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缘 第68章 柳若芊芊（4）

芍七此时还不知另一头的萧喜和朗月要立即去庆阳镇的消息。

他本打算直接把柳芊芊带回萧喜那处屋宅，但恰恰事出反常，这柳芊芊太不好对付，他也不好带着晕过去的柳芊芊直接回去，所以先把人安置在了一处僻静之地。

他看着柳芊芊，一时间满头栽在苦海里的芍七免不得回忆起那日朝晨朗月把他从铁匠铺买回时的对话——

“她看见了你化成了烟雾，然后看见了你也回到了剑身。”

想往时，他还一个劲儿给自己辩解，说什么绝无此事，却没想到朗月的话才是一语成谶。

“小公子怎么老乌鸦嘴......”芍七不满地嗫嚅了一句。

......

现下柳芊芊还晕着，芍七扶腰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之人，脑中的思路盘根错节起来，既感觉一筹莫展，又有些感概万千。

前不久柳芊芊还在同他大战三百回合，期间除了老是斥他“妖孽”以外，还说了什么“跟踪她”、“骗她”之类的话......

莫非是因她认定了他是妖怪？才觉得他图谋不轨？甚至以为他自从乌巷之别后就躲在暗处窥探她？

不是......这姑娘心眼儿得有八百多个吧！

不过最令人在意的是......柳芊芊虽然亲眼看他化成烟雾钻入剑身，但她的反应可不寻常。一般人，不，一般姑娘家的见了超出认知以外的东西都得吓得魂飞魄散，但柳芊芊却超乎想象得适应了，还能单枪匹马地朝他这个所谓的“怪物”杀去。

这柳芊芊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上，芍七如此断定到。

不过当下较为要紧的是......怎么才能堵住柳芊芊的嘴，别到时候在萧喜和朗月面前一口一个“妖孽”的......他可不想无事生非。

而最要紧的还是芍七满心满腹的疑问......在乌巷看见的重重幻影为何能与此女重叠？

为何他的头痛之症与她关联？这到底是意外，还是巧合？

想罢，芍七捻了捻指头把柳芊芊重新点醒过来。

谁想这女子真不是一般人，刚醒就凌着个眼儿凶狠狠地盯着芍七不放，芍七刚松下的手登时被骇地猛收回去。

“我看沧凌城真正中了邪的都没你这般要命......”芍七唏嘘了一声。

“妖孽！”柳芊芊出口就是当头一棒。

“打住！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我，不是妖，也不是妖孽，更不可能是‘贱’妖！”芍七立马提声把柳芊芊又要呼之欲出的话压了回去。

柳芊芊本想重振旗鼓，继续讨伐眼前这个怪物。谁成想她压根儿就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充其量也不过是抵着墙根蹭来蹭去。

芍七都快看不下去了，好生提醒了她一句：“别白费力气了，我定了你的穴，姑奶奶你呢也莫要打打杀杀了，乖乖听话。”

“妄想！”柳芊芊大声喝去。

芍七掏了掏耳朵，心里还有些后悔......早知道也该点了她的哑穴，免得这般聒噪。

“哎哎哎，不要得寸进尺昂，”芍七拿剑鞘敲了敲身旁的桌案，“我们谈个事儿，第一，你以后出去了不许再叫我妖孽，第二，我有事要问你。就这样，若你能答应，我就解了穴放了你。”

“焉知你达成目的之后不会杀人灭口？！”柳芊芊大声质疑道，说地那是一个掷地有声。

“那你要怎样？！”

柳芊芊这下竟不说话了，她埋头下去，似乎是在想什么鬼招儿，甫一抬头就道：“我也有我的条件。”

“说来听听。”

“帮我找人，不，是找妖。你是妖，你定有办法。”

“要我说多少遍，我真不是妖！”芍七真的绝望了。

“那你是什么东西？总之，你又不是人。”柳芊芊侧头不看他，似是在鄙夷芍七。

“......”

“行，我答应你。”芍七应下。

“不过我还是不认同你刚刚所提之事，因为这不公平。既然你有要得知到东西，我也有我要的东西，这样双方就有了保证，无需其他。”

“所以？”

“所以你现下就该给我解穴，倘若不如此，我怎知你得到了你要的东西后就不会先下手为强？放了我，再怎么样我也能自保。”

“我若放了你，谁知你方才所说之事不是随口胡谄？万一你趁此机会跑了怎么办？”

柳芊芊闻言眸光一定，其中很是坚定：“不会，我不达目的不罢休，你是我目前遇到的唯一一个能够帮我的。”

芍七昵了柳芊芊一眼，对于柳芊芊忽然的态度转变还有些诧异。

接着芍七就给柳芊芊解了穴，心里自然也做好了准备，就算柳芊芊要要跑，他也能有十足的把握把人抓回来。不过，柳芊芊确实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二人拂去了桌案上的尘土，齐齐坐下。

这儿是一处废弃的茅草屋，里面陈设老旧，窗子也被乱风刮地七零八落，层层茅草都叠在上头，把整个空间唯一的通光处都遮掩了起来。屋子里黯然无光，气氛落寞十分。

“你这女子也真奇特，身处险境不仅不乱阵脚，还敢同我谈条件。”

柳芊芊冷笑一声：“我本就看出了你不想直接取我性命，否则也不会把我留到现在，分明是有求于我，这就是我的胜筹。”

“那你之前对我怎的如此偏激？”

“因为你非人，我忌惮。乌巷之夜，给我留了很深的印象，同时我心中也有怨。”

柳芊芊顿了顿，眼神稍稍怔住。

芍七废话不多说，直接就问道：“乌巷之夜，你究竟为何在那里？是看到了什么才选择去了那儿，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我第二次离家出走，见乌巷复杂错节好避身，就去了那儿藏身。”

这句话透露出了柳芊芊与芍七情况截然不同的信息，看到幻象入乌巷的只有芍七一人。

“路上碰到了我，为何要挟持我？”

“我自认武功高强，起码对付一个正常男人是绰绰有余的。怕你碍了我的事，暴露我的行踪，所以无论如何直接威胁你是上策。谁曾想你压根就不是人......”

芍七：“......”

“你一个凡人，如何知晓妖物的存在？”

“我先前对此最多不过是半信半疑，但因一偶然事件，让我对此重视了起来。乌巷之夜遇见了你，才对此坚信不疑，妖物在世上一定是存在的，所以我要找的那个人一定也在！”说罢，柳芊芊竟是激动了起来，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这动静可不小，对面的芍七都被震慑了几分。

芍七本想还要问下去，却猛地被对面打断，柳芊芊理所应当地道：“该到我了，你的问题最后再问。”

芍七本想装作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去威胁柳芊芊，却没想到这招对于柳芊芊来说无异于给老虎挠痒痒。

柳芊芊笑了笑：“想威胁我可没门儿，刚刚有机会的时候没见你这般，怎的现在就想起来了？”

芍七：“......！你你你这女子嘴皮子很是厉害，居然耍我！”

“蠢。”柳芊芊一个字直截了当地扎进了芍七的心房。

“行，那你说。”芍七投降了。

柳芊芊从怀里掏出来两块玉来，这两块玉是一对儿的，合起来刚好能组成一只玉璧。这对玉看起来虽然朴实，但质地圆润皎洁，不是一般的货色。

柳芊芊拿袖子把身前桌案又来回擦净了几遍，全然不顾飞扬的灰土沾染了她的衣裳和面容。

如此，她才肯将双玉小心翼翼地摆在案上，看起来对此玉甚是宝贝，她怅然地开了口：“在乌巷之夜前，我也逃出过一次。那次路上无意间被一帮歹徒撞上，我虽有功力，但寡不敌众，终究还是因体力不足败下了阵。”

她叹了一口又道：“后来我晕了过去，醒后发现身边满是那帮歹徒的尸体，我获救了。我一开始以为自己命大，结果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块玉，就知道定然是有人救了我。这块玉我识得，因为我身上刚好有他的另一半，所以我坚信救我之人是我的故人。”

“但是后来，有个很神的婆子遇到了我，还说我捡来的这只玉不是人的东西，让我赶紧丢掉。”

“你就因此怀疑你那故人是妖了？”

芍七听来不禁反问，因为他知道这世上非人之物可有许多种。

柳芊芊点了点头，道：“我打听了许多消息，还听说了世上有个仙机门，旁人不一定信，但我就觉得世上的妖物并非他人道听途说，定然是真的。世上不就两种东西，要么人，要么妖，既然如此，我当然就知道故人是妖了。”

“世上不就两种东西，要么人，要么妖......”

芍七暗暗在心中揣摩这句话，想到柳芊芊坚信不疑他是妖物的事，不禁促狭，原来是认知有限才会如此啊......

“我听说妖物可以追寻气息寻得要物，所以我想让你借助此玉帮我找到我的这位故人。”

芍七：“......”

很显然无论芍七多么苦口婆心，柳芊芊还是坚定不移地将他认作是妖。

柳芊芊话中的意思芍七是能听得其中真意的，譬如其中“妖物可以追寻气息”中的所谓的“气息”就是“妖气”，可惜的是，他不是妖，他也不像朗月有那种洞察万物的本事。浓烈的妖气他到是还能想想办法，但这留在妖物身上的微弱气息他可没辙。

芍七当然没有如实说出实话，也明白了先前那只信笺上柳芊芊所提的“寻人”之事，索性进一步套起话来：“既然如此，我也想想办法，你那位故人是男是女，姓甚名谁？”

“是男子，姓苏名元卿。”

“苏元卿？”

“是。”

苏元卿......卿......卿卿......芍七很难不联想到那个诡异的药童，登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过朗月曾说过那药童不可能是妖，更可能是什么鬼东西......

所以绝不可能与“苏元卿”有关。

“好了，到我了，”芍七道，“上次乌巷之夜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过我，除了那天夜里，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你仔细想想。”

柳芊芊盯着芍七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毫无印象，应当不曾。”

“好吧，话说回来。我之前并未骗你，陈大姑娘的确是让我来救你的，不过你之前对我的身份存疑，对我有所忌惮我也就认了。现在既然乌巷的误会已经解开，你也就不必如此了。”芍七索性岔了个话题。

柳芊芊抬眸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话。

“按照约定，你以后不许再莫名其妙地说我是妖孽，实属难听，还让人遭误会。”

“大男人的还这么斤斤计较。”柳芊芊对此嗤之以鼻。

“你现在浑身也能动了，就赶紧随我去我们该去的地方。”芍七说罢，早已踏出了屋子。

柳芊芊还有些踌躇不前。

芍七似是早已料到，他大步向着前，头也不回地道：“你我误会早解，你也知道我无心害你，现在有求于人的是你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就看你了。”

柳芊芊愣了愣，终是跟了上去。

毕竟这怪人确实没有害她，况且能找到一个人帮她也总比自己单独去摸索的好。

......

芍七同柳芊芊一路回了萧喜外头的宅子，本以为一推开屋子就能看见等着他的萧喜和朗月，却未想屋子里面空无一人。

柳芊芊还处于惊奇之中，眼睛看了看芍七，心想这妖怪莫不真是个好人，还真的带她来了与陈织梦计划里的地方。

此时芍七刚好发现了一纸萧喜留在矮几上的传信符——

信中说经过陈老先生提点，新得了线索，又忧虑雨期耽误行程，就先行同朗月去了庆阳镇发掘遗失的线索，明日就会回来。

末了还提到让他如何安置柳芊芊的事宜。

看来的那萧喜把烂摊子甩给了他。

芍七瞥了一眼柳芊芊，见柳芊芊还在东张西望，就走上前去道：“请巫的那个巫什么......女......明日才会回来，这两日请巫对外暂歇，你在此处可以安身。不过不要出去，想必那柳老爷还在外头四处寻你，若你不愿还被关起来，就好好安生一些。”

“差点儿忘了，你那朋友陈织梦明日也回来看你。”芍七走前又提醒道。

“那你去哪里？”

“去别的屋子，避嫌。”

此话闭了，芍七的人影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