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小钟,小钟。”
薛镜童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服务台上,面前是一名穿着白色护士服的中年女性。
“小钟,该你去查房了。”
“什么查房?”薛镜童揉了揉眼睛,经过上一轮游戏,她对突然换地图也有了心理准备,就只是顺口问了一句。
谁知中年护士的表情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薛镜童不明所以地看向别处,才发现服务台对面的铁闸门正大敞着,外面是难得的白天,有许多放风的病人与看顾的护士来回散着步,此时却突然一并停了下来,冰冷的目光如同开启的探照灯般齐刷刷地射向了坐在一楼大厅中央的薛镜童。
原本惬意安宁的清晨霎时间变得死寂,空气像冰霜一样凝结。
薛镜童咽了口唾沫,识相地读空气,“我现在就去。”
等从座位上站起她才反应过来,病人都在外面,她查什么房?
然而当她回过头时,却看见中年护士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两只浑浊的眼珠肉眼可见迅速变得干瘪、脱水、枯萎……好像下一秒就要淌着鲜血从空落落的眼眶中流出来一般,叮叮当当落在地上,脸上只留下两个黑漆漆的深洞。
薛镜童惊了一跳,不敢再迟疑,赶紧转身朝后勤室的房门走去。
站在紧闭的后勤室门前时,她仍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如芒在背,似乎只要她有一个动作露出破绽,那些人就会立即化身为闻到鲜血的鬣狗,扑上来生啖其肉。
薛镜童梗着脖子不敢回头,下意识地伸出手要打开门把,又顿了顿,转而伸向了身上的护士服。
白色的护士服腰侧有两个口袋,即使伸进去的手指马上就触碰到了里面的冰冷金属物,她也谨慎地思索了两秒,才慢慢把钥匙从兜里拿出来。
她拿出钥匙,插入门锁,先向左拧了半圈,再向右转了一圈。
“咔哒”一声,后勤室的门打开了。
病人们的脚步声、呓语声,医生护士们的交谈声、议论声,来自门外的风声、树声,阳光下的虫鸣声、鸟语声……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在她顺利打开后勤室的门后,像抽刀的流水一样瞬间恢复了正常。
薛镜童暗暗松了口气,不能否认的是,她刚刚差点吓得连手都麻了,毕竟这里没有手机、没有存档、也没有火柴人,她不知道在读档后的梦境里遭遇危险会是怎么样的后果。
中年护士似乎已经走了,身后隐约传来路过的闲谈声:“3号房的那个疯女人最近又发病了,总说自己能听见小孩的声音,我们医院哪有小孩啊。”
“我上次也看到了,抱着块土疙瘩当宝,是不是?”
“听说……”
薛镜童推门走进后勤室,隔绝了门外的谈论声。后勤室里的格局与现实中的一样,只不过看起来更新也更干净,与之前破烂又陈旧的样子大相径庭。
她把门关上,这才彻底松懈下来,这次的梦境怎么这么奇怪,跟之前的不太一样。
不过她也说不上被迫接生和这个比哪个更好点。
她怕在后勤室里耽搁太久也会出问题,凭借自己贫瘠的常识试图在书桌和文件柜里找到查房表之类的物品,却一眼看见了书桌上挂着的两排钥匙。
和现实中一样,书桌前的墙面上打了两排长钉,钉子前的钢笔字还墨迹清晰,【一楼】一排依然是六把钥匙,值得注意的是,【院长室】钥匙上面的标签此时并没有被划掉。
她特地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宿4】钥匙的齿纹,和【院长室】的不一样,之前那个果然是被调包了。
【二楼】一排也依然是十二枚铁钉,可惜的是,有数字标签的那十把钥匙全都不见了,只有最前面的两枚钉子分别挂着【病案室】和【疗养室】的钥匙。
查房也该要有病房的钥匙吧?没有病人,也打不开病房,这是让她去查什么?
薛镜童扯了下嘴角,费解地直起身,转头却贴上一张微笑的人脸,顿时吓得倒退两步,紧紧靠在了身后的书桌上。
“!”
“小钟,病房钥匙给你。”笑脸的主人是一名年轻的护士小姐,她保持着温柔体贴的微笑,手里拎起一串长长的钥匙,递给了薛镜童。
“……谢谢。”薛镜童小心翼翼地接过钥匙,见护士要出去,也连忙跟着出去了。
她一定要看看这个服务台到底是怎么进出的,总不能护士小姐也用翻的吧?
走出后勤室,只见两边紧贴着服务台的墙角里分别摆放着纸篓与花盆,花盆里的植物此时还没有枯萎,长出了粗壮的茎秆与翠绿的枝叶。
薛镜童看不出这是什么花,便把注意力放在护士小姐身上,只见她走到了花盆旁边,轻轻一推,优雅而轻松地打开了服务台边的一片隐形合页木板。
瞪大眼睛的薛镜童:“???”
服务台边有这个东西吗?难道是之前太黑了,她们都没发现?
护士小姐走了出去,她没有理会跟着她出来的薛镜童,带着幸福无暇的微笑,走向了明亮温暖的铁闸门外。
一楼大厅内外一片安静和谐,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似乎没有人在意薛镜童,但她也没有停留太久,拿着钥匙走向了记忆中的楼梯口。
楼梯口的墙面上依旧是用油漆刷上的鲜红标语,只不过因为此时的字迹还比较新,字体边缘没有因为陈旧潮湿而晕染开,减少了那种恐怖诡异的效果,看起来正常多了。
标语下站着两个交谈的人,薛镜童慢慢走过去,只听一个道:“梁叔,买了什么回来?”
另一个回:“院长说中午有贵客要来访,叫我去买一只鸡给患者们加餐。”
“鸡?”那人拔高了声音,不过很快又问:“后院不是有一只鸡吗?”
对面笑道:“那是母鸡,每天早上八点能下一个蛋呢,怎么能杀?”
“哟,这么神奇,每天八点就下?”
“保管下,我就没见它请过假。”
“那蛋呢?我怎么从来没见到过。”
“给院长了……”
薛镜童尽量放轻脚步,悄悄走上楼,那两人好像没看见她一样,谈话声在耳边渐渐淡去。
走到第一层楼梯转角时,角落里出现了一只崭新的粉彩陶瓷花瓶,她停了停,接着往上走,这回终于成功踏上了二楼的地面,抬头却望见刚刚那名中年护士正在等着她。
“钟护士,快查房吧,病人都在等着呢。”
刚刚不是还叫她小钟吗?薛镜童腹诽。
她站在楼梯口,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二楼是一条长廊的格局,被分割成了许多房间,楼梯口左手边就是病案室,正对楼梯口的房间是疗养室,而右边过去的那一列房门上全部标着【X号房】的门牌,应该就是病房了。
中年护士站在她的对面,静静等着她,薛镜童抿着唇想了想,转身走向了左边的病案室。
病案室的桌面上放着一本查房表,她拿着查房表走出来,护士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似乎只是上来监督她工作的。
“快开始吧,小钟,病人们查完房后还要吃午饭呢。”
从病案室到最近的1号病房仅有短短几步路,硬是被薛镜童多耗上了几秒,她极力观察着走廊上的十间病房,房号以蛇形排序,左右两边各五间房,一对一打着照面,走廊尽头是一扇明亮的玻璃窗。
右边都是奇数号房,分别是【1号房】【3号房】【5号房】【7号房】【9号房】。
左边都是偶数号房,分别是【2号房】【4号房】【6号房】【8号房】【10号房】。
薛镜童慢吞吞地提起手里的那一串钥匙,看似不急不忙地挑选着自己需要的那一把。
【……病房钥匙标签打乱重贴……相邻交换,不相邻互换】
她想起抽屉里的那张便签,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听到身后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薛镜童来不及思考,慌不择路地拿出了钥匙【1】,硬着头皮地要往1号房的门锁里插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紧促,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弥散在空气中,隐约夹杂着血肉腐烂融化、剥离骨架的斯斯声,在水声滴落前,薛镜童忽然大喊道:“金姐!”
脚步声猝然停下。
“我听说3号房病人最近病情加重了,要不先去查她吧。”她秉着气说。
半晌,中年护士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可以。”
听到护士声音如常,薛镜童心中已经放下一半,拿起钥匙【1】去1号房旁边的3号房门前,将钥匙插了进去。
“咔哒”
看着面前开启的门锁,她情不自禁地放松了唇角。
呼……还好打开了。
之前她看到钥匙【3】挂在第3枚钉子上,钥匙【7】挂在第7枚钉子上,就以为钥匙上的标签和房号都是相对应的,实际上,后勤室的护士们习惯把带有汉字标签的钥匙挂在最前面,所以【二楼】那排的前两枚钉子上挂着的才是【病案室】和【疗养室】的钥匙。
因而从第3枚钉子开始,才是【1号房】到【10号房】病房钥匙的位置,为了拿取方便,护士们只是更改了标签,依然按照房号顺序挂钥匙。
所以钥匙【3】实际上就是【1号房】的钥匙,以此推断,钥匙【7】就是【5号房】的钥匙。
一开始,薛镜童以为钥匙上标签数字的规律,就是将对应的病房房号加2,可是这样的话,钥匙的所有标签就应该是从【3】到【12】,而不是从【1】到【10】了。
来到二楼“实地考察”过后,薛镜童才终于明白了便签上的留言是什么意思。
【相邻交换,不相邻互换】
“相邻交换”指的是走廊同一边相邻的两间房互换,也就是右边的【1号房】【3号房】互换,【5号房】【7号房】互换;左边的【2号房】【4号房】互换,【6号房】【8号房】互换。
因为走廊两边的房间数都是奇数5,这样互换之后,都会剩下一间房没有相邻房,也就是右边的【9号房】和左边的【10号房】。
而“不相邻互换”指的正是这两间房,也就是将【9号房】和【10号房】的钥匙互换。
最后钥匙和房号对应起来就是:
【1号房】-钥匙【3】
【2号房】-钥匙【4】
【3号房】-钥匙【1】
【4号房】-钥匙【2】
【5号房】-钥匙【7】
【6号房】-钥匙【8】
【7号房】-钥匙【5】
【8号房】-钥匙【6】
【9号房】-钥匙【10】
【10号房】-钥匙【9】
虽然这样换完标签后,记起来有些复杂,但是在实际应用中却容易许多,因为只要记住这句关于“相邻”的提示,在现场就能一目了然了。
记住钥匙们的顺序,薛镜童松了口气,打开3号房的病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