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村里人震惊,杨家人也同样震惊。
在收到杨芸芸考入明志学院的信后,没过几天就又来一封信,杨秦氏知道信的内容后就打算动身去省城找杨芸芸他们了。
杨德胜坐在椅子上看着放下信就开始回房翻箱倒柜的杨秦氏,除了要收拾的行礼外,还有要带给杨芸芸的,看那架势真的是恨不得把家都搬到省城去。
“芸芸那里是省城,什么都不缺,你也别白忙活了。”
杨秦氏一听就不乐意了,脸色耷拉下来,手中的东西往床上一扔,坐到一旁,没好气的看着杨德胜,那个大嗓门,门外都能听到,“你再说一遍,什么叫白忙活,省城那是什么都有,那你也要看看那要不要钱,你当家里钱是大风刮过来的不成,能够从家里带过去的干啥要花这冤枉钱,怎的,你钱多的烫手啊!”
杨德胜压根不是这个意思,敲了敲手中的烟杆,解释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带这么多过去累不累,穷家富路,穷家富路的,你带这么多东西上路,也不怕把自己累着,你看看你都多大年纪了。”杨德胜说完就心道坏了。
杨秦氏知道杨德胜关心她,只不过最后一句就不是那么好听了,走过去掐了一下杨德胜,掐腰道:“什么叫这么大年纪了,我多大年纪了,好啊,杨德胜,你是不是看我年纪大了就嫌弃我了。”
女人对自己的年纪总是在意的,杨秦氏一开始也不是很在意,虽说早已经做奶奶了,可是仍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老,还能再战五百年,可自从杨芸芸出嫁以后,家里分家后,杨秦氏人前仍旧盛气凌人,可人后难免有些失去精气神,时不时拿着银镜看看自己头上的白头发,作为枕边人的杨德胜最为清楚。
“你说什么呢?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在我心里一直像我第一次见你那样漂亮,再说了,我比你大了这么多,要老也是我先老,要嫌弃也是你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杨德胜对外沉默寡言可不代表他不会说话,有个很形象的词可以形容杨德胜,那就是闷骚,不过闷是对着外人,另一个也就只有杨秦氏才能享受到,不然怎么可能生下这么多儿女。
这下轮到杨秦氏羞红了老脸,恼羞成怒道:“老不休的,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哄我,你就这样哄我一辈子好了。”不过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
“对了,你真不和我一起过去,都还没去过省城,我长这么大最远也只去过县城,我看芸芸给的信中描述的省城和我们这里完全不一样。”杨秦氏不管在家里在村里多么威风,可是她心里明白自己就是乡下妇人一个,要去那么远还而且人生地不熟的省城,她心里还是没有底气的。
杨德胜眉头紧锁,吸了一口烟,敲了敲烟杆,“这地里的活也不能没人,还有赵家,赵秀才也不去,我跟着你一起去了,到时候亲家母要多不自在。”
“怎么的,地里少了你难道就要荒了不成,不还有几个儿子在吗?怎的,分家了,难道这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吗?我看他们谁敢?再说你这年纪了,又不是没有儿子,早该多歇歇了。”杨秦氏就不信杨德胜走了,地里的活就没人干了,更何况杨德胜早先年在林子来转悠,碰到过几次大家伙,也积攒了不少家底,可
“至于赵家,赵秀才人家那是见过大世面的,再说现在两个儿子都在外面,到时候想去省城就去省城,我们倒是临老了才能够出去见见世面。我么现在也就靠芸芸才能够上省城,或许以后还能靠老四去京城看看。”
相较于杨家村很多人,他们一辈子都没走出过杨家村或者县城,要知道去外面吃喝住行样样都需要花银钱,那花费的银钱可以花掉一家人一辈子的积蓄,就为了出去一次难道让全家人喝西北风吗?还不如在杨家村自己家待着,有地种起码能够吃饱穿暖。
杨德胜和杨秦氏对杨泽睿抱有很大的期望。
杨德胜最终还是不放心杨秦氏,虽然离他上一次出远门也有将近三十年了,可他再怎么样也是出去过的,出去也有个商量的人,至于让几个儿子护送杨秦氏去省城,那也要看他们能不能做得了杨秦氏的住,别反过来还要杨秦氏操心。
赵李氏动手收拾了几件衣物,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出房门,走到书房门口,看着坐在书桌前看书的赵秀才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明诚写信让我们一起过去,你真的不打算一起过去吗?你都不担心儿子吗?”至于口中的儿子是大儿子还是小儿子......
赵秀才连眼皮都没抬,淡定的翻了一页,语气里毫无动容,“我为何要担心,都已经是成家立业的人了,更何况我还要给孩子上课,去一趟来回需要的时间肯定不少,哪能随随便便就把课给停了。”
说到这赵李氏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赵明诚这信的确来的太过突然,可正因为前后两封信相差的时间也没差几天,她才急着过去,虽说信中只写了接他们去省城,她这心没有看到两人总是安定不下来。
赵李氏这心里呀,被赵明诚弄得七上八下的,再加上赵秀才也不一起去,到时候她去省城,还要担心家里的赵秀才,让她不禁抱怨道:“你说明诚也真是的,做事着急忙慌的,什么事也不说清楚,来封信就说接我们去省城,真的是......”
“他这性子不就是你宠出来的吗?”赵秀才淡淡道。
赵秀才自从大儿子弃文从商后,觉得不能让小儿子走了大儿子的老路,想要严厉管教小儿子,毕竟当初大部分心力放在大儿子身上,对小儿子就松懈了许多,小儿子的性子就比较自由散漫。
当赵秀才想要把赵明诚性子掰过来,免不了手段有些过于严厉,可在经历过大儿子差点被打断腿赵李氏是完全受不了这样,怕赵秀才要把自己两个儿子都给打废了,那护得叫个紧,虽说赵明诚性子没有长歪,可他那有时候过于跳脱的性子只能让赵秀才眼不见心烦。
可赵李氏能说自己儿子不好,可哪容许得了别人说自己儿子不好,尤其是在她心里,若是没有她护着,指不定赵明诚要被赵秀才打的半身不遂,现在也没有外人在,也不用给赵秀才面子。
“赵伯庸,你什么意思,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把明诚教坏了吗?明诚有哪里不好,他年纪轻轻的就考上了秀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我算是看透了,你不是对儿子不满意,你是对我不满意,对我生的儿子不满意。你就是想要让我一辈子都看不到儿子才心满意足是不是,你就是想让我死不瞑目。”赵李氏越说越悲愤,情绪上来挡也挡不住。
赵李氏想到在外的大儿子,十几年都不能进家门,她都多久没有仔仔细细看过大儿子了,也不知道大儿子在外面吃了多少苦,一想到这她这心就揪揪的疼,忍不住拿起帕子抹起眼泪来,现在小儿子让他们去省城,说不定还能见到大儿子,到时候双方这么多年的关系能够缓和下来。可是赵秀才这态度,让她心都凉了,是不是等到她死了,她的大儿子都不能回到她身边。
赵秀才看着赵李氏越说越激动,急忙起身,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想要安抚她,被赵李氏伸手打开,赵秀才看着越哭越激动的赵李氏,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出现了慌乱,手脚慌乱,急忙解释道:“好好的怎么说到这上去了,夫人我操持家事,生儿育女,我哪有对夫人不满意,夫人也莫要胡言乱语。”
赵李氏才不听赵秀才的解释,双眼通红的看向赵秀才,“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跟不跟我去省城。”
赵秀才看着双眼泛红,鬓边早已生白发的赵李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去,给我几天时间,我先安排好学堂里的学生。”
其实他心里不是不知道当初或许是他的错误,赵明礼的选择才是对的,他也在慢慢改变,他也在学那些以前他嗤之以鼻认为是旁门左道的知识,他的教学方式也是在慢慢发生改变,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固执己见毁了他教的孩子。
他在改变,偏偏又在大儿子的事上他却不肯退让,他也知道赵李氏的心结,知道她心疼赵明礼小小年纪出去打拼,也知道她和赵明礼在外面有联系,他也不想管。他不心疼赵明礼吗?怎么可能,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第一个儿子,甚至可以说就算赵明诚出生,可在他心里也是比不过赵明礼,他花费在赵明礼身上的心血比赵明诚身上多的多,曾经他对赵明礼多么给予厚望,他当初知道赵明礼要弃文从商的时候就有多么痛心。
打在赵明礼身上的棍棒,一棍棍打在在他心上,他多么希望赵明礼能够放弃自己的想法,可是赵明礼仍旧那么坚持,他为赵明礼的坚持而感到欣慰也感到痛心,坚持是种好品质,可是这种坚持用在错误的方向上就让他痛心,他把赵明礼赶出家门,不愿认这个儿子,就是想要让他知难而退。
可时间能证明一切,时间慢慢证明是他错了,或许正因为是他错了,他才不敢见这个小小年纪就离家自己闯荡的大儿子。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也只是一个懦夫,他不敢面对儿子,他的心里对他有愧疚,有心疼,还有作为一个父亲的尊严,他拉不下脸面去承认自己的错误,所以他只能避而不见。
赵秀才曾一度怀疑自己适不适合做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