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亲疏远近不同,有备两种茶点和四种的,亲戚们则是备六种,一般都是花生瓜子或油炸的一些炸物,也有的人拿红薯干或者蒸的小芋头。
其实拿啥吃的都不讲究,主要是热闹,但看到吴凤英拿的东西后,大家都暗自笑话起来,吴凤英家两个儿子加上她男人,一共三个壮劳力咧,日子过得比村里大部分人都轻松,怎么做人像跳蚤放屁,小气的很。
吴凤英准备了两样茶点,一篮子在山上采的余甘果,那玩意又酸又苦,另外一篮子还是野果,叫做刺梨,这东西不仅酸,还难吃,拿着这些东西去叫茶,真不知道是磕碜自己还是瞧不起何慧芳。
果然,何慧芳站在院子门口照顾客人,一见吴凤英就拉下了脸,这人脸皮快赶上城墙喽,要是吴凤英家叫茶,她是打死都不会去,这个吴凤英倒好,不请自来!
何慧芳没接吴凤英的篮子,站在她身边的大嫂笑着接了过去,也算没给吴凤英难堪,禾宝拽着她奶的手,低着头一起走进院子,一进来他的眼神就四处乱瞟,好多好吃的啊,他馋的流口水。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房前屋后都坐满人,何慧芳和嫂子穿梭在人群里给大家倒茶,禾宝抓着瓜子花生就往荷包里塞,还和一个男娃为抢糖块打起来,呜里哇啦吵个不停。
何慧芳拍了拍手,喜庆日子懒得计较了,“今儿家里叫茶,多谢大家伙捧场啦,姑娘呢叫做安宁,是个文静懂事的好姑娘,脸上受了些伤还没好,大夫说不能吹风,所以拿帕子遮着呢。”
话音刚落,沈家大嫂接过话茬:“安宁伤了脸,女孩子心里难过,咱不兴戳人伤口哈,待会也别缠着人家问东问西。”
“不会有人这么没眼力见的,要真有,我就用扫把轰这种扫兴玩意儿出去,哈哈哈……”沈家二嫂也接过了话。
人家都这么直说了,村里的人虽然好奇,但也都跟着搭腔。
“是啊,咱谁都不提。”
“姑娘自己心里也不痛快哩。”
吴凤英瘪了瘪嘴,她正想借这个机会拿那病秧子的脸做文章,没成想还没开腔,就被这三妯娌截住了话头,她看了看附和的人,又想了想沈家三位能噎死人的嘴,这回心里有了点谱,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上赶着讨骂。
安宁拿着自己做的南瓜饼出来了,脸上蒙着一块绢帕,说话做事果真真是讨人喜欢的模样。
“这东西好吃咧,安宁你咋做的?”
“慧芳啊,这下你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了吧?”
“哟,这姑娘真不赖。”
众人都夸安宁好,吴凤英就不乐意了,她儿媳妇叫茶的时候,怎么没见她们这样拍马屁?一群墙头草。
吴凤英磕着瓜子,斜眼瞅了瞅安宁,拔高音量:“前两日我瞅你病得都下不了地,现在病好了?什么病?会传染人不?”
不提这茬便罢,一说大家伙也想起来了,前天好多人都看见了,何慧芳带着安宁坐板车去隔壁村找人瞧病,安宁病孱孱的样子,的确像个病入膏肓的,而且吴凤英那时候说什么来着,说安宁有瘟病?
何慧芳皮笑肉不笑的呵了声,就知道这个吴凤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放啥臭狗屁咧,一天天嘴里没点好事,安宁身子好着呢!你少口红白牙的咒人!”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慧芳才不管这么多,管你脸臭的香的,心思歹毒她照打不误。
大家伙都呆住了,不由自主的打量着安宁,这一下午姑娘走来走去,又倒茶又喊人的,确实也不像个身子孱弱的,可那天咋回事呢?
何慧芳咳嗽几声,她当然不会把遇见安宁时她走两步就喘不过气的事说出来,反正安宁现在是好了,“那天安宁刚来,我心疼她走山路脚疼,才叫泽秋去借车。”
看看,这未来的婆媳关系多好,大家一寻思,是这么个理,反正现在安宁身子骨健健康康的。大家打趣了吴凤英几句,又转了话题。
吴凤英那个气呀,眼神像剑似的直往安宁身上戳,看了很久安宁连咳嗽都没咳一声,她这才泄了气,原来她不是病秧子。
但今天吴凤英的倔劲也上了头,不给何慧芳使点绊子她今天浑身不舒坦。
见大家都在夸安宁的南瓜饼做的好,吃起来很香,吴凤英的心里就有了主意,香是吧?她掺一把沙子在饼子里,吃一口一颗沙子,嚼一下崩次牙,看你们还夸不。
借着去解手的机会,吴凤英紧贴灶房后面的小窗,绷得手指都快抽筋了,才把一撮沙子洒在了刚煎出来的饼上面,回到院子里后,自认为报复得手的吴凤英裂开嘴直笑,她就等着瞧安宁出洋相吧。
过了会不知谁问了句:“凤英啊,你家禾宝呢?”
吴凤英呸的吐出瓜子皮:“咦,出去耍了吧?”
禾宝是个屁股上长了钉子坐不住的,一天到晚在外头野,吴凤英早已经习惯,但这回她大错特错了。
安宁做的南瓜饼好吃,可来的女眷和孩子也多,基本上一人尝一口就没了,禾宝根本没吃够,他胆子大人又贼,趁着大人不注意溜进厨房,现在正端着一盘子南瓜饼躲在院墙外狼吞虎咽呢。
“汪汪汪——”
一条比禾宝还壮实的大黑狗嗅着香味走了过来,口水顺着它的獠牙淌了一地,呼哧呼哧的呼吸声近在禾宝耳边,禾宝顿时毛骨悚然,一扭头就看见张凶神恶煞的狗脸,吓得他一蹦三尺高,哭喊着就往院子里蹿。
“奶,救命,有狗!”
接着被门槛一绊,举着一碟子饼就扑到了站起来接他的吴凤英身上,吴凤英哎呦一声,被禾宝这小愣头青扑的人仰马翻,手肘都嗑青了一块。
装饼的盘子碎成了好几块,好好的饼子也到灰尘里滚了一圈,何慧芳心疼,这米啊油啊糖的不要花钱?这小崽子真是没半点教养,也不知大人怎么教的。
庄稼人都明白食物多金贵,有人赶紧把饼子捡起来。
“凤英啊,你家禾宝平日里也没缺食少穿吧?怎么饿到这地步?”
“哎呦,多好的饼子,全被糟蹋了。”
吴凤英被身边的议论声臊得抬不起脸来,越瞅禾宝越来气,扒下他的裤子啪啪就是几下。
“我让你眼皮子浅!”
“叫你手贱!”
“哭什么哭,嚎什么嚎!”
吵吵嚷嚷的叫茶就这么过去了,安宁在沈家村算正式的露了脸。晚饭前大家各回个家,何慧芳和安宁把家里收拾干净后,已经是戌时,太阳慢慢落山,白日里的燥热也被凉爽的夜风所吹散。
沈泽秋还没回来,何慧芳点了盏灯,拿出白胡子给的膏药给安宁抹,安宁摘下面巾,何慧芳眼睛一亮:“结痂了!”
她怕是自己眼花,又提着灯凑近了去看。
“真结痂了!”
“安宁啊,白胡子真是神哩。”
何慧芳心里美滋滋,盘算着茶也叫了,安宁的身子和脸上的伤都好了,何不趁热打铁,干脆把婚期定下,办完了婚事,一家人就踏踏实实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可左等右等,都戌时末了,这泽秋咋还没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