞胎里的哥哥秦原。秦原还有个年龄比他们小五六岁的弟弟,目前在警校教书。
白谭一回头就见玄极试探着拿手机要敲字,他回到办公室抓过他手机一看,果然停留在安令时的聊天界面。
玄极抽回手机:“哎哟,老白。我这……就刚来时跟他打了个招呼你看呗。这不要问他当年那个案子的情况嘛。”
白谭看着他说:“我现在就去找安令时,你帮我跟叶子说一声忙完一定带她出去玩。”
玄极一听这话顿住了。
白谭迅速反应过来了。他有些狐疑的看着玄极问:“你怎么这幅表情?”
“啊,其实……”玄极斟酌道:“安令时把叶子带走了。”
四周寂静。
“不过罗弋已经去找了。”玄极连忙补充。
白谭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握紧的拳头逐渐放开:“你也去找啊你坐在这里这么悠闲!”说完转身加快了步伐。显然,他要处理完这些工作才能为私事担忧。
姚灵桐从毛毯子里探出头看了一眼闹钟——距离她上一次醒来已经两个小时了。她看着时间有些诧异。
算上她睡着前的一个多小时,安令时上山去已经四个小时了。姚灵桐恢复座椅打开门出去。
温度很低了,呼出的气都变成白雾。
她一边搓搓手跺跺脚,一边往山上走去。边走边把领子往上拉,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四下看情况。走着走着眼前突然雾气骤起,她警惕的停下脚步。
模模糊糊间雾气中出现一个人影。
“安令时?”姚灵桐轻声唤道。
那个人影似乎是听到她的声音惊了一下,回头转向了她,浅色的发丝飘出了雾气一点。
“是你啊。”那个人声音很温和,“你在找谁?”
姚灵桐尝试和他交流:“我找刚才上山的那个大哥哥。”
“刚才那个人?”那个人轻笑一声,伸出手似乎想到她身边。但是烦人的雾气始终缭绕着他纠缠不清,以至于就算他再努力也没办法走出来。
“唉……”那人似乎放弃了,握拳到面前轻声喃喃低语:“下次吧……”
雾气中光芒骤然显现,那个人消失了。与此同时从远处树上坠下一个人,而姚灵桐面前的空气突然成碎片零落散开,显现出来了原本的道路。
直通向山深处的别墅。
姚灵桐脸上出现了一些错愕,这个突然到来的人她在过往记忆中没有任何踪迹。但是他偏偏就是出现了,不但击伤了埋伏的人还打碎了阻挡她寻找安令时路上的障碍。
姚灵桐眉间露出担忧。
这么看来安令时还是有危险的,也不知道他的元能能不能应付这帮人。
姚灵桐撒开步子往上冲去。可惜她年龄尚小,步子甩的再大也不过区区之长,而且很快就感到了疲惫。
这个场景似乎很熟悉,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些,她没有任何记忆。但是那种迫切的、慌乱的、无力的感觉似乎曾拜访过她的心绪。
她跑不动了。
她拍了拍手表主动向玄极发出了求助。
远在云城公安局的玄极手腕上的表随着灵桐的拍打发生了震动,他睁开了双眼。一双浅灰色的眼睛逐渐变成黑色,灰色渐渐变白汇聚眼底化为将散不散的一抹雾气。
他起身向外走去。
姚灵桐站在原地气喘吁吁,静静休息了几分钟又继续向上跑去,越向上她心头的不安就越强,总觉得再迟去一会儿就会见到她不愿面对的……
姚灵桐突然止步,然后往后退了一点。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在惧怕。
今天早上很冷,原本这个点早该来来往往的街道上没什么人。两个小时前被玄极赶出来装作找人以应付愤怒版白谭的罗弋此刻搓手哈气行走在人迹罕至的街道上。她在卖煮菜的小摊前停下来闻着暖乎乎的香气,接过老板手里的杯子从九宫格里挑串串。
煮串鲜美味醇,罗弋满足的一口咬下,觉得这寒秋天也没那么冷了。
罗弋哼着轻快的小调走在街头,转角就遇见了一个人站在角落的樊允惜。
罗弋疑惑。那不是路连云他心上人吗?怎么一个人在外边。她悄悄观察了一会儿下定论——鬼鬼祟祟的很可疑。
她叼着签子装作闲逛一样不经意的越走越近,然后看见樊允惜拐进了小巷,她连忙嚼完食物丢了杯子也跟了过去。
在小巷子口她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于是罗弋背靠墙上企图侧耳倾听到樊允惜说了什么。里面模模糊糊的传来几句让她听着听着就心惊肉跳的话。
好嘛,这小子有问题啊!
罗弋转头就要跟白谭去说这事儿。原本在巷子里说话的樊允惜突然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罗弋。罗弋听到身后的脚步和喊她的声音还试图打个哈哈绕过去,未曾想樊允惜直接上手就要擒她。
罗弋后退几步躲过樊允惜的拳头,有些慌张的想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开打,真真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走神中,樊允惜一拳带着凌冽的风打过来,罗弋一个翻身下蹲躲过他追过来的横扫。
这个地方没什么人,也没人看见他们打架。就算看见了也会有人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视若无睹。
樊允惜来的一路上沉默寡言只是脸上挂着微笑。这会儿再看看,身法一点都不比罗弋差。
“你什么时候来的?”樊允惜问她。
罗弋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冷笑一声:“在苍城我就觉得你不对劲。这次任务本来与你无关,你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现在一看,原来是你本来就有问题啊。”
樊允惜倒是笑着把手一摊,一步步逼近:“哦,我有问题。我干什么了?”
“你涉毒。”罗弋立刻摆好防守的架势咬牙切齿道,“刚才在谈交易?东西放哪了?”
樊允惜目光逐渐阴森起来:“这样,就更留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