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刚刚还能忍住不哭,这下一听到他的声音在眼底打转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直直往下流,顺着下巴落下滴在地面上。
陆锦言第一次见到小温哭,他不知道她发生什么事,又见她坐在地上不起,连忙上前想要搀扶起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小温弱弱道:“我扭到脚了。”
“很疼吗?”陆锦言想去看她的脚踝,却被她挡住不给看。
“疼。”小温声音染上哭腔,眼泪像不值钱的珍珠,怎么止都止不住。
陆锦言温柔地为她拭去眼泪,微微弯腰强硬地打横抱起她,别看他身子瘦弱,抱起人也不打抖,稳稳地上楼。
被他抱在怀里的小温惊呼一声,这个举动把她吓得都忘记哭了。小温不解:“你为什么还要下来?”
又为何还要抱她。
她一直以为陆锦言心里是有她的,没有为什么,就是直觉陆锦言喜欢她。可今日发生的事让她认清现实,一直以来都是她心甘情愿,自作多情。
但现在,他为什么还要下来,又好心地抱她上楼。
那她是不是可以认为,陆锦言心里还是有她的。
怀中的人止住哭声,陆锦言奇怪地看向她,见她抬起泛着水光的眸子看着自己,他不禁失笑道:“又不哭了?”
小温低着头不说话,耳朵染上绯红。
陆锦言一直把她抱到床榻上,弯下腰想脱去她的鞋,察看伤势如何。小温发现他的意图,死死扒着他的手,就是不让他看。他无奈坐在她身侧,“为何不给我看?”
小温红着脸:“就是不行。”
无奈,陆锦言拗不过她,只能从自己房中拿到药递给她,让她自己上药,小温喊住他,说道:“刚刚那姑娘长得真好看。”
陆锦言身影一顿,什么话也没说,关门出去了。
小温看着紧闭的门良久,又低头看着自己掌心握着的药瓶,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脑袋里一团乱麻绞着,一会喜一会忧,她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她给自己上好药,一瘸一拐开门,刚开门就看见陆锦言守在自己门口。
“你怎么不好好躺着?”陆锦言怕她摔倒扶着她。
小温看到他的那只手指骨突起,根根分明,她撇开视线:“我来还你这个。”
她把药瓶还回去,陆锦言想都没想,道:“你涂一次就能好了?”
空气有什么凝固住了,小温僵硬地把药瓶接回来,两人相视无言。
小温看了看他,主动挑起话题:“刚刚那是你朋友吗?”
陆锦言嗯了一声,声音很平淡,没什么起伏:“雨太大了,她刚好经过这,我就让她进来躲雨。对了,她衣服湿了,可以借你的衣服给她换下吗?”
听着他关心的话,说不难受是假的。但小温还是点头,把自己比较好看的一套衣裙递过去。
陆锦言把她带了出来,对着小温道:“麻烦了,她在你房间换下比较好。”
小温愣了下,忙忙说好,她看向美若天仙的女子,女子也在看她,朝小温笑笑,道了声谢。
平静下实则暗潮涌动,气氛实在是有些尴尬,她不想待在这两人之间,自己一瘸一拐想下楼坐着,陆锦言跟了上来,又是直接抱起她把她送到楼下的凳子上。
这下,小温面如火烧,心里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出来,又被一道桎梏锁着,在内心深处。
很安静,他不说话,就静静坐在小温身边,小温也不说话,坐在凳子上无聊地扣起手指。
“你的脚还疼吗?”
小温用他的话还回去,道:“涂一次就能不疼了?”
小陆伙计知道她这是故意说的,他也不生气,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不一会儿,那名女子下来了,她身形高挑,一身白裙气质优雅,她的目光在小温和陆锦言身上来回转,随后她微微弯腰道谢:“多谢,我就先走了,有缘再会。”
就要走了吗?
小温转头去看陆锦言是什么反应,他盯着那么女子,却没出声挽留,一直坐在原地,等再也看不到那么女子的身影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起身出去,站在门槛后遥遥相望。
看着这一幕,小温倒没刚开始心里那么难受了,只是忽然觉得,他和陆锦言之间很近的距离突然好远。
自那事之后,陆锦言一如往常,好似什么都没变。可姑娘的心思总是最敏感的,她发现他待在房间的时间变多了,有时候甚至整日都不出来。陆锦言比以前更加话少,变得沉默寡言,偶尔和她说说话开开玩笑,维持着表象。
他开始变得沉重,小温也没人说话,慢慢地也变得少言少语,连带着都很少笑了。
王掌柜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一月可能才来一次茶楼。
好像什么都在变,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只有茶楼会一直一直在这里。
秋初的时候,陆锦言突然离开了,一声不吭,什么也没留下,唯有留下他日日佩戴的檀木手串。那日,小温睡了个晚觉,起来时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盒子,她打开一看,是他手上戴着的檀木手串。
他把手串留给她了。
这是何意,小温隐约有了答案。
但她不解的是,为何他都不愿和她好好告别在离开。
不辞而别,是有什么苦衷,还是,不相信她?
不管怎样,小温让自己不去想,她还是继续待在老王茶楼好好干活,也许终有一日,他会回来的,会回来看看她,而她,会一直在这等他。
陆锦言走后,茶楼就剩她和掌柜两个人,老王偶尔会来找她聊天。
树叶枯黄凋零的时候,茶楼又来了一个人,那人喜欢开人玩笑,知道小温和陆锦言的事后,整日有事没事都在小温耳边说,陆锦言是抛弃她了,再也不回来了,让小温不要再自作多情。
对此,小温一个眼神都不给他。老王有一日找到小温,让她安安心心待在这,说小陆总会回来的。
他能看出小陆对小温有意。
小温只是淡淡笑着,依然什么都没说。陆锦言走后,她变沉稳了许多,话也很少说。
又过了段时间,在秋末的时候,老王走了,他离开了茶楼转手于人,那个说着保持初心善良的老王也离开了。
茶楼重新翻新,变成酒楼。新来的老板很大气有钱,不仅把简朴的茶楼翻新,还招了许多的伙计,老王原先招的那人还在。这人真是讨厌极了,又把小温的事和其他伙计说,那些人坐着没事干的时候就聚堆取笑她。
也许一开始小温坚信陆锦言会回来找他,但听多了别人的话语,渐渐地,小温内心开始变得麻木,他留下来的檀木手串便是她最后的信念。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春去秋来,冬过便又是一年春。
当初那个灵气爱笑的小姑娘越发沉稳,岁月洗涤她身上的稚嫩,她眉目染上温婉。
也有不少人对小温有意,想把她娶回家,但小温都拒绝了。
那些人当中,有的瞧着不错,有的凶神恶煞看着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人。
小温每日都戴着檀木手串,闲暇之余就用手摩挲。
又是一年雨季,小温站在屋檐下看着帘子般的雨珠,怀念起那时候和老王掌柜和陆锦言一起喝酒烤红薯。
那时候的他们多快乐,可惜,物是人非,她不知道老王现在过的怎么样了,也不知陆锦言在哪里,只有她还一直守着早已不是当初的茶楼。
“小温姑娘,有人找你。”
小温看去,是那个爱开玩笑的人说的。
“快去吧,也许是你那陆郎回来找你了呢?”
那人贱贱地笑着,让小温心里很不舒服,但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要去看看。
可她没看到,在她的身后,那人一脸不怀好意,嘴里唾弃道:“整日站在那,装什么清高。”
……
大雨滂沱,雨声掩去了一切声音,水坑中躺着几枚檀木珠子。
一只纤细的手伸手想去够到,却因为距离不够只能眼睁睁看着檀木珠子散落一地。
小温倒在地上,衣裳染上污水和泥泞,她绝望地看着那散落一地的檀木手串,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被击溃。
“啧啧啧,还真是痴情。不过,任你再痴情又怎么样,你都等他多少年了,还不如跟了我。”
“且不说他一声不吭离开是不是弃你而去,这男人飞黄腾达之后更不记得情谊,指不定就和别人远走高飞了。”
男人一步一步走向躺在雨中的女子,这女子眉目温婉,是个难得的美人,又孤苦无依在这,无权无势,就算被他欺负了,也没人会帮她。
“你心心念念之人无你,我对你一片痴心,你却三番五次拒绝我。”男人强硬地掐着她的下巴,恶劣一笑:“我好心求娶,你却不知好歹,今日,就算你不从也得从!”
事到如今,小温就算再如何愚笨也知他接下来想做些什么。
她死死掐着掌心,低着头看着那些散落的檀木珠子。
心里被黑暗慢慢晕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