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打雪仗受了风,到了下午,林初有些肚子疼,喝了点热水,自己默默忍着。
晚饭没有胃口,勉强喝了半碗粥,直犯恶心,给康岐补习的计划也取消了,提前上床睡觉,睡着了可能就不疼了。
面对小病小痛,能扛过去就扛过去,林初的态度一贯如此,康岐提议去医院,林初觉得小题大做。
可是躺下没多久,肚子疼得越发厉害,身体被迫缩成一团,还开始呕吐。
以为是着凉受风导致的,康岐又是灌热水袋,又是倒红糖水,忙得跟伺候月子似的。
林初母亲进来的时候,康岐正弯腰用塑料袋接着林初的呕吐物,一股酸腐味扑面而来,林初母亲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口鼻,“怎么不出去吐啊?还躺被窝里让人伺候,弄得满屋子的味!”
林初挣扎着想起身,手臂撑着都有些颤抖,被康岐按住,“别动,容易着凉,老实躺着。”
刚漱完口,准备躺下,胃里又一阵翻涌……
林初的胃像突然失灵了似的,吐得止不住,相比胃部的抽风,更难以忍受的是腹部的疼痛,像有重物锤击,一阵一阵地钝痛,一次比一次强烈。
“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这么大个人了,一点都不让人省心。”林初妈妈捂着鼻子说道,“赶紧吃点药,消停一会儿,要不折腾的都没法睡觉了,你同学好不容易来一次,你看看你,一会儿流鼻血,一会儿肚子疼的,一天天的这么多事。”
康岐很诧异,林初疼成这个样子,身为母亲,居然不是心疼,而是指责。
康岐忽然想起林初之前提过,他爸妈感情不是太好,而他的身上,肯定有既像父亲又像母亲的地方,父母总能从他身上看见对方的影子,难免会觉得讨厌和心烦。
林初不敢出声,怕再让母亲嫌弃,拼命咬牙忍着,阵痛逐渐变成了持续不断地绞痛,从小腹蔓延开来,趴着也疼,侧身也疼,蜷缩着也疼,任何方式都无法缓解,一言不发的林初,面色越发苍白。
林初母亲的漠然和林初的忍耐,让康岐焦灼的心,多了几分酸楚和果决——
既然如此,这个人,你们不疼,我疼。
“阿姨,您先去睡吧。”说着,康岐扶起林初,帮林初穿衣服,“我带林初去看大夫。”
林初疼得直不起腰来,四肢无力,浑身僵硬,坐起来后,也顾不得形象,脑袋虚脱地耷拉在康岐胸前,下一秒,根本来不及反应,胃里翻江倒海又吐了出来,不偏不倚地吐了康岐一身......
林初很不好意思,一边道歉一边抬起胳膊,想用自己的袖子帮康岐擦拭,可还没碰到残沥,手腕已经被康岐握住,轻轻放下。
康岐快速地换了件外套,背起林初出了门。
到了卫生所,康岐细致地向大夫描述了一遍林初的情况,大夫给林初打了止疼针。
康岐的心依旧七上八下,上来就止疼啊?这治标不治本啊,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咨询了半天,大夫猜测了几种情况,也没有下结论,只是说,只看头疼脑热的小病,其他的还是得去大医院。
康岐又问离这最近的医院在哪儿?怎么去?却被林初虚弱的声音打断,“没事,不用去医院。”......去医院是要花钱的。
康岐拗不过林初,又将林初背回了家。
止疼针发挥作用也需要时间,只能等,林初还是一声不吭,默默忍着。
林初看不到自己脸色的苍白和憔悴,只看到康岐满脸的担忧和焦虑,忍不住低声安慰,“没事,别担心。”
在林初又吐了两次之后,康岐再也不想等了,一分钟都不想等了,果断起身去了林初母亲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进去,妹妹已经睡了,康岐压低声音问,“阿姨,我现在带林初去医院,最近的医院在哪啊?大概多远?”
林初母亲揭下面膜,满脸诧异,“去医院干嘛?不是看过大夫了吗?”
“只打了止疼针,不知道什么原因引起的,万一耽误了怎么办?”
“管他什么原因引起的,不疼就行了呗。”
“......”
轻轻拍打着脸上多余的水分,林初母亲转回身去,继续照镜子,“现在没有去县医院的车,先睡吧,要去明天再去。”
“可以叫救护车。”
“叫救护车好像要钱的吧,明天早起坐公车去,十块钱就能到。”
“……”康岐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您不用管了,睡吧。”
康岐转身离开,他不想浪费时间,他只想让林初少疼一会儿,少受一点罪。
康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当务之急是找车,可是大半夜去哪儿找车呢?又不像城市里,可以随便在街头拦辆出租。
拿起电话,准备叫120时,康岐猛然看到通话记录里的一个号码,自己刚到这时,曾经搭乘私家车去工地找林初。
像找到救星似的,康岐急忙拨通那人的电话,心里还是忐忑,毕竟已经是深夜,而且人家也不是专门跑出租的,不知道会不会答应。
康岐快速说明了情况,对方问了几句,声音飘忽低沉,明显是从睡梦中被叫醒的,反应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出个价钱,康岐生怕他下一秒反悔,没有讨价还价,赶紧一口答应下来。
等车开到门口,康岐没再墨迹,直接上手公主抱,不顾林初的反抗,将林初抱上车,颇有一种黑灯瞎火,强抢民男的架势。
林初的力气早已在跟疼痛作斗争时消耗殆尽,嘴上有气无力的反抗,反而助长了康岐的“蛮横”。
上高速之前,路上有些颠簸,林初又吐了几次,还好康岐带了塑料袋,才没有把车弄脏,不过康岐还是很不好意思地给司机师傅道歉。
司机师傅倒是挺大度,“没事,生病嘛,要不也不用半夜去医院。”
林初双手捂着肚子,侧身枕在康岐的腿上,肠子像是被塞进了绞肉机,疼到咬牙也无法忍受,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下一秒。
康岐感觉林初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手轻轻贴上林初的额头,皮肤滚烫,还有一层潮潮的冷汗。
康岐抽了一张纸巾,帮林初擦了擦,低头在林初耳边,柔声道,“再坚持一会儿,到医院就没事了。”
林初没有喊过一声疼,可是急促的呼吸无法掩饰,康岐能明显感觉到林初连呼吸时都在颤抖,可是渐渐地,呼吸声越来越小......
康岐莫名地更紧张了,担心林初不是睡着了,而是疼晕了,摸着林初的头,轻唤道,“小初?小初?醒醒?”
“......困……”
虽然就回了一个字,康岐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看来止疼药发挥作用了,“睡吧睡吧,到了我叫你。”
车停在县医院急诊楼前,康岐没有叫醒林初,直接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林初去了急诊室。
林初睁开眼睛时,已经被放到小床上,面前站着两位穿白大褂的大夫,大夫的旁边是康岐,林初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长时间的腹部痉挛,导致肌肉长时间紧张,此刻完全放松下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大脑一片空白,林初默默地和身体里的疲累对抗,听见康岐跟大夫描述他的情况。
得知林初注射了止疼药,大夫神情严肃,“还没查清原因,就随便用止疼药,症状暂时消失了,很容易延误治疗的。”听得康岐后怕不已。
林初的身体已经可以躺平,疼痛没完全消失,但是减轻了许多,不过等大夫刻意加大力度按压林初的腹部,明确具体的疼痛部位时,那种能把人疼的死去活来的感觉,又复活了。
当大夫按到林初的右小腹,林初条件反射地疼得蜷缩起来,康岐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说话都磕巴了,“慢......慢慢点,他疼。”
检查完,又带着林初去验血、拍片。
大夫看着手里的化验报告,缓缓吐出几个字,“白细胞偏高。”
冷不丁一句话,差点给没什么医学常识的康岐吓死。
“阑尾炎,急性的,他这个反应比较强烈,幸亏来的及时,晚了就麻烦了,可能会引起穿孔,先输输液保守治疗吧,不行再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