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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A城下起了年内第一场雪。
这个沿海城市见识过最强的台风，最烈的酷暑，却惟独对下雪没有什么概念。
路人们欢天喜地像迎接什么福兆一般，伸出手掌兜着，没人发现细碎微小的雪籽稀稀落落浮撒在自己的头发上，没一会儿便化为湿濡。
在这种全民新奇和愉悦的气氛中，街角弯处“巴氏麻辣烫”也是生意格外的红火。
一个个穿着臃肿冬衣的人们站在冷柜里选食材，排队买单的人群站成了长长一列，都快贴到门口的玻璃门。
大冬天的，能吃上一碗现煮的热腾腾的麻辣烫，既满足了胃，又温暖了心，何乐而不为？
在这些喧喧嚷嚷的人群的最前端，有一个穿着黑夹克胡子拉碴的男人，正皱着眉头。
“墨鱼丸一串......贡丸一串.......牛肉丸，一串........鱼丸........”
“大哥，能不能快点啊？就篮子里这点东西，咋算这么久？”
“是啊是啊，大冬天，等的人烦死了。”
所谓隔行如隔山，严亮平看了眼后面螃蟹一串的队伍，脸黑成了碳。
今日警局调休，他刚躺上按摩椅享受温水泡脚，哪知一个电话，就让刚才的惬意荡然无存。
电话那头听起来急乎乎的，严亮平以为他的好兄弟出什么事，连脚底板都没擦干，披着衣服就赶了去。
天晓得当他得知是过来替班的，还是替一个这么没含金量的班，心里的无名火烧得有多旺。
“你这小子也太抠了吧？缺人就招人，实在不行提前打样。现在都是桌上扫码点单，你怎么就不升级一下经营理念？搁这儿让人民警察为你服务呢？“
“服务谁，不都是服务人民嘛？”
巴乐笑眯眯地撑着手杖从后厨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篮子，里头有刚洗完的豆芽菜和串好的海带节。
原本腿脚不利索的巴乐，大冬天下肢更是僵硬无比，显得有些笨拙。由于一手撑着手杖，他单手一次性拿不了太多，得来回多跑几次。
“你这前台也真是，平日里看她挺勤快的，怎么下雪天就请假？”
看不得巴乐在自己面前一瘸一拐来回折腾这几篮子破菜，严亮平主动承包了摆放菜品的工作。
“她说家里有事，一大早就买了回老家的票。早上是纯属通知我一声，我还能不让她走？”
巴乐一脸苦笑，眼看距离饭点高峰期不远了，赶紧把严亮平招呼过来，教他怎么结算打小票。
“成吧，就这价目表不太熟悉，还好现在都是二维码扫一扫支付，否则我还要计算着找零呢！”
一晚上，两男人一个前台，一个后厨，忙的不可开交。几乎每张桌子都坐满了穿着冬衣的人头，让这原本不大的街角店铺，显得更为狭窄。
本以为只是来替下班，权当体验生活了。哪知由于天气骤然降温，原本的饭点时间，巴乐的小店铺客流量是平日里的三倍，弄得严亮平手忙脚乱一通，几次都给人算错了帐。
“喂，没什么人了，你要不出来歇会儿？”
严亮平把空碗给收拾了。
时间已过晚上九点，来吃夜宵的客人倒没有几个，店里一下子空了许多，冷清了起来。
“没事儿。”
巴乐看了眼身后玻璃小窗，如今雪越下越大，毫无消停的姿态。
他扶了一把僵硬的右腿，皱着眉头，有些吃力地靠在墙边，看着严亮平正在卖力地帮他抹桌子。
“老严，我煮晚饭，你去我那柜子里拿几瓶酒。咱们一起吃点儿呗？”
没等严亮平吱声，巴乐左手手杖用力一撑，没两步便从冷柜里拿出一碗保鲜盒，又一瘸一拐回到了后厨。
别看巴乐走路不利落，摇摇晃晃让人捏把汗。不过，只要他进了后厨，那就是另一番场景了。
他的地盘他做主。
后厨被人做了一些改造，灶台旁有几根突兀着几根金属扶手，怕油烟打滑，还专门包了几块布条。地上也铺了防滑胶垫，显然巴乐走进厨房更自信了些。
洗，切，煮，上菜，一条龙，行云流水。
每一步都连接着下一步的设计，都是最方便于巴乐操作的。
很快，一个鲜红粉嫩的番茄被他挑中，他拿水冲了冲，几刀下去便切成小块。保鲜盒里装着昨日用高压锅炖得软硬适中的红烧牛腩，和这些番茄块先后倒进热锅里翻炒，一时间牛肉的香味伴随着番茄汤汁的酸爽，在窄小的后厨上方，交融四溢。
虽说唐僧肉是最高级食材，不过在这冻人的鬼天气，一碗热汤面，用来打动五脏六腑，也已绰绰有余。
锅底的水开始冒出小泡，面下锅，搅拌。嫩黄的鸡蛋面条细细长长，很快在锅里肆意飘动。
巴乐仔细看着火候，掐着时间，到点即捞，没有一丝犹豫。
冷水过完，素面上浇上两大勺鲜红番茄和软烂的牛腩浇头，乍一眼看，红红火火，竟有一丝喜庆。最后，一勺滚烫的牛腩汤淋上，小葱和芹菜末丁撒上收尾，喷喷香。
大功告成。
巴乐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面条好了，端走！”
汤面不等人。巴乐把面往出餐口一放，便开始准备自己的这份。
面条是要一碗一碗煮的，这是他的习惯。
昨日这碗牛腩，他炖的时候花了点心思，除了扔进常规调料，又多放了一位昂贵的食材，因为是试验制品，量做的并不大，也就够两人吃的。也亏严亮平来刚忙，换别人他还不舍得给烧呢。
要不说他抠呢，为了多加这一味料，愣是半个月没开一瓶酒。
酒钱省下来，就为了烧这一碗牛腩汤。
经营麻辣烫店本就是小本生意，累死累活赚一个辛苦钱，而且还要被房东分掉大头。巴乐在这里开了两年店，第一年勉强回本，第二年才有一点点赚头，不省着点，怕是第三年又要喝西北风咯。
“大老板，你这是什么情况？”
巴乐还沉醉在牛肉汤的香味里，哪知严亮平那个大头突然从出餐口钻了进来，吓得巴乐手杖都差点摔地上。
一个空碗，一张二十元大钞。
“我放桌上的面呢？上个厕所怎么碗都空了？”
.......
.......
.......
巴氏麻辣烫，遭贼了。
严格地说，也不算偷，就是丢了一碗远超20元成本的番茄牛腩面。
“警察的晚饭都敢偷吃，这人胆够肥啊。”
两个人隔着取餐处的窗户口，大眼瞪小眼。
“调监控！老子今天挖地三尺都要把人找出来！”
严亮平很不乐意，粗粝的指节敲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钝音。
“监控坏了好多天了。”巴乐接过空空面碗和二十块钱，苦笑。
“坏了你不知道叫人来修啊？！”
严亮平早就看不惯这小子半死不活的样子，如今天天躲在这小破厨房烧饭，天知道要自怨自艾颓废到哪一年去。
“你，你给我出来！”
改日不如撞日，严亮平索性绕开取餐吧台，来到后厨把巴乐往外头拖。
“哎，哎！你要干什么！这还没关火呢！”
严亮平身高190，大长腿一跨，巴乐就算撑着手杖，也跟不上他的步伐。
“慢点，慢点，我跟不上你，我今儿的腿——哎呦——”
巴乐被严亮平拖着左腿一个踉跄，上半身顿时失了平衡，幸好眼疾手快抓住身后的桌角，才不至于滑倒。
雨雪天气，他店里的瓷砖地板还来不及干，打滑得很。
“你......你没事吧？”
严亮平看着扶着桌子吓得小脸煞白的人，颇为尴尬。他又一次忘了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邋遢鬼，已然不是当年那个称王称霸的臭小子了。
“别碰我。”
空气瞬间凝结成一团尴尬。
没等严亮平的手伸过来，巴乐已经下意识往后缩起了脖子。那一头乱糟糟的鸟窝头，像一只受惊的动物，耷拉着脑袋，恹恹地提不起劲儿。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再晚，天更冷了。”
他低着头，不动声色动了动右腿，心道不妙，原本冷着的脸更是僵硬。
“就不送你了。”
“你！……”
好你个巴乐，做了两年老板，如今变得如此市侩，免费工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用完就丢。
他严亮平在他眼里，难不成是一次性的？！
“早知道今儿我就不来帮忙了！我这还比不上杨白劳呢！”
严亮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姿态，吼了一声掉头就走。
哎，这人的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看着严亮平远去的身影，巴乐一个人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忽明忽暗的白炽灯时不时闪过他硬挺的鼻梁，他沉默着。
粗粝手掌下是自己异样的右大腿，满腔的窘迫正一点点渗入五脏六腑。
十年了。
时间，也过的太慢了吧。
......
......
......
上半年写的剧情，就这样完全作废了。。。
哎。重写。
木啥存稿，中篇短篇超短篇，看大伙儿的留言而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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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番茄牛腩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