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缘 第29章 惹祸上身

朗月甩开师父和师姐，到别处散散心。

深夜的庆阳镇终于空下一段闲暇时光让雨水歇下，外头的血腥气息被其冲淡了不少，随之而来的是雨水微腥的咸味儿和雨后青草淡淡的清新味道。

那些味道互相融汇后钻入朗月的鼻腔，给他带来大战后前所未有的放松。他独自一人走在一条巷子里，体验这样一番寂寞寡淡的时光。

走着走着，他能在静谧的巷子里听到微风吹起屋子檐下的风铃声，这是南方特有的一种装饰......积水划过青瓦间的缝隙，井然有序地从屋顶滴落，敲打出一支风雅的南方小曲......

要不是有那股令人厌恶的血腥气息，任谁都会觉得这里从未发生过灾难吧。

可是无论有怎样的雅俗景致，朗月都无心顾瑕，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刚刚师父对他说的那番话，一种无名的悲伤占据了仅有的放松，腐蚀着他本该沉静的心。

很不凑巧的是，下一场雨又开始了。

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朗月压根没有察觉到天气的变化，等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他在小巷里奔跑着，一路下去，身侧全是残缺不堪的尸体，他不敢看，他甚至忘记了如何去使用风行术。长长的巷子里，一身洁白如玉的奔跑着的少年成为了猩红色巷子里最别样的风景。

最后，一处庙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庙宇上硕大的金字牌匾“元武掣战神庙”让他在惊慌失措中慢慢镇定。

又是“元武掣”......朗月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和这个神仙有什么渊源，怎么动不动就会遇到他？

朗月本想在里面躲一躲那愈下愈大的雨，却无意间发现庙里有一处刚刚熄灭没多久的柴火。抚摸上去，炭火之上还有淡淡的余温......

“还有幸存者？”

再后来，仙机门盘点是否还有幸存者的时候，却没有丝毫进展。朗月心中存疑，但没有对他人有所表露。

回到平台镇——

“萧喜......是那个幸存者？”

朗月淡淡开口。

回神之后，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颗正在往这里飞奔而来的硕大金球，金球下还有熊熊燃烧的烈焰。

“来了。”朗月眸子绽出一抹久违的喜色。

另一边，如幻同太虚已经降落在地。

他们一边往仓库里走，一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尤其是那位瘦子仙太虚。

“星君，那里是不是还有人？”如幻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人影，因为那人背对火光，直立挺拔的身子只留下被映出的黑乎乎的影子。

“人？开什么玩笑？！毕方出世之时，周围怎么可能还有凡人幸存！”太虚恨铁不成钢地怒道。

“是是是，星君说得对！”如幻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附和道。

不过很快，太虚如幻两人就被打了脸。

“恭候仙人大驾，在下有失远迎。”朗月恭恭敬敬地作揖道。

对方则是死一般地沉寂，许久后太虚才回神，他小声道：“如幻，他......是在和我们说话吗？”

“好好......像是？”

“这是鬼还是仙！”这可不得了，他们要是不露面还好，一露面算是啥也瞒不了了。这要是被别的仙人知道了，届时上去打小报告怎么办？！

“星君，好像是个凡人，身上没仙气啊！也不是鬼，没阴气！”如幻低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不是仙就好！”太虚终于松下一口气。

“不过星君......一个凡人如何能看到我们？”如幻忽然觉得细思极恐。

“二位仙人不必多虑，在下自幼习得修真秘法，故能看到寻常凡人所不能见的事物。”趁如幻和太虚还在摸不清头脑的时候，朗月收礼后，缓缓答道。

“现在凡界的修真门派竟然如此厉害了么？”太虚对如幻奇道。

先前太虚一直光顾着同如幻说话，根本没有注意朗月的存在。后来朗月又对他们二人行礼，朗月微微鞠躬后自然不能令人分辨他的外貌。

可是现在此情此景是朗月目光淡定地看着如幻和太虚，如幻和太虚也正与少年面对面。

如幻只觉得此人气度斐然，他的姿态就算是放到天界也不一定能被轻易超越，这种人真的只是区区凡人吗？

如幻想去进一步试探眼前的少年，可是光同那少年清冷的目光对上一次，都只会觉得心惊，以至于后来他也不敢去看了。

而如幻身前的太虚不知怎么的，竟然面露惊诧，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如幻察觉到不对劲，就用手肘轻轻抵了抵太虚，太虚瘦削的面孔忽的抽搐一下后才回神。

“星君可有不适？”如幻轻声提醒。

“没没没......没有，就是感觉这人挺面熟的，大抵是看......看看错了！”太虚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的他如此心虚。

怎么可能呢！这少年怎么会同那位大人相似？太虚定神后发现这少年除了眼神和他分外相似以外，其他地方愣是找不到一个更类似的点！他定然是自己魔怔了才会出现这种幻觉！

朗月听不懂他们二人的话，但事出紧急，还是叫二位仙人同自己联手除掉那只毕方才是！

“仓库内的异兽毕方可是二位仙人的爱宠？”朗月这话说得颇为客气，他认为还是不要拆穿事实的好，以免让对面两位难堪，毕竟私自豢养异兽的行为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啊......咳咳，是。”如幻心虚答应着，他只以为对方是凡人，定然不懂得天界戒律。

“如今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一旦天亮毕方便会冲破仓库，降世人间，那样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可是在下区区一个凡人，无甚本事，还望二位仙人助我一臂之力。”朗月又行礼。

“不敢当不敢当......”胖子仙抹了抹汗。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和这个少年对话要十分谨慎，生怕会说错话。

半炷香后，太虚将阵眼位置寻觅好。

太虚后定在仓库外的一角的针眼处，他口中念出口诀，登时一道金光划过天际，不知去往何方。

他正经地对如幻喊道：“如幻，列阵！”

后又对朗月道：“小子，你既然是自幼习得修真术法之人，那应当会些御水之术的吧？”

“是。”

不久后，天际那道金光幻化出无数条水流，原来那道金光是来引水流用的。无数条水流逐渐分散开来，分别汇聚到四个阵眼处，再从阵眼处射出无数只水丝织成的巨网将城北仓库困地严严实实。

仓库里的毕方感知到水汽，毕方将要高鸣之时，太虚对朗月大喊：“快御水把它嘴巴封住！”

这么做当然有一定的道理，毕方的鸣叫声若是引来天上的关注就不好办了。先前的毕方在心境里闹一闹也就罢了，出来了还想闹可就没门了。

朗月应声，从金光引来的水流中抽出一部分，再同自己的水龙术相结合。他背后的细长水龙一瞬间变得威猛无穷，那只水龙蜿蜒的身子穿梭过破旧的仓库，直直冲毕方的喉咙上击去，那只毕方扑腾着翅膀挣扎不休，可是它再也无法轻易发出声音，因为她的喉部暂时被水龙封印住了。

如幻的阵局已经完备，阵局使得硕大的水网往下方压去，水网透过仓库，紧紧的束缚在毕方身上，让这只毕方再无任何逃走的机会。

一帮人终于松下一口气，水网的水汽足以与毕方的烈焰抗衡，一瞬间下来，仓库周围的热气就不复存在了。

太虚皱巴巴的脸皮终于有了和缓的颜色，如幻被身材连累后的空虚也稍有好转。

太虚走近已毫无抵抗之力的毕方，水网结结实实地捆着它，让它看上去居然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思。太虚露出一丝心疼的神情，喃喃道：“我的宝贝儿啊......”

此时，一道硕大的水龙从太虚身侧冲过，直直地击向被束缚的毕方身上，那只毕方被水龙撕咬地痛苦万分。

“你做什么？！”如幻瞬移到朗月身旁，想要阻止他的行为。太虚亦是一副恼怒的模样，他也同如幻一样来到朗月身侧。

水龙没有了主人的操作也渐渐散作了一团水雾。

“二位仙人当真以为光是封印了它就能万事大吉了么？”朗月冷冷道，寒意凛然的目光扫过太虚的面孔，太虚被寒意噤住，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涌现到他的心头，一时间竟然败下阵来。

“你这是何意？”如幻不解。他不解的是，这个少年的行为似乎已经超乎他的认知范围了。凡人最畏惧的是什么呢？是妖鬼神魔。可是这个凡人分明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甚至是，这个少年持着绝然傲骨，貌似就没有把他们这两个“名正言顺”的仙人放在眼里。

“毕方乃魔族后裔，仙人当真以为你们私自豢养异兽的事情可以瞒过所有人吗？”朗月带着有些质问的语气道。

“你......”太虚登时哑然，“你......怎么会知道？！”

“如今异兽苏醒的原因恐怕不只是个意外，可能早就有人察觉到了这件事。然而，如今毕方之所以苏醒，是因为毕方怒火使得天性爆发。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才会致使毕方怒火的发生？我们并不知晓。在种种可疑因素下，敢问二位，你们能保证下一次毕方不会再一次因此觉醒吗？”

“所有危害的抹除，没有什么比死亡来得更加直接。”朗月淡淡道，寒意依旧不减。

太虚有些怔住，他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只毕方它必须死？”

“是。”

仓库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呢？”如幻终是开了口。

“就算你们不这么做，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将此事告知天界，哪怕是要待我死后入了冥府......只要这只毕方还活着，我就有办法让其公之于众。”

冥府的鬼差、判官......还有阎王爷的确没一个好糊弄......这一点，没人比太虚更清楚。

“你！”太虚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

“无论如何，这只毕方都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二位不想惹祸上身，这只毕方的牺牲都是在所难免的。”

最终，在太虚千不甘万不愿下，这只毕方终究还是殒命天涯。如幻还好，不过太虚的情况就不大乐观了。太虚一日尽失两宝，一声哀嚎下竟然就此昏了过去。漆黑的夜里，只剩下朗月与如幻二人面面相觑。

星君的职能是守各自的星位，不被天界司法界授权批准的情况下不得私自下凡。还好天界那位黑心阎王不在，不然如幻和太虚也不会有今天这个机会。

兴许是考虑到星君无需下凡出外勤，所以星君并不具有使凡人消失记忆的能力。这一点竟然连人间的仙机门都不如了。

如幻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在最后并没有急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