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读生 第7章 吃鸡

军训结束，正式开始上课，康岐终于领教了S市“考试工厂”的魔力。

每天5点半起床，6点跑早操，晚上9点半下晚自习，10点准时熄灯睡觉。

一天7个半小时的睡眠时间，其他时间，除了吃饭，就是学习。

对康岐来说，每天清晨，起床铃响起，是一天中最痛苦的时刻。

不仅是因为太早，而且时间紧，任务重。20分钟后必须赶到操场，等待一声令下，全校一起跑早操。

学生们跑操的同时，宿管会还要挨个宿舍，进行卫生检查。每天如此。

康岐觉得这个时间安排，不仅没人性，而且不科学，因为他每天起床，等待灵魂归位，起码也要十分钟，否则爬起来去上课的，也只是一副没有感情的躯壳。

在有限的时间里，把自己的灵魂唤醒，起床洗漱上厕所，已经超越了极限，竟然还要搞好卫生，简直惨绝人寰！

要不是林初每天起得早，动作快，收拾好之后，回来帮他叠被子，他们宿舍还不知道要被扣多少分。

说到林初，在康岐眼中，他身上有种学霸的通病，就是可怕的自制力。

每天起床铃一响，林初居然对自己的床铺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康岐睁开眼皮的功夫，人家已经穿好衣服、叠好被子、下床洗漱去了。

康岐望尘莫及，他觉得能不赖床的人，简直和能摆脱地球引力一样神奇。

等终于起床跑完步，“美好而充实”的一天，才算开了个头。

康岐本以为S市的学校，只有考试可怕，没想到连平时上课也可怕，课堂前10分钟，常常以回顾上节课的内容为主，点名提问或者全班默写，体罚更是家常便饭。

这哪是上课呀，每堂课都是刑堂逼供。

本以为会支撑不下去，临时打退堂鼓，可连康岐自己也没想到，他的适应性居然如此强大，不到一个月，他就免疫了，甚至还觉得，挨几下打，比写检查容易，上课被请出教室罚站，透透气也挺好。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一天一天过下去，直到那天晚自习......

康岐拿手指戳了戳林初的后背，林初转过身，康岐把数学练习册往前一挪，用笔指着，小声道，“这道题怎么做？”

林初没说话，回身拿了草稿纸和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小声帮他讲解。

康岐看得很认真，先是盯着林初长长的睫毛看了一会儿，目光又落到他的手上，单纯看手，还以为是女孩子的呢，皮肤细腻白皙，手背的血管清晰可见，输液应该很好扎吧，他拿笔的姿势也好看，怪不得写的字那么清秀，真是字如其人，这支笔在他手里，出水怎么那么流畅呢，改天也要去小卖铺买支一摸一样的，他写的9最后一笔，弯一下真漂亮，自己以后也要这样写……

“林初！”讲台上值班的老师，突然喊道。

林初愣了一下，回过身缓缓站了起来。

“自习课也是课，老师还在呢，就交头接耳。”

康岐主动站起来，“老师，是我让他帮我讲题……”

“我在跟他说话，问你了吗？”

林初只好又重复一遍，“我们在讲题。”

“老师在呢，有问题用的着问你吗？老师大晚上的在这陪着你们，是摆设吗？”

见两人沉默，老师似乎觉得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一唱一和的，蒙谁呢你俩？还问问题？他要是真有心学习，能考倒数？上课都不听的人，自习课还虚心请教上了？”

这种话，康岐早听腻了，内心毫无波澜。

老师继续怒斥道，“他是拿钱来混日子的，你也跟着混日子！？”

“他没有混日子。”林初平淡地接了一句。

老师却把林初的话，当做公开叫板，“你跟老师抬什么杠！？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每天跟他在一块，能学什么好？”

“？？？？？？”康岐的脑门写满了问号，内心一连串脏话飘过，这关林初什么事？干嘛针对他呀？

整节自习课，老师都没让林初坐下，康岐心里很不是滋味，第一次那么五味杂陈，因为是他连累了林初，而且康岐在心里，反复回想老师刚刚的话，除了愤怒，竟有一丝羞愧，因为老师说的关于他的部分，基本是事实......可是，他真的不想林初因为和他走得近，而成为被别人挖苦讽刺的把柄。

康岐对数学老师的不满，在几天后的一次阶段测验，彻底爆发。

和往常一样，同学们被挨个叫上讲台，惩罚措施非常没有创意，错几道题挨几棍。

康岐提心吊胆的，怀疑自己的手掌可能会被打残，没想到他的同桌上台挨完打，领了试卷，老师说道，“把你同桌的卷子也拿回去吧，这种分数出现在X中学，真是丢人现眼，没有惩罚的必要，因为无药可救。”

康岐瞪大眼睛.....自己居然逃过一劫？？？

“下一个，林初。”

康岐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所学校最可怕的地方还在于，体罚面前，男女平等，一视同仁，学习好也不是庇佑所。

老师把试卷递给林初，用棍子指着试卷，“这道题，上课讲过吗？”

林初低声回道，“讲过。”

“那全班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做对？！连你也错！！”

数学课代表终于鼓起勇气，瑟瑟发抖地站起来，替全班同学说道，“老师，试卷上那道题印的不清楚，很多同学都把题干上的数字看错了。”

“看不清楚不知道问吗？都没长嘴吗？”

数学课代表哑然。得，说了也白说，错的还是你。

老师又看向身边的林初，“这道题该不该错？”

林初小声道，“不该。”

“该不该打？”

林初默默地伸出左手。

康岐最烦老师这一点，打就打吧，还问那么多废话，好像挨打多么天经地义似的。

看着老师打完林初，康岐彻底怒了，居然打了七下！！！

林初回到座位后，康岐夺过林初的试卷，再也忍无可忍，明明只错了一道题，竟然打了他七下！！！

其实，为了让好学生长记性，老师之前也经常这么干，只是老师打别人时，康岐从来不会去数。

看着林初又红又肿的手心，康岐暗暗发誓，这件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下课后，林初叫着康岐一起去厕所。“老师刚刚的话，太重了，你别放在心上。”

康岐想了半天，才意识到，林初是在安慰他。

老师的话又回响在耳边——“这种分数出现在X中学，真是丢人现眼，没有惩罚的必要，因为无药可救。”

林初小心翼翼地，企图修复康岐的自尊心，“作为老师，她不该说那种话，不是所有的学生都适合打击教育，她是在故意打击你，你千万不要当真，我知道你有在努力，这些日子给你讲题，我觉得你很有潜力的，以后肯定会更好的，高中才刚开始，千万别因为别人的偏见，提前给自己下结论。”

康岐听得很认真，他能感受到林初很担心他，担心他自尊心受伤，担心他从此萎靡不振，康岐忽然觉得，心里舒坦多了，嘿嘿一笑，“没事儿，我才不信那丫的话呢，我的前途，还能让她几句话给左右了，她算老几？她喜不喜欢我，认不认可我，我不在乎，我只要......”

康岐忽然顿了一下，林初看向康岐，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只要我在乎的人，能为我骄傲就可以了。”

——

那天夜里，睡梦中隐隐飘来一股肉香。

几个男生蹲在地上，打着手电筒，围着一口小小的电锅。因为学校禁止使用大功率电器，这口锅是全宿舍的秘密，也承载了全宿舍的希望，白天检查时，他们偷偷将它藏在床底下，层层箱子柜子鞋子掩护，只有到了饥肠辘辘，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才派人钻到床底下，把它小心翼翼地刨出来，煮方便面。

不过今天，煮的不是面，是鸡。

熟了之后，康岐先尝了一口，虽然只放了点昨天吃剩的方便面作料，不过味道还不错！

可能是食堂的饭菜太素太清淡，当了太久的和尚，偶尔来点荤腥，简直像上了天堂。

从睡梦里流着哈喇子醒来的和尚们，都纷纷闻着味来到小电锅前化缘，哪怕分口鸡汤喝也行啊。

林初也被叫醒，迷迷糊糊地被康岐喂下了一个鸡腿。

“哪来的鸡啊？吃完了，可以说了吧？”

康岐凑到林初耳边笑道，“数学老师养的，谁让他打你了。”

林初惊呆了，可事已至此，“没有被发现吧？”

“她回家了，今天没住校。”

“那......老师的邻居？”半夜鸡叫，不被吵醒才怪。

“放心，我们速战速决，还以为是黄鼠狼呢，就算知道是学生偷的也没事，她教三个班，仇敌太多了，猜不到咱们，上次砸她玻璃的人，还没找到呢。”

清理完现场，大家默契十足地大开着窗户散味，继续甜甜地睡去。

除了有肉香，还有股鸡毛味，由于工具有限，退鸡毛也是在那口承载了全宿舍梦想的小小电锅里完成的。

第二天上课铃声一响，数学老师进门的时候，一股怒火已经从天灵盖窜了出来！

整堂课都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黑板擦，仿佛随时可能飞出去，女生们都一脸懵，暗暗分析老师这个月的大姨妈可能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