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临市的春天。
春天的一切看起来好像都很浅薄,艳丽娇嫩的花朵在春日里妍妍盛开,娇生惯养的小孩在春日里犯困赖床,娇弱不堪的悸动在春日里四处泛滥。
懒洋洋又闷湿湿的春日下午,不知打哪里来的悸动在吴与度的举手投足间萌动发芽,压都压不住,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回想起一个人来。
他走出办公室,随意靠在医院走廊外的扶手上休息,白皙修长的颈脖仰起,偏过脸看向外面的春景,静一静混乱复杂的思绪。
吴与度双腿笔直,身长窄腰,随意往后这么一靠,就靠出优雅得体的气质。
俊美的脸庞被窗外雾蒙蒙的天际笼盖着,灰沉沉的光模糊地描摹着他的侧脸轮廓,薄唇挺鼻,弧度恰到好处。
眼眸深邃,眉间常常蕴着浅浅的淡绯,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层郁郁的薄影,看起来清冷又脆弱易碎。
旁人远远地看着他,不敢上前去打扰他此时的清静,窃窃私语着吴医生出众卓然的容貌。
“吴医生,304病房的病患血小板值过低,需要你去查看一下。”
“嗯。”
吴与度敛起纷杂的情绪,走进办公室套上白大褂,一颗颗纽扣系好,往304病房走去。
吴医生……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是在一个十分尴尬又暧昧的春日下午……往走廊尽头的窗外望去,那日天气和这时候差不多。
某年某月某日,赵慕风领一个人到他的住处。
赵慕风:“与度,这我弟弟赵折风,临近高考还要年少叛逆离家出走,怕他在外头鬼混混到警察局去,让他在你这里住几天。”
吴与度:“行。”
赵慕风:“赵折风,这是吴与度,也是你哥。”
赵折风:“我没有哥。”
赵慕风:“臭小子!!”
赵慕风口中的臭小子在吴与度的住处住了五年,从高考到大学毕业,每年寒暑假甚至春节他都赖在吴与度的住处不回家。
吴与度也没有催他走,毕竟赵慕风才是那房子的主人,赶走房主弟弟这种事,身上没有个五百万他做不出来。
吴与度虽是吴家的人,但他和吴家人有着天壤之别,深耕律界多年的吴家有钱,他没有。
造成这么大差别的原因很简单,父母离婚都不要他,把他丢给年迈又多病的外祖父母了。
不过他不觉得自己多可怜,父母不要他,他也没要父母。
把赵折风送来的赵慕风还说:“我父母是为了给我骨髓移植配型才生的他,但遗憾的是我和他没有配型成功,我父亲因此迁怒于折风,对他动辄打骂,所以折风的脾气才这么不好,与度,你平时替我多照看照看他。”
吴与度淡淡道:“行。”
吴与度其实并不是一个会照看人的人,赵慕风拜托他照看赵折风,只是因为相信他至少不会与又倔又犟的赵折风吵架起冲突。
确实没起什么冲突,就是上了个床而已。
那天也是春日,朦朦胧胧的灰沉天际能模糊掉一切言不由衷与口是心非。
吴与度买了一大盒海盐草莓冰淇淋回来,他胃不好,一旦吃了冰的、凉的都会胸口闷堵,打嗝打不出来,甚至会胃疼得冒冷汗,所以他从十五岁起就没再吃过冰淇淋了。
虽然吴与度喜欢海盐草莓冰淇淋的味道,但这么多年来他的身体待他不薄,没有什么大病大痛的,免疫系统也很努力,感冒发烧没几天就好了。
作为回报,吴与度也应当对自己的身体好一些,既然身体吃不得冰的冷的,那他便不会沾惹这些东西。
这一大盒海盐草莓冰淇淋是给赵折风买的,赵折风是警校生,每天都有大强度的训练,每次训练完肩膀肌肉都需要冰敷,以此减少肌肉损伤。
平时赵折风都用冰箱里的冰块冰敷,但不巧住处的冰箱坏了,吴与度只能下楼给他买了一大盒冷冻的冰淇淋代替冰块。
吴与度手里拿着套好冰淇淋的冰敷袋,走向赵折风的房间。
门是半掩的,他敲门。
“出去!”门内的赵折风紧咬牙关道。
门口的吴与度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对劲,皱了皱眉,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出去!”赵折风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的座椅上,不让他继续靠近,后颈处渗着热汗。
别扭又倔强的人惯于推拒他人的好意,那个年纪的赵折风就是这样。
吴与度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上前看了一眼赵折风。
赵折风一手掌根抵着前额,一手紧扣桌角,手背上青筋突起,喉结不断上下吞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宽肩耸动颤抖着。
他桌上有一瓶打开的药瓶,吴与度拿起来一看,眉头皱得更深——这是催/情/药。
“你吃了?”吴与度面色严肃地问。
“嗯。”赵折风的薄唇间溢出这一个字,刚毅又倔强的脸上露出隐忍之色。
“赵折风,这是催/情/药。”吴与度细看那瓶药的成分,倒在手心捻了捻,凑近闻了闻,淡淡道:“这药很劣质,对身体很不好。”
吴与度以为赵折风吃这个药是为了解决难以启齿的病症,下意识地放缓了声音,语气尽量显得稀疏平常些,不让赵折风觉得难堪。
他想了想,微微俯下身来,道:“赵折风,你若是有那方面的病,应该先去医院看一看,遮着掩着反而会让病情加重。”
他一靠近,赵折风紧扣桌角的手指暗暗加重了力道。
“我没病。”赵折风燥哑着声道,抬起猩红的眼紧紧盯住吴与度,“这是罪犯用来作案的,我只是想试试药效如何,犯罪时意识是否清醒。”
“你……”吴与度一时语塞,面色凝重地轻斥他道:“罪犯用刀杀人你也去试着用刀杀人?”
“杀人犯法。”赵折风道。
言外之意就是他想杀人,奈何犯法的事他不能做,只能勉为其难地作罢。
吴与度最后道:“先去洗冷水澡缓一缓,清醒清醒。”
说着便放下冰敷袋,转身往门外走去。
忽地,吴与度身后响起一个喑哑压抑的幽幽低声。
“吴与度,我想用你来缓一缓。”赵折风喉间咽了咽,颇有侵略性的哑声问他:“可以吗?”
吴与度先是愕然震惊,未料到赵折风会对他提出这种要求,再是脚下一滞,拳头握紧。
“抱歉,不可以。”
吴与度冷声拒绝他,并将控制不住情/欲的赵折风踹进了浴室里,拿起花洒往他身上淋了冷水。
浴缸里的赵折风像是淋了雨又做错事的大狼狗,垂着脑袋任由花洒里的冷水往他身上浇灌,双手紧扣着浴缸边缘,闷不做声,只有他粗重低沉的喘息。
白色休闲立领衬衫被打湿,全都贴在他身上,勾勒出明显的肌肉轮廓,线条分明,紧实有力。
灰色运动裤也不能幸免,湿得透透的,紧贴在他下身,能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现在**未有一丝一毫地消减。
吴与度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样的赵折风,长睫轻颤,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他索性丢下花洒,走出浴室不看了。
他将套在冰敷袋里的海盐草莓冰淇淋拿出来,放到赵折风的桌上,隔着磨砂浴室推门,高声提醒他道:“冰箱坏了留不住冰淇淋,你记得赶紧吃了。”
走出赵折风的房间后,吴与度靠在门上深深地一呼一吸,缓了许久。
“吴与度,我想用你来缓一缓,可以吗?”
赵折风对他这句话时,吴与度的身体是有反应的,这一点他没办法欺骗自己,可他也正因为这一点而深深厌恶自己。
他滚动的喉头在暗暗怒斥着:吴与度,你竟然对赵折风有了那种不堪的想法?赵折风年轻气盛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赵折风胡乱吃了药血气一涌上来就口不择言说了胡话,你居然还想当真了?
吴与度,不要这么无耻!
吴与度,你冷静些,不要辜负慕风对你的信任。
吴与度,慕风是拜托你照看赵折风,不是让你对他有非分之想的……
吴与度,你……
“吴与度,我想用你来缓一缓,可以吗?”
“吴与度,我想用你来缓一缓,可以吗?”
“吴与度,我想用你来缓一缓,可以吗?”
门外的吴与度揉着发疼的额角,这句话像是魔咒一般一直萦绕在他的脑中,敲击着他的脑壳,挥之不去。
他必须要尽快忘掉这句话。
吴与度快步回到房间洗漱,坐在书桌前看书,躺在床上睡觉,靠在窗台看天边的月,都不行。
不仅忘不掉,反而越来越清楚,连赵折风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细微停顿都记得清清楚楚。
“吴与度”三个字暧昧不清。
“我想用你来缓一缓”八个字一字一顿,伴随着阵阵喘息。
“可以吗?”三个字,不像是在求得吴与度的同意,而是赵折风自己在暗下决心。
吴与度焦躁地走出房间到客厅接一杯水,耳朵很不听话地注意到赵折风屋内的动静,拖鞋趿拉,打开冰淇淋盒盖,拉开椅子……他应该是洗完澡了。
吴与度站在饮水机前,手里捧着一杯水,不知道该不该敲门问问他如何了。
半晌后,他走近赵折风的屋门,敲了敲。
“赵折风?”吴与度皱眉问道。
“不要进来。”赵折风沉声道。
吴与度的耳朵再一次敏锐地捕捉到赵折风这四个字里的不对劲。
他压下门把手,推开门,一只有力的手臂将他猛地拽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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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