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春和景明,街道纷杂,车水马龙。
而青云坊靠窗的雅间内,气氛正僵持着。
隔了许久,朱老板打趣道:“这位姑娘可说笑了,这世上哪有鬼?要是真有鬼我朱某还避之不及,怎会把他藏在我这青云坊呢,这不是瘆人嘛。”
鱼宝和这朱老板也算相识,她知这朱老板虽胆小如鼠,但处事圆滑很有经商之才。
按理说,确实如他所言,遇到鬼他必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与其说是厉鬼在作乱,倒不如去问问那些小商贩,万一是他们作出什么对祁老大不利的事.......”朱老板眼珠子一转,说话气势矮了一截,“大家都知道,祁老大惹的人多,这心怀怨气团结一致不是常有的事嘛,手底下的人为主子打抱不平私自去解决这也是说得通的。”
“哦?”熊四祁微微后仰,抬着下巴睨着这圆滑处事的朱老板:“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没管好我的兄弟?”
“不是不是。”朱老板干笑几声,擦了几滴汗才道:“不过我听闻,这最近死人和那人有关,说不定这事,也是那人在其中捣鬼。”
“哪位?”熊四祁道。
“这个人您也知道。”朱老板凑近,压低声音:“码头的沈老板。”
熊四祁诧异道:“沈坤全?”
“正是。”朱老板继续道:“这沈坤全您也知道些底细,他可是和黄鸣交好。”
“那日您在青云坊对黄鸣动手的事传扬出去,这沈坤全心怀痛恨蓄意报复您手底下的兄弟,谁也说不准。”
祁老大抬眸瞟了眼这头头是道的朱老板,道:“朱老板的意思是,他找的那些商贩来找我的麻烦?”
这朱老板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低着头默默擦汗。
祁老大又道:“可是,我亲眼所见,我的兄弟双眸发红毫无理智,这分明就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影响了。”
“这这这……”朱老板解释:“这打架急眼不是很正常嘛。”
说完,他还看了眼祁老大,见他压根不吃这套干脆砸罐子破摔,两眼一闭再睁开。
“我实话和你说吧,这沈坤全最近蠢蠢欲动,京城不少人都传死人和他有关。您也知道,这沈坤全是放高利贷的,很多人都欠着他钱。”
“祁老大,您也知道,上次您和他发生争执,这沈坤全您也知道是个什么性子,这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指不定就是他撺掇那些商贩来找你的麻烦,至于你的手下,大约是知道这件事想着私下解决。”
他这话说的头头是道,逻辑清晰,比鬼神一说更合常理。
若不说鱼宝亲眼所见知道鬼的存在,她都要被说服了。
这朱老板,不愧是油嘴滑舌的奸商。
见对面几人都沉默思考,朱老板再接再厉,他道:“祁老大。这其一呢,沈坤全知晓您对他的好友黄鸣动手。”
“其二呢,您上次和他发生争斗,关系恶劣。”
“这其三,沈坤全这人野心不小,我朱某就在想,这沈坤全是故意找的那些商贩,借口说和我青云坊有仇,这样您就会来找我,借此和我交恶。”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祁老大可不要白白被人当刀使。”朱老板给熊四祁添茶,语重心长道:“要想知道究竟如何,祁老大不如亲自跑一趟。”
出了青云坊走了几步远,鱼宝第一个忍不住了,她往地上踩了几脚,义愤填膺道:“这朱老板还真是能说会道,我们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急。我们本来也不是要来说清楚的。”三漫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眸子里清明一片:“演一出好戏给他看。”
鱼宝想到什么,噗嗤笑了。
祁老大突然问:“这鬼附在人身上,这么能说?”
仿佛就是朱老板本人。
思想,语言,动作,神态,几乎看不出来有不对劲的地方。
三漫给他们普及:“恶鬼本就是人的恶念汇聚而成,他们是人心的产物。”
至于渊源,三漫记得佟老曾经提及过,好像是从远古时期。
码头的龙头老大,沈坤全是个放高利贷的,为人凶狠,长相和黄鸣相似,都是满脸胡茬身材高壮。
也许这也是他俩能成为朋友的原因。
如今黄鸣已入狱等候发落,沈坤全是费尽心思上下打点看看能不能弄出来。
奈何,这件事闹大再加上有朱老板的相逼,最终无果。
这天,他打算去见自己兄弟最后一面。
还没出去,手下的人跑来告知他们被堵住了!
堵?
谁敢堵他?
沈坤全忒了口气,对此不屑一顾,抄上家伙带着人就出去。
他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惹他。
等他来到码头时,看到站在最前面的熊四祁,身边的那个少年他知道,是个毛头小子,名叫玄光。
陌生的是,这次还多了两个姑娘,长相各异,一个水灵灵的看起来就灵动可爱,另一个清艳高冷,神色平淡倒和熊四祁相似。
看起来就讨厌。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调戏一番。
沈坤全摸着下巴眼睛直溜溜盯着三漫和鱼宝:“哟,这是哪家姑娘,长得真水灵,不如陪哥玩玩?”
“玩你大爷!”玄光第一个站出来挡在她们面前。
沈坤全也不恼,转眼看着熊四祁,语气说不上好,也不算坏:“怎么,祁老板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熊四祁本打算好好“寒暄”一番,但现在,他一句废话都不想说。
只想打人。
“打你。”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这两个字把沈坤全气笑了,他和熊四祁之前就因为生意场的事有过节,只是那次之后他们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没想到这次来直接就说要打架?
要论打架,他们的手下应该是不分上下。
但单论头头,沈坤全明白,他打不过熊四祁。
熊四祁这人看着冷淡,打起架来就是一条疯狗,又狠又快。
沈坤全后退一步:“这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理由?
熊四祁内心冷笑,直接冲上去:“打你,需要理由么?”
自家老大都已经上场,玄光带着笑意也冲上去。
一场民间混乱的厮杀就此展开。
鱼宝不会武功就躲在一旁看戏,而三漫直奔目标——沈坤全。
这一举动把鱼宝惊住了,她就知道,大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熊四祁和沈坤全打着架,旁边冲过来的三漫直接踹过来,猝不及防给了沈坤全一脚。
偷袭!
沈坤全内心骂道,抬头想看看是哪个混蛋时,一只鞋子踩在他脸上,上方传来冷淡平静的女音。
“你长得太寒碜了。”
“?”
沈坤全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倒是熊四祁听懂了,嘴角不禁勾起。
这三漫是在回他刚刚说的“不如陪他玩玩。”
熊四祁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这姑娘,用着温和的脸色淡漠的语气说着气人的话。
表面毫不在意,做出来的事又格外舒爽。
不过三漫的脚并没有踩太久,她刚踩上去说完就拿下来。
紧接着,刚想起身的沈坤全又被熊四祁摁在地上。
他额头青筋暴怒:“你疯了?聚众斗殴不怕官兵待会来抓人吗?”
熊四祁哼笑:“一旦和你有关的事,官府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沈坤全呀,在官兵眼里可是刺头,奈何他背后有人,官府的人无可奈何,不敢抓他,但若是他被人欺负了,官府只怕是乐见其成。
熊四祁最后把他交给玄光处置,少年怒气冲冲打了他一顿。
最后,沈坤全鼻青脸肿倒在地上被底下的人扛回去。
事后,四人一同来欲仙楼庆祝。
“太爽了!看他被打的那样我简直身心愉悦!”
鱼宝说完喝了口桃花酿,他这次可不敢喝一口倒的欲仙酒。
玄光嘿嘿一笑,手指了指自己:“小爷我打的。”
鱼宝反驳:“那不还是大师和祁老大制住的。”
说起这个,鱼宝又想起刚刚三漫那一脚,英姿飒爽。
“大师,要不你教我点防身的武功吧?”
三漫喝着酒手一顿,她目光移到玄光身上:“让他教。”
她的功夫都不入流,全凭之前打架打出经验来了。
但玄光是受过训练的,所以让他教是最好的。
玄光鄙夷道:“就你还想学武功,你这小身板受得了吗?”
“瞧不起谁呢?!”鱼宝双手叉腰,怒瞪着他。
她算是发现了,这少年就是喜欢呛她。
“行行行。”玄光无奈道:“明天开始给你进行魔鬼训练。”
三漫转过头问熊四祁:“你之前和沈坤全有什么过节?”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三双眼睛直突突望着。
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大事,玄光是知道的,他只是好奇,祁老大会不会详细说出来。
熊四祁眸子沉沉看着三漫,他知道她要是问了,即使他不说三漫也不会在继续追问。
“也没什么,就是沈坤全看我不爽总是找我麻烦。”
玄光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替自己老大解释:“这沈坤全呢是个混账,他不喜欢有人压他一头,那时候我家老大名声正燥,就是这么不巧,有一天两人碰上了,你们猜怎么着?”
“这沈坤全硬是要犯贱,走到我们祁老大面前直接阴阳怪气嘲笑,我们老大是那种受气的性子吗,直接就给了他一拳,自此,梁子结下。”
鱼宝总结:“这人还真是又菜又爱玩。”
“不对。”玄光纠正:“他挺有能耐的,只是遇到了我家祁老大。”
这边欢声笑语,而隔着不远的青云坊内,朱老板正擦拭着自己的珠玉,那是一把由宝玉雕刻而成的宝刀。
身后的门嘎吱一声,下人进来禀报。
朱老板听后问道:“你说祁老大直接对沈坤全动手?”
“是,还把他打的下不了床。”
朱老板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过了许久,他看着自己擦得越光滑的玉,喃喃道:“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