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 第2章 伙伴

车子在荒原上疾驰了很久。

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气温迅速升高。

危险终于过去了，老卢克选择在一个土坡的阴面停下来。

小卢克率先下了车，他绕着整辆车走了一圈，检查车况及防护装置的损毁情况。

情况不太好，尤其是车尾，整张金属防护网几乎被彻底掀开了，只剩俩三处焊点勉勉强强挂在原位置，车厢也有好几处被撞撞击凹陷的地方……

小卢克沮丧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他看了一眼随后下车的老卢克和白薇：“这下要去基地更难了！”

老卢克也叹了口气：“至少我们逃出来了……”

确实，和昨晚那些被迫留在原地的同行者相比，他们这个小团队已经非常幸运了——至少他们毫发无损地迎接着新的一天的太阳，而且没有减员。

还是五个人，尽管老弱妇孺一应俱全。

整个小团队里唯一能称得上青壮年男性的只有小卢克，可他却不是这里最强的战斗力。

白薇经过昨晚高强度的厮杀之后，体力消耗极大，她感觉整个人昏沉沉的，索性在土坡底下找了一处阴凉处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饥渴感比刚结束战斗时更强烈了，就像烈火炙烧着她的胃部，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大量补充食物和水，这样才能让她快速恢复。

但是他们的这些储备，已经在漫长的奔徙中几乎消耗殆尽。异种的突然袭击，把他们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如果今天下午能进入六号基地边缘，他们就可以获得补给，但现在这一切都成为泡影了。

有人靠近了她，还带着食物的气味。

白薇睁开眼，看到玛丽亚把装着车上最后一点压缩饼干碎屑的纸袋递给她。

白薇摇摇头，表示并不需要：“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远处，小劳里也下了车，跟在老卢克父子身后帮忙。男孩已经七岁了，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整个人又瘦又小，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你加点水，给劳里当晚饭吧。”白薇又把头靠在手臂上，蜷在那里休息。

“白薇，你要补充能量。只有你恢复了，我们才安全。我们少吃几顿饿不死……”

确实，在这个时代，人们多数死于异种的侵袭和突如其来的天灾和意外，真没有多少人直接死于饥饿。

但是长期吃不饱也会间接导致死亡的几率提高。比如因为体力不济，遇到危险时跑得不够快。有时候，人们不必摆脱危险，他们只要比同伴跑得快就够了。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好几次白薇是真的想彻底放弃。这里的生存环境实在是太痛苦，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无穷无尽的噩梦，始终看不到希望。

要是能醒过来就好了，发现她还躺在自己小窝的床上，手机闹钟把她叫醒，然后急匆匆地收拾一下就去赶地铁，开始社畜的一天，把梦里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噩梦始终没有醒来；反而是穿越前的生活变成了另一种梦境。

“我真的有过那样安逸平静的生活吗？”黑夜里，她反复地拷问着自己；通过一遍又一遍回忆一些微不足道的生活细节来提醒自己——那真的是曾经的生活。

“白薇，我们还去六号基地吗？”

老卢克父子忙活了一阵子后，也来到土坡下，玛丽亚母子也凑过来。

如果还是执行原定计划，他们就要调转车头换个方向了。

“不行，我觉得六号基地并不安全。”白薇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荒原。

“昨天白天我们开车时，一路上并没有发现可以隐藏异种的地方。它们不能长期暴露在阳光下，可是在晚上却能突然冒出来袭击我们。”

“我怀疑在那片荒原的底下有异种的洞穴。”

白薇轻轻说出这个结论，却让同伴们毛骨悚然。

“不可能！那里离六号基地很近了，基地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小卢克脸色苍白地反驳道：“真要是这样……”

真要是这样，就算到了六号基地又有什么用呢？

“可我们补给几乎没有了……”玛丽亚迟疑地说道，“我们需要补充一下，至少眼下六号基地是离我们最近的补给点。”

老卢克也赞成：“我们可以先绕过去，在外围补充一下补给再做决定。”

白薇思考了一下，确实，就算改变计划也要有所准备。

最后，一群人在分食那一小撮饼干渣之后，再次朝六号基地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依旧是空荡荡的天地，酷烈的光照，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这一辆车、五个人了。

“看，那里有一棵树……”扒在探视口的男孩突然朝着远方欣喜地尖叫道。

靠在车厢角落里的玛丽亚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劳里，躺下来休息，这样才能节省体力。”

男孩似乎对寻找植物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

他经常会拉着周围的大人告诉他们自己看到了一棵树或是一片草丛。大多数情况下，大人们并没有在他的提示下看到那些东西。或许远方真的有这些植物的存在，但更可能这些都只是男孩的臆想。

大灾变之后，植物开始大规模灭绝。

人类在灾变中自身难保，压根没有余力去保护那些植物，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食物范围越来越窄。基地里倒是还有不少植物存在，但是基地外真的很难看到一丝绿色。

所以大人们已经不太把劳里的“发现”当回事了，甚至连敷衍几句都有点勉强。

相比玛丽亚，白薇反而是那个更愿意倾听男孩心声的人。也或许是因为，最初坚持不懈从尸堆里翻出白薇的就是小劳里，所以一大一小两个人特别投缘。

不过，此时的白薇特别疲乏饥渴。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按照男孩指向往外眺望，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乱糟糟的棕色脑袋。

白薇很早就发现小劳里棕发里有些是暗红色，还毛糙干枯、脆弱易断，这些都是长期营养不良最典型的表现。但在这个时代的基地外，孩童能长到劳里这个年纪，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还是要去基地！

白薇叹了口气，又再次陷入休眠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的急刹车让白薇惊醒过来。她立即抄起身侧的武器，推开劳里，靠到探视口处。

迎面开过来一个小型车队，和白薇他们之前加入的那个很类似，各种不同型号的车辆组合在一起。

但这个车队似乎临时拼凑在一起逃命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惊惧和绝望。

“嘿！你们是从六号基地出来的吗？”小卢克把车停下来后，向着车流喊道。

似乎没有什么人愿意搭理他，小卢克不得不提高声音再次询问：“喂！伙计们，我们要去六号基地，能给点消息吗？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了吗？”

终于在车队快要走远的时候，一个声音回答了他们的疑问。

“昨天晚上，基地已经沦陷了！现在六号基地已经是异种们的巢穴了……”

“快逃吧！离那里越远越好！”

原来昨天晚上不止他们遇到异种的袭击了，可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再次把白薇和伙伴们打得措手不及。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必须要立即做决定，否则夜晚的风险会剧增。

“再等一会儿，真要是那样，总归还有别的幸存者逃出来，不可能一个那么大的基地就剩这几辆车这么点人……”驾驶室里的老卢克建议道。

白薇也很认可这个决定。

如果不能再去六号基地，那就要找个稍微像样点的集体加入，他们肯定会有物资补给的。白薇他们在荒野里游荡了这么久，生存能力远比那些长居基地的人强，有头脑的领头人应该不会排斥他们的加入。

最后，在众人都要绝望放弃的时候，远处，漫天烟尘滚滚而来。那是一支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仿佛是一条巨蛇在荒野里穿行，带着一丝诡异的秩序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