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鸾覆 第十四章 心魔丛生

可是他原本狰狞的面目又狰狞了几分：“顾澜烟，哦，不！

应该叫你李熙画了，你说我母妃是咎由自取？”

他伸手缓缓地握住了那柄宝剑，鲜血蜿蜿蜒蜒的爬在他的衣衫之上，他也毫不在意。jiuzuowen

他将宝剑拿了过来，她只是平静的望着架在自己颈上的那柄三尺多长的宝剑，眼中没有任何的惧意：“对！你母妃就是咎由自取！

我告诉你，我在来北燕之前被灭满门，你能像我一样忍辱负重吗？

你怕是不知道，你的父皇当年可是在太子门下摇尾乞怜，最后当上了一国之君，你能吗？

你父皇在登基之前，甚至去结交太监，你能吗？”

说完这一段，她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补了一句：“对了，你自暴自弃了，所以你不能！

之后你就亲眼看着他们把所有你爱的，爱你的，乃至于所有与你有关联的人全部杀尽！”

“泼妇！你给我住口！”

元峦话一出口，立马后悔了，但他的内心驱使着他将那把宝剑又逼近了几分。

可是顾澜烟又开口了：“我真的算是看清你了，原来我跟你在这里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

自己无能到居然拿一个女子撒气？真是可笑。”

他打了个激灵，字字句句，锥心入骨，他的心仿佛开始抽搐了起来！

“当啷一声！”他猛地丢掉了宝剑，浑身大汗淋漓的跪在地上，贪婪的喘着气。

他魔怔般的用手抱住自己的头，颓然的倒在了地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也丧失了刚才的那股暴怒，轻声道歉，带着哭腔：“我只是……恨我自己……”

她蹲下来身子，还是用着那一股温情的语气，抚摸着他的脸颊，像是两位情人间的对话一样：“七哥哥，你现在优势可是巨大啊！

我知道你刚刚经历丧母之痛非常难过。

但是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对手们可是毫无防备啊。

只要你能成为一把利刃，刺入他们心脏的利刃，这样你母亲就死得其所了。

你现在的处境不是一般的好，那一柄寒光闪闪的剑就是你的目标，权利则你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她的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让他不由得魔怔，他的动作仿佛被无限的拉长，短短几个瞬间的事情仿佛变得无比的漫长。

他从地上捡起了那柄长剑。

握着剑的那只手缓缓地攥紧，发白，“复仇就从今天开始！”他的声音冰冷而又虚弱。

她的脸颊终于漾起了一抹笑容，刚想转身离去，刚走到一半，落入一个冰冷而坚硬的胸膛：“澜烟，一定要看着我复仇。”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丝的异色，也不抗拒，就这样被他抱着。

她偶然间望见了他的脸庞，黑眸中流光四溢，可是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与她眸中的如出一辙。

她不由得疑惑，以前明明是相处了那么久了，为什么如今他变得如此的陌生？

有一瞬间她几乎怀疑应不应该这样做，让她不由轻轻皱起眉头，过来良久，他终于松开了她。

他盯着顾澜烟的面庞细细的打量着，丝毫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因为还未入冬，她穿了一身白玉绣兰花的长裙，再配上雪亮的肌肤，显得格外秀色可餐。

可是他知道只有她的那双眼睛在诉说着一切。

他的面庞之上居然展开了一丝笑容！

可是顾澜烟心里还觉得不安，隐隐觉得他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宸妃死的那一刻，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虽然他此刻的笑容就仿佛春天绽放的花儿一样艳丽，他想要握住她的手。

可是顾澜烟的眼底没有丝毫的柔情，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刚想要转移话题。

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玉簪子，雪亮剔透，玉色中隐隐约约透着几丝奶白色，更显娇巧，几条流苏垂下，随着风吹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日围猎回来在集市上看到的，自从那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你了。

要不是那块玉珏，本来锦盒里是准备放这根簪子的。”

顾澜烟半晌无语，这个时候她还能说什么？

她被那簪子的奶白晃了一下眼神，呐呐道：“送给我？”

元峦刹那间就知道了顾澜烟的内心，眼中闪过了哀伤，可是他还是不肯放弃，要亲自为她戴上，她却是不露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

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这让他的呼吸一阵抽痛。（建议配合薛之谦的绅士服用！）

他明显察觉了他的动作，捏着玉簪的手又紧了紧，殊不知两人的脊背都挺的那么直，顾澜烟那秀丽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异色。

过了好久，她只说了一句话：“我……是你的皇妹。”

很多年之后的那个夜晚，元峦这个片段的回忆又重新涌起，就算已经有无数人在他们的身边穿梭，就在这一天，这个满地瓦砾，一片狼藉的屋子里，他颓然的抱着她。

这一瞬间即为永恒。在元峦的记忆里他们会化作一尊在流水中万古不移的礁石，永远的矗立那里，不知孤独。这也是他唯一一次真心的拥抱这个他等了一生的女人。

也许到了那个夜晚时他仍会觉得，莫大的幸福会想潮水一般涌来吧。

可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但这一次机会也终究成为指缝中缓缓飘逝的流沙。

老神在在时，或是在穷极无聊，于冥冥之中或许有一只看不见的命运之手，在这一天特地为他上了些蜜糖吧，可是那位神最终还是遗忘了他。

以至于后来他仅凭着那几片残缺不全的记忆，细细的回味着生于皇家的那唯一的一次微甜。

他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又更加苍白了几分，脸色开始发青，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嘴巴里一阵的铁腥味，涩涩然的问道，“皇妹？”

在不知不觉中他的拳头慢慢的捏紧了，可是他的语气再次转寒：“我真是有一个好太后啊！”

他的目光还是钉死在她的面容之上，那根簪子扎破了他手心。

鲜血汩汩顺着他的手指滴滴答答的流着，可是他却毫不在意。

她看着他的表情，低下了头，慢慢的，将他的手推了回去，“这个……你不应该给我。”

她的语气此时显得无比的冷漠。

“你！”元峦看着她，带了一丝的不敢置信。

“我元峦送出的东西，永远也不会收回来！”他凝视着她的眼眸一字一顿道。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叹了口气终究什么也没说不出来。

“不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我只要默默地守护着你，我就知足了。”

强迫着自己的面上撑起一抹微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那个身体在向自己远离，心内从未有过的恐慌和害怕汹涌着而来，他突然上前一步，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她一愣，心跳居然漏了一拍，竟然没有想到要挣脱开。

“我知道，你谁也不喜欢，但是你能一辈子不成婚么？”

他的双目赤红，眼中的阴冷之色在缓缓地蔓延，“我知道你是煜朝之人。

可我还是隐瞒了你的身份，那一次的大火，虽然我从未见过你，可我还是救了你。”

顾澜烟闻言愣了半天，在他的怀中轻轻地叹了一声，眼里的不知是什么情绪在翻涌，“你是端王，将来会有无数好的女子在等着你，为什么偏偏要缠着我呢？

我，从来不喜欢别人的背弃，而你要成帝王的。”

她言外之意就是要娶只能娶我一个，既然你选了帝王这条路，就注定了不能独宠一人。

他抚摸着她如同丝绸般的秀发，“求你了，你不用管我，我只会在角落中默默地守护着你……”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悲哀与哀求。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生那么的漫长吧，他终于将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你就让我默默地守着你，哪怕你永远也不会喜欢我，我只要还剩一口气，我就不会让你受伤。

求你不要拒绝我，虽然我走的是帝王之路，但是我也有心、有肝、我也怕失去、怕死。

我甚至还会受伤，我更知道你身上的重担太多了，在端王府中你那一次次的噩梦就可以看出。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你的重担，去看看你身边的人。”

他胸腔中的那一股撕裂般的悲伤再也抑制不住，倾泻而出。

他的双臂死死地抱住了顾澜烟，嚎啕大哭，就像是街边无助的孩子。

有很多话，她一直压制着，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仿佛是在害怕解释，她无数次的想过拒绝，也许在她那仅存的那些善心里，特别依赖，不舍这份温暖吧，也许她也早就迷恋上了端王府的一切。

她的心中一酸，双手冰凉，她轻轻的张了张嘴，一股腥甜的滋味涌起。

她要紧了银牙，狠了下心，咬着牙回答，一字一顿的回答道：“端王殿下，我们只有友情。”

她本来想着端王能成为她手中的一把利刃，利用一番也就罢了。可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端王居然动了真感情。

不行，这样不行！

也许，多年之后我们会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人……

这让他的双眸微微一亮，但断然不能是爱人，我是你妹妹，你是不可能娶我的。

醒一醒，看一下你的周围，在这条血腥的路上你需要盟友，这个盟友不缺我一个。

我已经看到了你的转变，作为朋友、盟友，我会不遗余力的帮你的，而你现在要培植自己的势力，而不是来想怎么得到我。

“我是不是真的痴心妄想，是不是？”他的目光透过了帘子，飞了出去，丝丝的秋风也让他的双眸变得绝望。

屋子里蔓延着一种难堪的沉默，她终究还是开口了：“不！你不是在痴心妄想，或许等哪一天你成了九五之尊……”

她逐渐的沉默了下去，她不禁疑惑道：“就算他真的成了九五之尊，自己会接受这一段感情吗？”

他望着她，眼睛里渐渐地浮现出色彩：“好，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双手奉上！”

顾澜烟淡漠的说道：“你想娶我，但不是现在，而现在只是需要想清楚，你的下一步计划到底是什么？”

她这样说着，挣脱了他的怀抱，将那根玉簪退还给他，刚想转身离开。

可是他像是不甘心，将她一把拉了回去。将那根簪子斜着别在了她的头上。

顾澜烟望着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出来屋子，只剩下一道清冷的声音，“下次不能再这样无礼！”

他的眼中不知是欣喜还是悲哀，似乎是两种情绪在交织着。他的双眸死死地望着她的背影，在门掩上的那一刻，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过去。

她明显的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剧烈变换，与她第一次见他时判若两人。

她迎上了长公主焦急的面容，道：“给他做饭。”

说罢她转身上了马车，可是她随手取下了簪子，扔在了一旁。

长公主不由得感慨道：“不愧是我七哥看中的女人，才一天就把他医好了，传说中的心病医生！”

她先是去看了看，果然他已经恢复如初了，连忙亲自跑到了厨房，开始忙活了起来。

刚一回府李轩宇就迎了上来，欢快的说道：“画姐姐，你也太厉害了吧。你是没看到二姨娘的表情，那叫一个灰头土脸啊！”

顾澜烟闻言，黛眉微皱，提醒道：“你以后要小心了，这只不过是一个玩笑，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千万不能连累了五姨娘。”

“哎呀，画姐姐你怎么比我娘还要啰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