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烟雨 第4章 乞儿街斗

羽蒙跟着李晋从一个药铺里出来，站在门口把七个铜钱揣进胸前的小布袋里。这是李晋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行霸乞——不给钱，就搅闹的店家无法做买卖。这是一种近乎无赖的行为，但也是来钱最快最稳定的方式，每次都是挑店家生意正忙的时候去。

起初的时候，羽蒙都会留在破庙，等着李晋带吃食回来。可是李晋因为在乞儿中仇家众多，放心不下她一个人留在那太危险，才执意要她跟着自己的。

旁人眼中，李晋就是一个泼皮无赖，而且是最阴险恶毒但却打起架来不顾生死的那种无赖。

“呦！瞧瞧！瞧瞧！这不晋哥儿吗？好久不见啊~！”一个大个子的乞丐带着两个跟班儿从对面的店铺望过来。

“呦，这不赖狗子么？”李晋错了一下身，下意识地把羽蒙挡在身后。

“晋哥儿这是忙啥呢？把手伸到我们西南隅了？”赖狗子吐掉从嘴里抠出来的菜叶。

东南隅主要是穷苦人家组成，个别的地方会有富人家聚居。但是沿街商铺普遍油水薄，不像西南隅，珠宝银庄当铺比比皆是。

“我就是来这边看个朋友。”李晋知道自己处境不妙，为了多要点银子，他也是无奈。

“朋友？呦，身后这位吗？你还别说，你这朋友生的细皮嫩肉，想必晚上没少伺候晋哥儿吧！”赖狗子走上前，想要把手搭在羽蒙肩膀上。

羽蒙吓的直往后躲，李晋一把攥住赖狗子的手：“我们走了便是，要的几个铜钱，给你留着吃酒。”说着回头示意一下羽蒙。

羽蒙掏出这一早上要来的铜钱碎银捧在手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双手捧着放到赖狗子眼前。

赖狗子甩掉被李晋攥着的手，伸出另一只手上羽蒙的手心里去拿那几个铜钱。忽然他眼睛一眯，他注意到羽蒙的手白皙细嫩，手指尖还有一道浅浅的印痕，那是常年学做刺绣的女孩子都会有的。

他转过脸又盯着羽蒙的脸看，羽蒙被吓的不敢言语，只能拼命低头。

赖狗子把已经拿起来的银子又放回了羽蒙手里：“嘛~晋哥儿，你看你来这边收点银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不对？！不过我看你这小兄弟挺有眼缘儿，我想留你兄弟在我们西南隅呆上两天，跟我们熟识熟识。你不反对吧？！”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两个跟班各自向前迈了一步，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拿上你的银子，我兄弟不习惯你们这边。”李晋抓起羽蒙手里的银子，随手丢在了地上，就要拉着她走。

“晋哥儿，我赖狗子在西南隅算不得上得了台面的人物，但是你想从这条街就这么干干净净走出去，我这面子往哪放啊？”赖狗子从后腰掏出一条黑檀的棍子。

“善了不好么？”李晋把羽蒙挡在了身后，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

“今天这时儿，善不了。”赖狗子双眼紧紧盯着李晋身后的羽蒙，他已经十分确定羽蒙女孩子的身份，而且虽然小脸儿上抹得很脏，但肯定是个美人坯子。要是能抢过来享用些时日，然后玩够了扔到老鸨那，定是不错。

李晋不等他的话说完，抬脚就踹在了赖狗子的□□上，又一首从他手里抢过棍子，直接一棍劈头盖顶就打在了对方的天灵盖上。

赖狗子被一脚踢在□□，刚发一声惨叫就被一棍打晕倒在了地上。李晋随手把棍子丢向即将冲上来的一个跟班脸上，拉起羽蒙就跑。

羽蒙被这一下吓的有点傻，本能地跟着李晋跑了起来，只听得背后有人在喊：“来人呐，狗哥让人揍了，就是前面跑的李晋！”

街边两侧的小巷里忽然冲出很多大大小小的男孩，就仿佛提前埋伏好了一样。

李晋顾不得那么多，只是一味得拉着羽蒙一路狂奔，完全不理会后面的喊打声。

羽蒙常年娇生惯养体质羸弱，没跑出多远，就气喘吁吁地对着李晋说：“晋哥哥，我...我...真跑不动了。”

“坚持一下兄弟，前面就是官道了。过了官道就是咱们东南隅，他们不敢进去的！”

眼看后面追打的人越来越近，李晋额头上也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晋哥哥，我...我...我真的跑不动了！”羽蒙双手撑膝，干呕了起来。

“哎~呀~”李晋真的为自己早上让羽蒙跟着后悔，跑不了，那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了。

李晋停下身子喘了两口气，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棍，直奔着追自己的人冲了回去。在经过羽蒙身边的时候，他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声：“你喘两下继续跑，回城隍庙等我。”

羽蒙抬起头，看到的只是李晋越过她时被风带起的衣角。

李晋像是一条疯狗一样拿着棍子乱舞着扑向了追来的人群，毫不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脚和棍棒，只要谁想越过他朝羽蒙追，他就扑上去跟那人疯狂厮打。

羽蒙站在原地，吓得哭了起来，扭头一边哭着往回看一边往外连跑带走。

李晋在人群里打的烟尘四起，放在往日，他绝对不会这样做，即使为了给那些小乞儿争吃食，他也没像今天这样。他知道，放在往日，如果输了顶多是饿几顿肚子。但是如果今日他输了，羽蒙就会落在他们手里，下场之惨，简直无法想象。

李晋在东南隅，下手是出了名的又黑又狠。在今天，这个心狠手黑的李晋算是让西南隅的乞儿混混们尝到了滋味。李晋但凡在地上捡起来的无论是砖头还是瓦块，一概指望对方的头上打，不把对方打到爬不起来绝不收手。

众人见李晋如此手黑，便也来了怒意，打起来自然也是毫不留手。李晋已经被打的浑身是血，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连擦的时间都没有。

羽蒙跑到官道上，蹲在地上望着长街里面那片烟土飞扬的地方嚎啕大哭。正是此时，一只马蹄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抬头望去，烈日刺眼，看不清对方的脸。

“小乞儿，哭甚？”一个粗重的男音，浑圆厚重。

“我晋哥儿，我晋哥儿在被那群人打....啊...啊...”羽蒙想求对方帮忙，但素未谋面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指着长街里面嚎啕大哭。

“哦？”马上的男人饶有兴致的看向那个方向，拽了下缰绳，骑马奔着长街慢慢行去。此时羽蒙才注意到，这人浑身黑盔黑甲，腰中佩刀的刀匣细长，身后还跟了十几个骑马的黑盔壮汉。

黑盔男子骑马慢行，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当中，那个如狼入羊群一般凶狠的少年。他没有急于前行，只是与随从走到了打斗处五十丈处的地方，跟着自己的随从品头论足。

“你们看啊，那小乞儿打斗极凶悍，似是毫无痛觉一般。”黑盔男子扬着马鞭，指着人群里一身血渍，四处挥打的李晋。

“都尉大人，这乞儿间的厮打缠斗，有何趣处？”一个随从问道。

“凶性！这种奋不顾身的凶性！你们随我镇守青州已久，这种凶性除了边疆烽火线上的兵卒以外，在长城内已经极少可以见到了。”

“大人说的是，长城内已经几无战事，各族各国相安已久，这种凶性自然无从体现。”另一个兵卒说道。

“不一样的，这和我们在边疆列阵杀敌不一样。这小乞儿单凭自己枯槁之力便打的一群人招架不住，你看看倒在地上那几个，现在已经打得这群乞儿都有些怕了。”

“这小乞儿确实凶悍的很，只是大人，这样打下去......怕不是这小乞儿要死在当场。”一个属下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忍就这么站着看。

“那是自然！”都尉大人策马向前。

“前面的小乞儿听着！你们一群打他一个，打死他，每人赏银十两！”都尉大人扬鞭长啸。

“大人！”“大人！”几个随从急欲进言，却被都尉大人扬鞭制止。

“你们不懂，我这是给他两条路，要么死的凄惨，要么杀出来，杀的所有乞儿都怕的要死！”都尉大人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莫名的东西。

大大小小一群乞儿听闻此言，都看了一眼那个黑盔黑甲的男子。霎时间都像疯了一样朝着李晋扑了上去，李晋本就已经疲累不堪的身子，在加上这些拳脚，早就已经几难招架，眼看就要不支的时候。

“张宏，给他扔把兵刃，不许扔佩刀。”黑盔男子对身边的随从吩咐。

“喏！”身边随从从自己的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下马走了过去。

恰巧，李晋被打的已经有些不支，一边打一边朝着都尉大人这边退。

“小乞儿，大人赏你的！”随从一脚踢飞一个跟李晋厮打在一起的乞儿说道。

李晋一把接过匕首，没有言语，怒眉瞪眼就朝着那群人扑了回去。

都尉大人突然眯起眼睛，因为他发现李晋接过匕首的时候，第一时间竟然是反握的。

这种反握是一种很阴险的举动，因为对方在他正面的时候是很容易忽略那把匕首的位置的。

果然，此时已经凶性毕露的李晋迎着人群的拳脚棍棒再次扑了上去，佯装继续厮打。

十两银子，那是个什么概念，那是一户人家可以过上一年还富富有余的银子。

吵杂的人群叫嚷着：“弄死他！弄死他！十两啊！”

李晋不为所动，他只知道今天不在鬼门关上走一圈儿，是出不去这条街了。他一拳打在一个比自己高半头的乞丐肚子上，然后拳头反握的匕首顺势向里一划，一道口子就出现了。然后把那人又一脚踹翻，让他仰面朝上的倒在地上。

“杀人啦~李晋杀人啦~”人群中不知道谁先叫喊起来的，众人看了过来，只见那人肠子流了一地，还在拼命的哭喊着往伤口里塞。

“下一个！”李晋抹了一下额头淌下的血，省的挡着眼睛睁不开。

众人都与李晋拉开了一点距离，不敢上前。

“来呀！来呀！你们来呀！”李晋怒目瞪圆高声大喝，朝着众人的方向扑了过去。

繁华的长街上，行人商贩纷纷躲避，一身是血的李晋撵着众乞儿纷纷奔逃，而他犹如一条扑食的饿狼一样。

“走，跟上前去，好久没有这样的热闹看了！”都尉大人一夹马腹，率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