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漫回人界的路上再次经过马大哥的家里,她看到院子中妇人带着一双儿女在烧纸钱,伤心欲绝,面色苍白。
她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默默路过,继续赶路。
也许一开始三漫是为了钱财,但经过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她忽然觉得除鬼这件事有了意义,她收获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同时明白,恶鬼一日不除,人界一日不得安宁,每天都会有人为此付出性命。
早上的阳光慢慢变得刺眼,三漫一路走走停停,累了就歇一会,不累就慢慢走,很快便回到繁华的上京。
她路上都没吃什么东西,一进城先去街边买了两个包子,而后边啃边往前走。
这一去阴界,大概有一个多月,她也没仔细算。
这么想着想着,已经吃完一个包子。
街上没有遮挡物,实在太过炎热,三漫只好走了小胡同,胡同里阴凉阴凉的,那股烦热感终于消失。
走到一半时,三漫突然看到前面有两个人,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穿着破烂颜色暗沉的衣物,另一个是个小男孩,小孩背对着三漫。
三漫又咬了口包子,依旧保持刚刚的速度往前走,在她的视线中,小孩伸出手把一个钱袋交到那尖嘴猴腮的人手上。
丑男人得意地笑了笑,那模样丑陋极了,若是鱼宝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说,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吃完包子后,三漫面不改色经过他们身边,余光瞥到小孩神情呆滞,眼眸无聚焦,这一看就不对劲。
这么巧,刚好被她看到了,三漫最见不得别人的钱财被人骗。
所以,在她看到小孩情况不对劲的那刻,三漫顺手把骗子手上的钱袋拿了回来,再把小孩子拉到自己身后。
胡同里没什么光线,男人的肤色很黄,五官拼凑在一起也很奇怪,有一种看不顺眼的违和感。
“姑娘,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你会后悔的。”
男人低语的威胁三漫听都没听进去,直接一脚踹上他的肚子,她控制好了力道,不会轻也不会太重,主打的就是一个让他知难而退。
显然是见效的,男人捂着肚子灰溜溜跑了。
身后的小孩一把推开三漫,灵活地跑进另一个小巷子。
“你的钱——”
三漫看着手中的钱袋,她掂量了一下,感觉还挺沉。
还是得物归原主,她虽然爱财,但也万万做不到吞人钱袋,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孩的。
三漫点点头,刚刚心里想的一番话稳住了自己心神,而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去找那个小男孩。原以为找不到了,却没想到小孩站在前面的小巷子,似乎特意等着三漫。
看见三漫朝他走来,小男孩还招招手,嘴角扬起笑意,挺童真一小孩.........个屁。
三漫摸着额头上留下的血液,黏黏的带着血腥味。
小孩刚刚朝她扔了块砖头。
童真个屁。
三漫看着小孩嘴角的笑容,和刚刚那尖嘴猴腮的男人的笑容一模一样,这下好了,三漫心安理得把钱袋收好,面不改色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在小孩灿烂的笑容里砸向他的额头。
砰地一声,小孩的额头被三漫砸出绚烂红色的花,砸的位置和三漫自己头上的位置一模一样,很有准头。
三漫拍拍手,也不管那小孩如何了,转身就走,反正还能好好站着说明也没太大事。
这一小插曲过后,三漫去牡丹轩找鱼宝,一进屋就看到满屋子的人凑在一起打牌,别提多悠闲了。
相反,鱼宝他们看到三漫回来简直炸开了锅,特别是看到三漫额头上血淋淋的伤口,更是惊呆住了。
祁老大第一个走到三漫面前,用棉布抵住流血的伤口,冷着声音问道:“谁弄的?”
“一个小屁孩。”
鱼宝气愤地撸起袖子:“哪家小屁孩,我去揍死他。”
“不用。”三漫平淡道:“我已经扔回去了。”
慕海风插嘴道:“他用石头扔你的,然后你用石头扔回去的?”
三漫点头,准确来说是一块砖头。
慕海风拍掌,也不知是真的赞赏还是阴阳怪气,他道:“厉害,不愧是你。”
袅青青取来医药箱,小心翼翼帮三漫处理伤口,伤口足足有半截手指那么大,祁老大全程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
三漫这时想起拿回来的钱袋也没有看过,只知道掂的时候还挺沉。
拉开绳子打开钱袋后,给了三漫小小的震撼,里面放着的全是金元宝,怪不得手感那么沉。三漫当着他们的面把钱全都倒出来,几乎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诧异,除了本身就是个有钱人的慕少爷,他只是挑了挑眉问道:“这你的?”
三漫:“现在是我的。”
小屁孩砸了她一脑袋的血,这钱就当赔偿金了。
把钱全都倒出来后,三漫突然发现钱袋最底下还有一张小纸条,什么也没多想就把小纸条拿出来。
其他人好奇凑过来看,三漫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把纸条摊开,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借命一条。
三漫看着一桌的金元宝,又看了看手里的纸条,果断地选择了前者。
有句话说的好,信则有,不信则有一笔钱财。
她倒是不怕,但有人怕,就比如鱼宝,她一脸惊恐地拿起纸条,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试图把每个字刻进眼里。
“这是有人存心要害你啊,不行!我们得赶紧把这纸条丢掉!”鱼宝说完抓起纸条就想一把火烧掉,被三漫拦下,她不解地看着三漫,仿佛在说:你难道要为了这点钱葬送自己的性命?
三漫坦然点头,这可不是一点钱,这可是她的赔偿钱。
袅青青也有些担忧:“若是换作一般人我肯定不信,怕就怕这是恶鬼的招数,万一真的..........”
后面的话她没说话三漫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怕就怕她拿了这钱命真没了。
“不怕。”三漫说完后当着他们的面把钱重新装回袋子里,然后把里面的纸条随手丢在桌子上。
他们嫌晦气,商量着把纸条烧掉,又怕烧掉又会灵验,最终还是祁老大胆大,上手把纸条烧得一干二净。
随后,三漫甩着钱袋子说着要回去睡觉了。
夜晚,注定不平静。
三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左思右想,迟迟睡不着,往常她都是在塌上躺一会就睡了,今晚不知怎么就是睡不着。突然,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心想难道是因为今晚捡到钱了所以格外激动?
看来只有这一种可能。
三漫下来点燃烛火,微黄的光亮好巧不巧照到了搁置在桌子的钱袋子,三漫看了良久,最后干脆利落捎上钱袋出门去了。
冷清的街上,三漫甩着沉甸甸的钱袋,目的很明确,往青云坊而去。
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来了,还有点想念,她今晚睡不着,一定是还没赢到钱。
所以,她来了。
刚踏入青云坊,老熟人朱老板就笑脸相迎,腾出一个位置给三漫玩,而后三漫脑袋一转,就和隔壁桌的祁老大对上视线。
别说,怪尴尬的。
三漫神色如常,和他打了个招呼,祁老大立马下场来到三漫身边,垂眸低声问道:“夜半三更睡不着?”
三漫反问:“你也是?”
祁老大微微撇头:“我猜你今晚会来。”
哦,原来搁着制造偶遇啊,祁老大的小心机。
三漫直接道:“下次想见我,直接来找我就行,万一我今晚不来,你岂不是白等了?”
祁老大摇头:“不会。”
他心甘情愿等,他知道,三漫一定会拿这钱来赌坊,他太了解三漫了,甚至能猜测出她的所思所想。
三漫把钱袋子撂到桌上,邀请祁老大一起玩,她也了解祁老大性子,压根不在意用钱借命这一说,何况祁老大自己肯定觉得,他帮着一起花钱,到时候一人出一半命。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就凭祁老大这沉闷的性格,肯定是这样。
但三漫还是问了一句:“你不怕?”
祁老大脑子都还没过就道:“怕什么?”
都一起经历那么多的事情,还会怕这种事?
“来吧。”祁老大主动从钱袋拿出一锭金元宝压在桌上,其他人两眼放金,都盯着那金元宝。
这时,祁老大又道:“而且我在烧纸条之前写了几个字。”
三漫问:“什么?”
祁老大贴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不借。”
后来还有几个字:你叫我爹,考虑一下。
三漫点评道:“很可以。”
接下来的黑夜,三漫和祁老大在赌坊度过,三漫这次没用钱币,全是随便玩,纯靠手气,但好在她和祁老大手气不错,一晚下来,不仅金元宝一个不少,还收获颇丰。
等晨曦微亮时,三漫和祁老大漫步在街巷,此时街道有了赶早市的人。
他突然问道:“等鬼都走后,你要回去了吗?”
三漫听到这个问题笑了一声:“祁老大,你这是第几次问我了?”
就这么怕她离开吗?
祁老大没再吭声了,两人一直走到偏僻的街巷,三漫把钱袋子扔回那了,当初和屁小孩相遇的街巷。
祁老大问:“你还回去了?”
“嗯。”三漫背光而立,浅浅一笑,破有些调侃的意味:“总不能让祁老大陪着我一起上黄泉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