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伥鬼乃是被杀的前任伥鬼的独子,前几日刚刚上任。
此次前来定是来烧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傅戒脸色一变,不顾身上负重,就飞跑进大门中。
沈桃连忙匆匆追上。
正堂内,沈肆端坐在正椅上,满脸凝重。
小伥鬼身后的手下一个个都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千机山庄的弟子也不甘示弱。
他们都在等。
等一个时机。
“嘎吱———”
大门被打开,黑衣少年似松柏一样立在门口。
身负大大小小的包裹,略微有些滑稽。
画着血泪的雪白面具下,小伥鬼宛如公鸭鸣叫的声音传出:
“瞧瞧,咱们的主角来了。”
傅戒不语,只是攥紧了包裹在剑鞘内的破冰。
“还不去给阿戒把身上的东西摘下来。”
得到沈肆命令的小厮战战兢兢地绕过小伥鬼。
小伥鬼笑出声,晃了晃断臂上挂着的银色勾子。
傅戒感受到其鬼面具之下仿佛又一双眸子正在恶毒地盯着自己。
就像是狼窥视绵羊那样。
“沈庄主,主角来了咱们就可以谈判了吧?”
沈肆不急不慢,“你想怎么样?”
小伥鬼用完好的那只手,揭下来鬼面具。
在场的千机山庄的弟子们都唏嘘了。
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公鸭嗓少年的鬼泪面具之下。竟然是一张布满红色疤痕,被烧的面目全非,凹凸不平的脸。
他呵呵呵笑着,“诸位,好看吗?”
在场无一人回应,陷入寂静。
“一年前傅公子只是因为家父带人抢了一车黄金,杀了几个平民,就闯进伺魔教杀了我父亲,害的仇家趁火打劫,烧了我和母亲的住所,母亲身陨,我的右手被烧废,面目全毁!”
“今日,让沈庄主杀了这位英明神武的小傅公子,不过分吧?”
沈桃进来的时候入耳的便是这句话。
她笑着道:“你爹抢官府运去前线的军饷,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还有,你们的命是命,平民的命就不是命?”
一番话说完,沈桃就被傅戒护在了身后。
小伥鬼眯了眯眼睛,将突闯进来的女孩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不仅啧啧两声。
“想必这位就是沈庄主的千金了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当真是伶牙俐齿,闭月羞花!”
沈桃被这眼神盯得极为不舒服,狠狠瞪了回去。
小伥鬼似是被逗到,道:“沈小姐,不拿他做条件也可以,要不然你嫁与我吧。”
“我保证让你快活似神仙。”
他将“快活”两个字压得极重。
沈桃读出这人意有所指,恶心得不行。
她刚要拔剑,旁边的少年却先一步行动:
“放肆!”
傅戒径直抽出破冰,剑尖对准小伥鬼。
小伥鬼笑得愈发放肆,变形的面孔甚至狰狞。
“好似我轻薄了傅公子的娘子一般。”
“还是说我戳到了傅公子的什么小秘密?”
傅戒脸上突然有了些波澜,手里的剑也抖了一抖。
场面一时火苗暗涌,蓄势待发。
眼见形势僵持不下,沈肆轻咳道:“你才上位一年,你觉得凭你,能威胁到我?”
小伥鬼挑了挑眉,道:“看来我手中的筹码在沈庄主眼里还是不够大啊!”
沈肆勾唇,抽出佩剑。
一个连环步,似风般,瞬移到小伥鬼面前。一边捏着其下巴,一边用剑对着其腹部:“小屁孩,你以为信的人又有多少?”
小伥鬼仰头大笑,轻轻拂去剑刃,“看来沈庄主是不想跟我交易了。”
他的头凑到沈肆耳边,轻声道:“信的人多不多,庄主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既然交易做不成,那我就不陪各位玩了!”
霎时间,小伥鬼的袖筒里甩出一个黑色的圆球。
黑球滚落在地,燃起火星。
沈肆眸子僵住一瞬,连忙大喊:“捂住口鼻!”
说时迟,那时快。
黑雾炸开,臭气熏天,刺眼至极!
一众弟子连连捂住口鼻,发出震耳欲聋的干咳声。
沈桃也被呛得闭紧了眼睛。
忽觉一阵风从耳边掠过,风中响起压低的男声。
“有缘再会,小娘子。”
随即,声音转瞬而逝。
黑雾散去,臭气却仍在。
小伥鬼和其带的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傅戒转头一个跃起,就想要乘着轻功追上。
沈肆摆了摆手,捏着眉心,道:“阿戒,算了吧。”
这时,沈桃才惊觉她发髻间的银色桃花簪竟然没了。
又想到黑雾中耳边响起的嘶哑公鸭嗓音,心里将小伥鬼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
场面陷入寂静,却无一人开口去问沈肆在小伥鬼手里的把柄是什么。
而是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突的,寂静被打破。
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童满头大汗,跌跌撞撞地跑进正堂。
“庄主,门外又有人求见!”
沈肆蹙眉道:“何人?”
“是玲珑镇里正彭德庸。”*1
玲珑镇正是千机山庄势力范围内的一座小镇。
沈肆道:“让他进来。”
“是。”
门童出去后没一会,就待进来一个弓腰瘦削的男人。
男人穿着简朴,两鬓花白,正是彭德庸。
他貌似是嗅闻到了臭味,微微眯了眯眸子。
“参见庄主。”
沈肆点头:“彭里正有何事相求啊?”
看起来已经年过花甲的老人竟然涕泪横流,颤抖着跪了下来。
他一脸愁容:“七日前,真是先是出现浑身起青点的镇民,郎中就以为那是普通的具有传染性的皮疹,便开了些药,可是病人的病情不仅没能得到好转,皮肤还开始腐烂成密密麻麻的洞,到了最后......”
彭德庸哽咽着,满脸都是恐惧。
沈桃上前扶起来老者,“您慢慢说,不着急。”
“到了最后,他们的内脏就都化成水,被吐出来,整个人就变成空壳子了!”
众人已经能联想到内脏碎片被从口中吐出来的画面,连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肆沉声:“所以,你怀疑这场疫病是人为?”
彭德庸点头。
沈肆思索片刻,最后目光停在了傅戒的身上。
“这事,就阿戒带人去查罢。”
在千机山庄,弟子在十四岁以后,都要接一些委托来磨练自己。
傅戒颔首:“是,师父。”
只见沈桃跳到傅戒身前,道:“爹爹,夭夭也要去。”
沈肆皱眉,温柔道:“夭夭,不可胡闹。”
沈桃嘟着嘴,“不嘛,我就要去!”
这可是个磨练自我的好机会,绝对不能放弃。
沈肆起身摸了摸女儿的头道:“不行。”
看出爹爹神色中的认真,沈桃噤声了。
傍晚的小石径上格外寂静。
欢脱的脚步声惊起枝头的鸟雀。
粉衣少女蹦蹦跳跳地追上青衣少年,“爹爹让你们何时启程?”
傅戒侧过头,道:“玲珑镇之事刻不容缓,师父让明日一早启程。”
沈桃眨了眨黑黝黝的杏眼,可怜无比。
她轻咬嘴唇,委屈道:“师兄,真的不能带我去吗?”
傅戒道:“不行。”
“啊啊啊!为什么?”
“危险。”
沈桃听到这个回答,撅起了嘴。
“我会剑法,有基本的自保能力,你们都当我是一无事事的蠢猪吗?”
傅戒眼神里有些无奈。只好搬出沈肆,道:“师父不允许,我也没办法。”
沈桃又像泄了气的球一般,愁眉苦脸。霎时,她却又兴奋的抬起头,“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她神秘兮兮地朝傅戒勾了勾手指,“师兄,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傅戒顿了顿,便将头轻轻靠了过去。
接着,他感受到一阵热气打在他耳朵上,触动皮肉下的每一根筋络。
他就像过了电一样,整个人僵硬住了。
浑身开始发烫,耳尖脖子发热。
他和沈桃贴的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其躯体的温热。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傅戒被拉回现实,怔怔的看着女孩。
沈桃掐着腰,似乎有些不满:“所以到底行不行啊?”
“不行。”傅戒冷着声音道。
“不是,为什么不行啊......诶?你脸怎么这么红?”
沈桃踮起脚,抬手就摸了摸少年微热的额头。
被眼前人冰凉的指尖一触碰,傅戒的脸又红了一个度,就像是熟透了的虾子。
“师兄,你莫不是发烧了吧?”
“没有。”
沈桃松了口气,才想起正题:“那到底行不行嘛?”
“不行。”
“好你了,好你了,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兄!”
傅戒被说的耳根发软,“如果师父知道了怎么办?”
沈桃拍了拍胸口,保证道:“你放心,我担全责。”
傅戒轻笑,只好点头。
沈桃得到傅戒首肯兴奋极了,就差在她家亲亲师兄脸上亲一口了。
她蹦蹦跳跳道:“那我就回去收拾东西啦!”
必须好好准备,这可是她第一次出委托!
小姑娘跑远,发间那一抹亮眼鹅黄也落进黑幕中。
失去光辉的那一刻,意味着下一个白昼又要来临。
*1:里正是古代镇长或者乡长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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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