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读生 第60章 潮起（2）

林初生病住院的这段时间，好像忽然用放大镜看清了生命的无常。

同病房的一位病友，五十多岁的男性，肺癌晚期，听来探病的亲友们描述，那人家中还有一位瘫痪多年的老母亲，他也病了之后，家里的重担一下子都落到了他的弟弟身上，那位弟弟压力很大，除了两个病人的医疗费，还有给父母养老的压力，大哥走后大嫂和侄子怎么生活的压力，还有照顾自己老婆孩子的压力……

他后来经常胸闷，喘不上气，却查不出原因，没多久竟然意外猝死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位健康的人，竟然走在了瘫痪母亲和肺癌晚期的哥哥前面。

人有时候想得太多，会将恐惧无限放大，反而容易生出心魔，成为杀死自己的帮凶，有时候心魔比病魔更可怕。

他曾经以为的绝境，其实前面还有路，现实也并没有因为他这个“唯一顶梁柱”的离开而坍塌，两位病人还是该治病治病，后辈的孩子们一夜之间代替他成了“家长”的角色，日子还是照常一天天过。

还有一位四十多岁的男性，高大健壮，只是做了个小手术，因为手术太小，家属甚至都没有请假陪同，他自己一个人去的医院，手术很简单，也很成功，各项指标都正常，可是第二天突然离世，原因不明，原本只是一个小手术，最后却变成了尸检。

医院里的故事，残酷而**，不加修饰地诉说着生命的脆弱和无常。

听着别人的故事，反观自己，林初觉得，不能让自己陷入消沉，提前预知了死亡，也许是为了让自己更加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少一些遗憾。

——

林初病情稳定之后，康岐又开始继续写歌，还经常被梁恒叫去排练室帮乐队排练。

几个熟悉的哥们儿还在，但也有新面孔，看着比乐队其他几个哥们年纪都小，但是丝毫不怯场，甚至还有点社牛，和康岐第一次见面，就激动地主动打招呼。

“岐哥？是岐哥吗？没错，肯定是岐哥，天啊！我太喜欢你了岐哥！听说乐队好多歌都是你写的，你太有才了哥！”

还没开始排练，音响还没打开，康岐已经觉得耳膜有点吵了，这孩子的话怎么这么密啊。

“你好。”康岐扭头向梁恒求助，“这位是？”

梁恒刚张嘴，还没出声，话又被抢过去了，“岐哥，我叫苏景和，叫我小苏或小景都可以，叫我和和也行，我爸妈喜欢叫我和和，我今年二十三了，身高181，体重63公斤，毕业于伯克利音乐学院，我打算组建自己的乐队，先跟着梁哥一起排练长长见识，梁哥和其他哥哥们对我特别好。”

康岐：“喔……好……好好练。”

苏景和：“谢谢岐哥鼓励，我一定会好好练的！以后要是能跟岐哥一起排练，我就更开心了！岐哥能带带我吗？哥哥们说，岐哥不仅唱的好，吉他也弹得好！能教教我吗？”

康岐：“……好。”

康岐扭头冲梁恒说，“这孩子肺活量真好，说起话来都不带换气的。”

梁恒：“是啊，年轻人这活力就是不一样啊，跟吃了亢奋剂似的。”

好不容易碰见了免费的大师课，苏景和跟康岐的小尾巴似的，一直追着问。

回家之后，康岐跟林初说着这一天发生的事，“老婆，我今天下午去看乐队排练，碰见个话痨，比我还能说，开着音响都听不见乐器声，耳边全是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这小子唱歌根本不用拿麦克风，我现在耳膜都疼，你说这算不算工伤。”

林初看着康岐，等着滔滔不绝地说完，淡淡地补了一句，“你终于能理解我的感受了。”

康岐：“？？？”

林初：“这世界上还有比你话痨的吗，那你俩应该能聊到一块去。”

康岐：“你老公很成熟稳重的好吧！跟那种小屁孩有什么可聊的。”

连续好几天，康岐都被梁恒叫去排练室，林初睡醒午觉，去小区溜达了一圈，回家时发现自己忘带钥匙了。

他拨通康岐的电话，响了一声后，才想起排练室太吵，估计听不见手机响，正要挂断，那头已经接起，“怎么啦老婆？”

林初：“没什么，我忘带钥匙了。”

康岐：“我马上回去。”

林初听着那头还有乐器的声音，排练还没有结束，“也不远，我去找你吧。”

康岐：“也行，那你直接打车，快到了给我打电话，我过去接你，这边附近有家餐厅不错，我晚上带你去尝尝。”

林初：“好。”

林初到排练室楼下的时候，乐队的几个人正从楼里出来，康岐看见林初，大步朝林初跑来。

梁恒：“林初也来了，我们刚排练完，去打会篮球，要不要一起啊？”

康岐：“他不行。”

梁恒：“那你跟我们一起吧，反正今天时间早，玩一会再回家。”

苏景和：“是啊，岐哥跟我们一起去吧！听说岐哥打篮球也很厉害！”

乐队的几个元老，林初都认识，很快就辨认出了哪个是康岐所说的“小话痨”，本来就年轻，还是娃娃脸，又奶又帅。

苏景和看着林初，忍不住上下打量，“这位哥哥长得真好看呀，也是大学刚毕业吗？”

林初生活作息规律，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经常被夸比（身边的）同龄人年轻。连电梯里遇到的小朋友也是明察秋毫，这边管林初叫哥哥，扭头就管康岐叫叔叔，每次林初都会义正言辞地纠正，这次也不例外。

林初：“我三十二了，叫叔叔。”

康岐宠溺地笑着，举起林初的左手，露出俩人手上的戒指，“他就比我小一岁。”

苏景和震惊地看着两人的戒指，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康岐低声向林初请示，“那你陪我一起去打会篮球吧，在旁边看着就行，我就打一会儿。”

林初：“好。”

到了篮球场上，康岐脱了外套，手臂肌肉线条清晰，八块腹肌若隐若现，苏景和突然不太敢直视康岐，可又忍不住偷偷看。

康岐运动能力很强，平时又爱健身，篮球场仿佛他的主场。

苏景和年纪虽小，但是阳光有活力，运动能力也不错，和康岐打配合很有默契，两个人连连进球，跳起来击掌。

林初看着又跑又跳，笑得一脸灿烂的康岐，仿佛看到了以前的康岐，他生病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康岐。自从他生病以后，康岐很少出去玩，所有的工作也渐渐换成了在家就能完成的。

林初正走神，康岐突然朝场外的林初跑过来，“来，老婆，过来一起玩会。”

林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能跑不能跳，走个路都喘，打篮球？开玩笑呢。

康岐笑着跑到林初面前，俯身蹲下来，低着头，做了个请的手势，“上来。”

林初疑惑：“什么？”

康岐：“坐上来。”

林初想拒绝，手却被康岐拉着站起来，两腿分开骑到了康岐的肩膀上，康岐扶着林初的腿，“没事，别怕，我不会摔了你的，抓紧我。”说着缓缓站起身。

海拔渐渐升高，林初成了全场的焦点，林初的脸红得都快冒烟了。

康岐扛着林初，十分嘚瑟，步伐轻快，怕林初害怕，也不敢走太快。

康岐来到篮球筐下面，冲旁边运球的苏景和喊，“小景，把球借我们玩会。”见苏景和随手就要扔，怕砸到林初，康岐忙喊，“别扔！！温柔点，拿过来。”

苏景和乖乖走过来，把球递到了林初手里，然后就站在一旁看着康岐哄着林初玩。康岐仰着头，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林初的手几乎碰到篮球筐，轻轻松松投了几个篮。

每投进一个，康岐都夸张地欢呼叫好，“老婆真棒！”

苏景和看得有点入神，康岐身材保持得极好，肩上扛着一个男生，竟然还这么轻松，扑面而来的男友力，让他的心跳得越发狂乱。苏景和看着看着，心里竟有点羡慕林初。

康岐：“小景！”

听到康岐叫自己，苏景和突然心跳加速，害怕被看穿了什么似的，眼神赶紧躲开。

康岐：“把球递过来，小景！”

听到后半句，苏景和一阵失落，他不会只把自己当球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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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排练室没多久，康岐就新作了几首曲子，曲风轻快，没有了前两年的忧郁，曲风也是心镜的折射吧，林初听着倒是有几分欣慰。

林初：“老梁约你今晚去喝酒。”

康岐：“老梁现在挺会啊，我不同意，就直接去问你。”

林初：“去吧，你也好久没喝了，我也不能陪你喝，出去玩玩吧，早点回家就行。”

康岐：“他们哪有你好玩啊。”

林初：“？？？”

晚上，康岐提前给林初做好晚饭，就出门了。

林初吃完饭，洗漱完，吃了药，躺到床上，看了一眼时间——才九点半。

以往康岐在家，他沾枕头就能睡着，但是今天，只要一闭上眼睛，脑袋里总是想起梁恒打电话时说的——

“晚上景和也去，这孩子成康岐迷弟了，每次一起出去玩，都会问岐哥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