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烟雨 第6章 救急

孙奇瞟了一眼药铺后堂太师椅上颓然倚坐其上的李晋：“那群乞儿已逃，你二人速速去吧。”

“老人家，我晋哥儿已然有伤在身，而您这店子正是药铺。我求您行行善心，拿些药救我晋哥儿吧！”蹲在椅子旁边为李晋擦去嘴角血水的羽蒙哭着央求道。

“莫要多言，我这药铺开门做生意，进出皆是银两，没银子别想求我医他。刚才保你二人不死于乱刃拳脚下，已是缘尽之举，你二人这便离去吧。”孙奇背着手，这便要折身去向别处。

“老人家，我们有钱银，我们有钱银。”羽蒙慌忙站起身快步上前，在自己破烂的布衫内侧的衣兜里掏出了之前几天要来的铜钱碎银。

孙奇看着递到眼前的那双小白手，和手心置若珍宝一样捧着的银钱：“这把碎钱换条人命？丫头，你这买卖还是去别处做吧！”说罢摇了摇头便要离去。

“老人家！救我晋哥儿吧！”羽蒙扑通跪倒，一把抱住老人的腿。

“哎呀！你这傻妮，松手！”孙奇低头瞪着羽蒙。

“我不！爹没啦！娘没啦！小青（婢女）红姨（奶娘）都死啦！晋哥儿不能死啊！我求求你啦！”羽蒙顾不得地面上冰冷的青砖，双手死命地抱住孙奇的腿，止不住的哭嚎。

“你这傻妮！快些离去，老夫不做赔本的买卖！”孙奇皱眉呵斥。

西南隅那群痞儿的背后，是盘踞西南隅几十年的鱼龙帮。鱼龙帮在西南隅的街市横行几十年，自然与西南隅的巡守们关系非同一般。平白无故就因为一时心善惹上了这帮难缠之人，年岁已高的孙奇也是不想。

若是羽蒙李晋离去，待等晚些时候鱼龙帮的人找来，互相盘几句江湖道义，掰指头数一数江湖辈分，再补上几个拿的上台面的江湖交情。让鱼龙帮众人搜一搜这小药铺子，发现人已离去，此事料想也就罢了。

鱼龙帮这种地痞流氓和穷苦乞儿组成的帮派，哪月哪天不会在街头巷尾死几个横尸的短命鬼，只要不伤及到帮派脸面，死一半个痞儿不是什么事。

但若是李晋羽蒙还在此处，叫那鱼龙帮的搜出来，莫说孙奇会不会因此起祸端，单是这小药铺，怕是妥妥地保不住了。孙奇在绿林江湖中的名声，当年也算响亮，但是此时的他已是此等年岁，这经营已久的铺子陪了他这么多年，又怎可轻言割舍。

“老人家，您等我！我有值钱的物事，您等我片刻！我这便去取！”羽蒙忽然松开手，慌忙的从地上爬起来就向外跑。

“羽蒙......”太师椅上的李晋疼得满头大汗，由昏迷中疼醒，虚弱地向着羽蒙的背影招手。但是因为太过虚弱，这一句的声响不比蚊蝇振翅大多少。

没有听见李晋呼喊的羽蒙快步跑出了铺子，直奔东南隅的方向沿街跑去。

“醒了？”孙奇捻着胡子，缓步走近了李晋。

“嗯。”李晋点头应到。

孙奇回头望了一眼前堂羽蒙消失的地方，沉吟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白瓷瓶。扭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颗指盖大的红色药丸。

“吃了它。”孙奇把药丸递到了李晋眼前。

“何药？”李晋眼睛盯着那颗红色药丸。

“灵药！服了这身伤明日此时前便不会再疼了。”

李晋没有言语，微微张开了嘴，任由老人把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嚼也没嚼便直接服下。

“这女娃从何处得来的？”孙奇拉了另一把椅子到李晋面前，看着他问到。

“东南隅，夏府遗孤。”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这药有奇效，李晋入口便感觉浑身的刀口一阵清凉。

“哪个夏府？朝中礼部为官那个？还是南朝富商夏家？”锦华城埋名这么多年，对这些名申显贵自是有些了解。

“他就是夏府的三小姐吧？”

“我也不知，遇她时夏府正遭大难，男女妇孺皆死于官兵刀下。我巧伪唬骗了官兵才险将她给救出来。”李晋的气府也顺畅了许多，说话已然不会如之前那样疼痛。

“应该是了，怪不得，那年他父为给老母庆寿，摆大宴搭台唱戏，当时我就在堂下吃宴。早就听闻她娘亲曾是南朝国都出名的美人，当时一见确实惊为天人。现在想来，确实很是相像！”孙奇捻着胡须，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那我便不知了，当时我带几个乞儿只是想从狗洞进去偷几件今冬御寒的衣被，谁知道我那几个可怜的小乞儿尽数惨死在了里面。那时她娘送她从里面爬出来，我已记不得她娘的容颜，只知道她求我送羽蒙去南朝国都，寻个旧人。”

“诶，可怜这一家人了。”孙奇摇头叹气。

“你就不可怜可怜我那几个乞儿弟兄？”李晋眉头微皱。

“他们早死是好事，省的在这人间遭那活罪。”

“那倒也是！”李晋也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还疼吗？这是我滇州老家的秘方做的，一会儿好点就回去吧。你在这会给我这小铺子添麻烦，我年岁已高，还指着铺子养老呢。”孙奇转身朝前堂走去。

“嗯！”李晋只是低头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言语。

东南隅的街头巷尾，多数痞赖都听闻过李晋。这是一个心性狠绝小痞儿，每次打架都敢下死手，从不在乎人命。对自己也是冷血之至，唯独对那些跟着自己的小弟们照顾很多，但是又很有分寸。

李晋这次把手伸进西南隅来收钱，自知理亏，但是东南隅的地盘上已然没有多少人不认识他李晋了。如果在东南隅想多弄点银钱，势必会得罪很多周边的恶痞，到时候若是让他们联合起来找自己的麻烦，他李晋再能打，也有力竭的时候不是？

更合况现在又有羽蒙这么个小妮子跟班，若是个小小子还好些。这小妮子肩不能担手不能提，打起架来就知道哭。李晋当时也是头疼了很久，还不能让人知道这小丫头是个妮子，不然被歹人盯上，一个没看住就易遭祸事。

稍歇后，李晋在衣服上撕下了几个布条，把腰腹手臂上的伤口用布条绑紧，艰难的起身往药铺前堂走去。、

“老掌柜，谢你刚才救命恩德，你门口的尸身，我这便给你除了！”

看着倚靠在柜台边上艰难站立的李晋，孙奇放下手中的算盘和账簿：“不必了，老夫已经除了，你快些回去吧，隐匿好自己行踪，别让人跟了脚后跟儿（跟踪）。”

“再谢掌柜救命！”李晋抱拳拱手。

“掌柜，我...我...我拿来了！”这时候羽蒙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了铺子。

“羽蒙，你这是？”李晋看着羽蒙手上的大破布兜子，好像知道了什么。

“晋哥儿，你怎不在里面歇着？”羽蒙喘了几口，把大布兜往柜台上一撂，赶忙过来扶住有些摇晃的李晋。

孙奇看着压在账簿上的大布兜：“丫头，这是何物？”

“羽蒙，快把包裹拿回来，那东西不能给他！”李晋一把甩开羽蒙的手，怒声呵斥着羽蒙。

“晋哥儿，你这伤不治你会死的！”羽蒙眼角有些湿。

“死就死，我这贱命活着也无大用！那是你娘给你的，快去给我拿回来！”李晋面色苍白，明显是此时动怒对身体的负担很大。

“我不！除了我爹娘，晋哥儿对我最好了，晋哥你要是有事儿，我怎么活呀！”羽蒙又开始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过来扶李晋的胳膊。

“我就一条贱命，不足惜啊！掌柜，我不治了，我现在就走！你把包裹还她！”李晋没有再跟羽蒙纠缠，转而朝着柜台里面喊道。

然而，他还是喊晚了，此时孙奇已经打开了包裹。只见一个女人的白色裙袍从包裹里漏了出来，做工精细至极，分不清是什么布料。

拿在手里质地厚润，上面还有一层隐隐的桃粉色光华流动。孙奇一打眼，就知道此物定非凡物，心头一颤。

“掌柜，把袍子还我妹妹！”李晋看着孙奇盯着袍子发愣，心头不由一沉。

经他一喊，孙奇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袍子往布兜里塞了回去：“傻妮啊！如此宝物，怎能轻易示人，快扶他去到后堂！”说罢，把包裹包好，朝着羽蒙的脚下丢去。

“掌柜，你肯答应救我晋哥儿了？”羽蒙抹着眼泪，弯腰捡起包裹。

“我救！我救！你快扶着他去后堂，把这宝物收好！一会儿前堂有何声响都不要出来！”孙奇习武多年，耳目自然异于常人，此时铺子外面不远处正有一群人行来，听脚步里面习武者绝不少于三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