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历史老师刚走出教室前门,蒋焕伸了个懒腰,背靠墙,向左歪头,清喊一声,“走,下去买饮料。”
“咦?祁贽,人呢。”筱白、卫霰、聂剑齐首望向祁贽座位。
夏立闻声望向他们,“第一节数学课,下课时,跟数学老师走了,可能去研究奥赛题了。”
“一整节课,都没回?”蒋焕问。
夏立点点头。
聂剑说:“才初一上学期,比赛这就开始了?”
蒋焕耸了耸肩,“谁让他是数学课代表嘞。”语气有点侥幸。
聂剑说:“你别得意太早,这次数学奥赛,你,肯定也在秦河的名单里。”
蒋焕啊了一声。
聂剑微微一笑,似是安慰,“别怕,卫霰、夏立、筱白陪着你。”
“你,走不走。”卫霰抢声丢下一句话,起身大步走向教室后门。
“喂,夏立、同桌,等等我。”蒋焕急忙大步追了上去。
蒋焕、夏立、卫霰穿过教学楼去往学校餐厅旁边的便利店买饮料,返程时路过图书馆。图书馆台阶旁边有三棵槐树,树冠庞大。
春天时,学生站在槐树下,抬头望着树上一串串的槐花,总想吧唧嘴,禁不住爬上槐树,也有同学借着图书馆台阶高度伸手够向槐树枝枒;夏天枝叶茂密,经常有学生坐在此处借着槐树带来的绿荫,惬意学习;秋天时,总能看到此处有学生捡地上的落叶撒着玩儿;冬天时,调皮的学生又来了,故意抖槐树上的积雪,淋雪、捏雪、滚雪球,躺在槐树下积雪的地上撒欢儿,玩得忘乎所以。
转角时,卫霰蓦然迅疾快捷地将旁边的蒋焕、夏立一手一人拽向石墙之上,全身紧贴石墙,双手堵住二人嘴巴,示意二人噤声。
卫霰后背紧贴石墙,微微偏头,轻声轻气探向转角另一侧,低语一声,“祁贽。”
夏立、蒋焕一脸诧异,徐徐靠向卫霰,三人伸长脖颈,脑袋贴着石墙,整整齐齐,排成一竖,目光投向祁贽。
光秃秃的槐树下,祁贽正微微低头站着,十一月的风,冷飕飕,祁贽前额的发丝凌乱地随风飘动,眼神无光地投向另一棵槐树。
孙一强斜对着他,双手依旧卷着试卷,面色温和,“祁贽,你家长有……”
“没有。”祁贽打断他的话。
“要不和李教授聊聊?”孙一强试探着问。
“不用。我没事。”祁贽干脆地回应。
自蓝董离开学校后,祁贽每天沉浸于练字、刷题,上课时的坏习惯也随之消失了,绘画、睡觉也一并消失了。偶尔笔杆游转指尖,发呆地望着南边窗外。班主任经常透过教室后门观察学生的情况,孙一强望着他,“我知道那孩子是谁。”
祁贽登时一怔,精神紧绷,抬头望着老师,神色极其复杂,“你告诉我妈了?”
孙一强摇摇头,祁贽顿时松了一口气,目光再次盯向另一棵槐树,“谢谢。”
孙一强不缓不慢地抬头望了一眼天,继续说:“空筱白,聪明、勤奋、努力、乐于助人,经常给同学分析解题思路,极其耐心、用心,有目共睹。我们身为老师,有时候觉得自愧不如了。
不止学生喜欢,我们当老师的,也喜欢。军训时她表现如何,你应该最清楚,她很特殊,是不是和你所了解的女生完全不一样。”
孙一强停顿了一下,“青坛的老师,也是第一次遇到筱白这种孩子。你说,什么样的家庭能将她养成这样。”
孙一强见祁贽不声不言,叹了口气,“有一样,我们班所有人都有,唯独她没有!”
祁贽一怔,抬头望着孙一强,眼神极其笃定,“她没有什么。我给!”
“父母。”孙一强并未说出口,而是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世上,没人能给她,我给不了,你也给不了。”
祁贽发呆地望着孙一强,须臾,“老师,那是什么。”
孙一强摇摇头,继续说:“祁贽,你们现在正处于青春期,法律上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不管是一时冲动,还是其他。此刻,我代替空筱白的父母,不要打扰到她,让她以现在的状态从青坛顺利毕业,行吗。”他伸手轻轻拍了拍祁贽的肩膀,似是安慰、鼓励。
自从蓝董问了他,‘贵校对早恋如何处理’一事,孙一强内心犯怵、顿时不祥预感冒出心头,青坛中学虽是名声所望,毕竟属于私立学校,学校股份蓝董占了大头,若因此事弄丢了优秀生,‘老师’这个称号,他怕是担当不起了。
最近几日,又发觉祁贽似变了一人,孙一强作为班主任,可尽操心了,一边担心筱白,一边又担心祁贽,思前想后,决定来一番秘密谈话。
祁贽木然地望着孙一强。
“老师会替你保密,也会帮你调整好状态,老师也希望你能从青坛顺利毕业。想调座位吗,距离远,效果更好。”孙一强双手紧紧攥着卷纸,一脸平静。
祁贽双手插在衣兜里,紧紧攥着,“不换座位,就现在这样,我保证整理好自己,不被其他人发现,就我自己。保证成绩只升不降,字也会好好练,会认真写。”祁贽六神无主地说着,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孙一强目光聚焦祁贽,良久,柔和一声,“好,老师信你。”
阳光斜洒在地面上,孙一强、祁贽一前一后沐着暖光走向教学楼。
蒋焕、夏立、卫霰贴墙听耳。卫霰背靠石墙,一手摸索着尚未开瓶的饮料,一手暖着衣兜里一小瓶酸奶,望着远处的阳光。
夏立倚靠着石墙,一手拿着饮料,耷拉着贴向石墙,一手紧紧攥着另一瓶饮料。
蒋焕望着卫霰、夏立,睁着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须臾,一字一言,竟是诧异,“祁贽,暗恋的人,是筱白?!”
卫霰蓦然动身离开石墙,“走了。”
“哈,搞了半天,不就是早恋吗。如果我们早知道了,老师就不会发现了。”蒋焕右手弯曲,猛地砸在左手心,“那天祁贽的妈妈,就……为了这个来学校?”蒋焕越想越觉得大人们就是小题大作了,我兄弟祁贽就是天才,大人们竟然担心一个精准控分的人,别太搞笑了。
“不是。是为了练字。”夏立澄清一声。
蒋焕啊了一声,“练字?太夸张了,不至于兴师问罪啦。”
“卫霰,你会怪祁贽吗。”夏立快步走到卫霰面前,挡住他的去路,一脸认真。
卫霰蓦然停下脚步,四目相视,一脸认真,“你、蒋焕、祁贽,都是我朋友,筱白是我妹妹。你觉得我会怪?”
夏立笑了笑,动身走到一侧。蒋焕右手搭在夏立肩膀上,“搞什么啊,整得这么严肃,吓我一跳。我这心脏,扑通扑通,你俩快听听,哎哟,快听听啊,快送我去医务室,啊……我真不行了!”说着就要假装倒地,夏立一把将他拽住,笑着说:“别闹了,上课迟到了。”
“怕什么,是自习课!大不了就被罚呗。”阳光的沐浴之下,夏立拖着蒋焕大步走向教学楼。
既然已经迟到了,三人干脆一步一台阶,从教室后门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座位,卫霰将衣兜里的小瓶酸奶放到筱白书桌上。
筱白正在做物理题,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刚好对视上卫霰,他嘴角微笑着摸了摸筱白的头发,“做题了。”
“谢谢哥。”筱白灿烂一笑,翕动着薄薄的嘴唇。脸颊两侧的酒窝不浅不深,刚刚好,显得更加俏皮可爱,让人沉醉。蒋焕趁机两手轻轻扯住她的脸颊,四目相视,眼神眯笑。
卫霰转头望向祁贽时,他正伏在桌面之上,脸部埋进校服中,呼吸带动着后背一抖一动,幅度极小,不仔细瞧,自是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