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雨停,袁崇焕便按原定作战路线,分两路出兵。他和林砚之主攻敌人驻扎之地,朱楚仁和陆流绕后路直逼敌军后方粮草。
为了不被发现,朱楚仁并没有带多少人。在袁崇焕大军出发后,他们才从另一条很艰险的小路抄后突袭。
后金部队显然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两军交锋,林砚之也感觉到了形势的严峻。周旋不下期间,袁崇焕及时改换出兵策略,让大部队抵挡之际,小部队精英借机直逼对方核心。
林砚之便是这其中的一个,她借着对方主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袁崇焕身上的时候,她从马背上跃起来,蹬着弟兄们的肩膀一路直冲对方主将。
来势太猛,在对方躲闪不及之时,林砚之将其一剑封喉。一转身,随即坐在他骑的马上,抬脚将已然没了呼吸的主将踢下马,顺手一把甩出自己手里的剑,直直对准对方的军旗。
紧接着军旗便应声倒了下去。
三军主帅一死,敌军已乱成一团。显然这突然的一出变故,那些应战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
过了几秒,林砚之冲着还在对阵的后金部队喊道:“你军主帅已死,还不速速投降,保你们不死。不识好歹反抗者,必诛之。”
敌军的先锋势力,闻声回头,见军旗已倒,主帅早已没了踪影。僵持了一阵后,有识时务者带头将手中的兵器扔到地上,其他小卒见先锋部队也已经束手就擒,便乖乖地放下手里的武器,宣告投降。
林砚之见大势已去,才大喘着气,骑马将自己的剑取回。回到袁崇焕身边,“将军,现在要怎么办?”
袁崇焕看着面前已经没有战斗力的敌军,说道:“乘胜追击。”
话了,便带大部队直逼宁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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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楚仁带领小部队前往敌军驻营的时候,还真遇到了些麻烦问题。他们要想到那里,必须爬过一座陡峭的山才行。
这是敌军最后的后方防御。
但是这座山倒不是有多高,却非常险。
他们来到山下后,朱楚仁叉着腰观察着山型,陆流也仰头看着,回头对他说道:“王爷,这山,可真不好爬。”
朱楚仁点点头,“要好爬,后金那帮滑头也不能把它作为最后的防御。”
“王爷,不然先让卑职带几个人先爬上去,确保没有危险,您再上去。”陆流担心他在攀爬过程中出问题。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向,摇了摇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在日落之前解决,不然万一敌军先遣部队返回来,便完了。”
“可是……”陆流还想劝他,但被朱楚仁阻止了,只听他说道:“有攀山经验的前面带头,本王跟在后面便好,这样节省时间。”
他下令后,这才开始登山,他们提前准备的工具还算齐全,但饶是这样,上行依旧缓慢。
登了一般,大概是山体松动,亦或是常年不经人爬的山石质疏松,上面结结实实坠落下几块大石,最前面几个士兵被砸了下去。朱楚仁躲得及时未被砸中,但肩部被石头碎屑扫中,肩部衣服破了几处。
“王爷没事吧。”陆流紧张地越到他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肩膀,只是简单擦伤,没别的问题,虚惊一场。
“没事。”说完,朱楚仁看着底下挣扎的几个兄弟,又说道:“留一个人回去报信,带那几个士兵回去。”
“是。”
安排好,朱楚仁这才继续往上爬。到半山腰处,绕着山有一条窄窄地石头路。其宽度,大概就只能放下一只脚的样子。
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过。朱楚仁站稳后,向下看了一眼,一阵眼晕。闭眼缓了一阵,长长舒了几口气,这才跟着前面的士兵往上走。因踩踏的力道,脚下不时滚落石子。扑簌簌的声音,听得人直身体直犯麻。
前面一个士兵,大概是脚下未踩稳,向前滑了一下,还未等后面朱楚仁有所反应,便滑了下去。朱楚仁伸出一半的手,顿在那里。闭眼咬着后槽牙,默哀了几分钟,才看向前方继续前行。
好在这条窄路不算长,到路的尽头,山体的坡度有所缓和。这让他舒了一口气,沿着失坡继续往上行,到山顶处时,已经过去了个把时辰。因为体力消耗比较大,他们在山顶处,休息了一阵。
朱楚仁往山那边望去,已然看到了不远处的敌军大营。回头对陆流说道:“看样子敌军内部没留多少人。”
“但是山体距离营地没多远,我们下山的时候,很容易被敌军发现。”陆流用眼睛测量着两方间距。
朱楚仁在山顶四周观察着,从正面下,无论如何都会被敌军的人看到,毕竟他们的人还不少。但是若不从正面走,两边倒是免去了那个危险,可山势险峻,下山势必又给他们增加了很多困难。
沉吟一阵,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带过来的这些人,身手都不错。留几个人在山顶固定绳结,以他们所带的绳子长度,至少能下三分之二的距离。解决了最难最长的一段,剩余的一小段,他们可利用身上的剑做支撑,飞下去。
打定主意后,大家便开始在山顶找,能足够支撑一个人重力的柱状物。好在老天也在帮他们,山顶有好几根石柱子,其结实程度,至少几个大汉扳不倒。将山顶的绳子绑好,陆流便在前面带头先下。
有绳子,还算顺利。到绳子尾节处,陆流往下望去,丈量了下和地面的距离,直接飞了出去。他的轻功不错,这点高度,对他而言不算问题。但是为了后面士兵的方便,在下降途中,他将自己的剑死死扎在下半段山缝中,并将绳上的绳子拴在剑柄上,以便轻功不那么好的人借力。
有了这两重保障,后面的人,很轻松就都着了地。
找到驻营地监控死角,他们悄悄往那边挪。好死不死,有一个敌方士兵刚撒完尿,系着裤子从他们过来的方向走出来。
当看到他们一行人的时候,愣了几秒,紧接着连裤子都顾不上系,就嚷嚷出声:“有敌军。”
说完这三个字,就被朱楚仁扔出去的剑扎倒在地。
但是这一声,已经惊动了军营里看守的人。朱楚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带着人冲了进去,将看守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除掉了。陆流带着几个士兵,直接奔向后方粮草之地,将早已准备好的油火浇了上去。没几分钟,这片帐篷便容在一片火海中。
火烧连营,势头正旺,后方大势已去。朱楚仁这才率领剩余的人,去和大部队会合。
在袁崇焕大军赶到城下之时,有探子向他汇报,敌营后方已烧。他对一旁的林砚之说道:“看来今天后金军大限已至。”
宁远城守城将领听闻探子报,驻营已经被一把大火烧尽了。正在焦急之时,却又见城下,袁崇焕带的部队,已经在用木桩砸城门。
尚未想到对敌良策,城门已经被砸地哐哐直想。没多久,便被砸开,那后金的守城总兵,见已然守不住城,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在袁崇焕上城楼之时,便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袁崇焕和林砚之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看着跳城之人,他甚为可惜地说道:“也是个忠君爱国的性情中人,只是没效忠对人。”
看着这失守几年的城池终于被夺回来,俩人皆有些怅然。
“终于是不辜负皇恩,将它拿回来了。”袁崇焕抚着城楼看向远方。
朱楚仁和陆流这一支,也得胜往这边赶来。
一日一夜的进攻,大军终于以全胜之姿接管宁远城。
朱楚仁下令不得欺压百姓,众将士们只是在城内尽情狂饮了三日。
拿下宁远城,朱楚仁终于要回京复命。这已经是他来这边境之地的第三个月,由春到夏,感觉竟没多长时间。
袁崇焕在他离开前,准备了送行酒宴。
“这次宁远能收回来,全凭元帅指挥得力。”袁崇焕端着酒杯款款说道。
“哪的话,没有袁将军前线的指挥若定,和林副将的急中生智,这场仗怕还是要持续一阵子。”朱楚仁在上方回敬下面的兄弟们。“今晚干了这杯,就算是为我们这场胜仗庆贺了。”
“干。”
林砚之喝完酒,坐在袁崇焕对面,也很高兴。
只听坐于上方的朱楚仁又说道:“明日本王便要启程回京,边境这边还要劳烦袁将军继续整顿。”
“是,谨遵元帅的命令。”袁崇焕点点头。
“嗯,本王离开之时,怕是要问袁将军这里要一个人走。”朱楚仁看了林砚之一眼,笑着对袁崇焕说道。
林砚之知道他就不会让她长期在军队呆着,倒也没想到他会当众要人。难免尴尬,便低下了头,偏她还坐在醒目的位置,便只能以喝酒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元帅是说吕中其?”袁崇焕压根儿没往林砚之那里想。
朱楚仁笑笑,“吕中其呢,他是指证魏忠贤的重要证人,本王自然是要带走。本王要带走的还有一个人。”
“那是谁?”
朱楚仁指指坐在那里的林砚之说道:“就是咱们特别能干的林副将。”
袁崇焕盯着林砚之看了几秒才站起身说道:“林副将作为军中重要的将领,不知王爷带走可是有其他打算?”
“嗯,林副将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不过本王回京期间,需要一位得力的助将在身边,还望袁将军割爱。”朱楚仁喝了一杯酒说的很含蓄。
“是卑职想得不周到,那这样,我再加几个身手不错的与将军随行。”
“好。”
袁崇焕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对坐在他对面的林砚之说道:“林副将,这一路要照顾好元帅,咱们日后京城见。”
林砚之端起酒杯回敬,“卑职在京城等将军。”
宴席过后,袁崇焕敲响了林砚之的房门。她正在收拾自己的衣物,开门见是袁崇焕,便让他进了门。
袁崇焕见她在收拾东西,自顾自地坐下来,说道:“一晃眼四年,你小子也要回京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林砚之这个时候,特别想告诉他自己的真是身份。
踌躇了一阵,才抬起头对袁崇焕说道:“将军,首先我要跟你认个错。”
袁崇焕不知她是何意,就说道:“你何错之有,离开军营那也是迫不得已。”
林砚之走过去将门关了起来,回到袁崇焕身边坐下来,对说道:“不是这件事。”
“不是这件事?那是?”
林砚之瞒了他这么久,多少有些忐忑,毕竟这几年他对她像照顾弟弟一般,关心有度。
袁崇焕见她支支吾吾,他这急性子,是看着着急,就又问了一句:“怎么临别了,倒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
“将军,我其实就是个,女的。”林砚之说完就低下了头,没敢看袁崇焕。
“你……你说什么?”袁崇焕站起身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林砚之,“真的?”
林砚之也站起身点了点头,“真的,我之前一直不敢说,怕将军不让我呆在军队。”
袁崇焕想了想这几年林砚之怪异的地方,她似乎从来不和军队里的男人,一起共浴,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是穿戴整齐,不像其他士兵一样,不出军的懒散样子。
又想起朱楚仁对她的态度,难道他早就知道她是女的?
这才想起来问道:“那你和元帅,在一起了?”
林砚之低头抠着手指,活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声道:“其实,我在来军队之前就已经是元帅府里的妃子。”
“啊?”袁崇焕这回更加震惊,“难不成你就是当年,元帅寻找了好久的那个妃子?”
林砚之点点头。
“……”袁崇焕一时语结,不知该说什么好。
“明日就要分别,不吐不快,将军你不会怪我吧?”林砚之见袁崇焕表情严肃,试探性地问道。
哪知他听她说完,竟然哈哈哈笑了,自嘲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丫头啊,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隐藏力这么高,是我眼拙。”
“哪里哪里。“林砚之见他没生气,也轻松地笑笑。
袁崇焕走过来本想拍拍她的肩膀,但又有所顾忌地收回了手,说道:“一下子损失两名大将,我又要重新栽培,还真是烦。”
林砚之道:“这几年感谢将军的提拔照顾,我手底下的那个六子很机灵,日后将军可以多多栽培。”
“嗯,知道了。”袁崇焕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林砚之道:“这封信是给你嫂子的,你回去后帮我递给她,给她报个平安。”
“好,回去后我会去看嫂子的。”
“嗯,那你早点休息吧。”
林砚之点点头,走近袁崇焕,像兄弟一般半抱着他说道:“将军保重。”
袁崇焕拍拍她的肩道:“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