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默了一阵道:“你有你的考量,其他事情我会给你办妥,你放心,苗儿是我看中的儿媳妇,太子那,皇后也决计不会同意的。”
不论天子庶民,在嫁娶这事上,都要走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和问名,即男方家请媒人到女方家提亲,然后问姓名合八字,长公主给请来的人,是京卫府宋家的老夫人,长公主和庆元帝的姑母,大庆的德荣大长公主。
说起这位德荣大长公主,那可是一号了不得的人物,庆元帝能上位也靠了不少大长公主的力,她嫁与的宋家,当时也不过是京卫府新贵,如今也成了有名的旺族,这其中也多亏了她老人家的经营。
这尊大佛来,傅家更是不敢怠慢,就连吊儿郎当的傅昌明也被喊回了家,被傅老夫人拘束着接待。
“我们都找万福寺的随缘大师算过了,他们两个呀,是真真再合适不过了,天造地设的一对。”德荣大长公主笑着说道,“都怪我那侄孙儿,沉不住气,你说这哪有人自己给自己提亲的,没得让人笑话,您就多担待着点。”
傅老夫人也回以笑容:“可不敢这么说,是我们傅府和我们苗儿修了福积了德,能让苏世子另眼相看。”
“瞧瞧,你这话才不对呢,我看苗儿就很不错,我就稀罕她,要说福气,也是我那侄孙儿有福气,说到底也是两个孩子的缘分不是。”德荣长公主一边满意地看着姜若苗一边说道。
傅老夫人十分喜欢被人抬举的感觉,尤其是对方是这样德高望重之人,因此更加满意这桩亲事,私下也不止一次嘱咐傅昌明要规言律行,不得在这事上出岔子。
“也就您这般上心,这婚事成与不成端看镇国公与长公主那边,您跟着操什么心,要我说那丫头也不是个正经的,没及笄就跟人在外面勾搭,这外面的唾沫星子不定怎么喷呢,跟她母亲真是一个样。”
傅昌明脸色不见有多好,勉强让他出面接待德荣大长公主,他碍于权势必须作陪,如今人走了,说出的话也难听了起来。
傅老夫人听了他这些不着调的话,气得想拿拐杖打他。
“要不怪苗儿同你不亲,你作为父亲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真是一点没有父亲的样子,苗儿笄礼那天,你说走就走,你图的什么。”
“我不图什么,我就图心里快活,她那死鬼生母做出那样的事,她女儿如今就得受着。”傅昌明说着,眼神越来越冷冽。
傅老夫人听了很是疑惑:“你这话说的,婧文做了,当初人是你求回来的,如今你却是说出这种话,什么叫她女儿,这苗儿身上流的也是我们傅家的血。”
“当初?早知道她是这样一个人,就算是我瞎了眼了,如今说也没甚意思。”
“父亲这话我听不明白,您倒是说说,我母亲她是怎样一个人。”姜若苗掀了门帘走进来。
方才发现她屋里的那只懒猫又不见了,她知道它最喜欢往傅老夫人这处跑。
因着傅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会拿小点心喂它,怕它又吃撑了,所以才折回来荣养堂来找那只懒猫,却没想到听到了傅昌明的这番话。
一开始她是怒不可遏,可很快就冷静下来,如今她就想听听,在外人眼中是京中才女人人赞不绝口的母亲,在他这里为何就如此一文不值,连死了都对她这言语恶臭。
傅昌明瞥见她进来,被她的当面质问搞得下不了台,心中暗恼,说出的话也很是难听。
“到底是乡野长大,不成体统,小小年纪就私通外男,现在又偷听长辈讲话,长公主给你派得那位徐姑姑是白来的吗,你这规矩学到狗肚子去了。”
这样刺耳的说辞姜若苗听后不气反笑:“父亲这话,在这里说得,可传出去,那整个忠义伯府可就遭罪了,便是我不计较,长公主和镇国公也不允许有人污蔑他们的儿子吧。”
“你威胁我?我还怕你……”
“你给我闭嘴。”傅老夫人终是忍不住拍了桌子训斥,“你这说的像话吗,一口一个私通,一口一个规矩,苗儿是你亲女还是你仇人,你才是真正的不成体统。”
“祖母您还别说,或许真是仇人呢。”对上傅昌明憎恶的目光,姜若苗缓缓说道。
“苗儿,你也尽胡说,这父女哪来的隔夜仇,你父亲糊涂,你也要让我操心吗。”傅老夫人眼光犀利,表情也是不赞同。
“祖母误会了,我说的仇人,是指害死我母亲的凶手,之前我托长公主找人调查,如今也有些许眉目了。”姜若苗话题一转,提起了姚婧文的死。
傅老夫人一惊,疑惑道:“这,这话从何说起,什么叫害死你母亲的凶手,难道这里头有什么内情不成?”
姜若苗不答,方才她可没错过傅昌明面上闪过的慌乱和惊疑,于是抬眼看向对方:“父亲或许知道一二吧。”
傅昌明被姜若苗看得恼羞成怒:“我知道什么,哪来的凶手,你母亲要不是寒冬腊月的非要离京,也不会遇难客死他乡,连累你就落在外,非要说凶手,那只能怪她自己。”
傅昌明说得越来越大声,落在姜若苗耳朵里就是虚张声势。
当年的事情来的太突然,长公主心里怀疑,也调查过一番,最终确定是一场意外,但姜若苗此刻却心生思疑,这中间莫非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本她只是觉得是傅昌明的始乱终弃导致母亲出走遇难,认定他是这个事故的始作俑者,所以才故意刺他一下,其实长公主并没有重新调查,没想到居然真的看出了一些端倪,若不是傅昌明有鬼,何必这么强烈反驳。
这么想着,姜若苗的眼神越来越冷。
傅老夫人见两人之间情绪微妙,终于插话,语气柔和: “苗儿,你也是多心了,当年长公主就派人调查过,确实是意外无疑,也怪我当年没能拦着你母亲,这天灾难躲,可惜了婧文,也苦了你。”
微微顿了一下,又道:“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你的亲事,其他事你就不要分心了,你父亲就是嘴碎了点,人还是好的,你也别怨他。”
这就是要她息事宁人的意思了,姜若苗笑笑,只笑意不达眼底,也是,在傅老夫人眼里,只有关乎忠义伯府的脸面和前程的事,那才叫事,其余的事和和稀泥也就过去了。
“祖母,其他事我可以暂不追究,可我笄礼那日,父亲借口不舒服,却和戚姨娘去了香山别院,这件事在外头的议论可不好听。”
暂不追究,可不代表以后不找人查,姜若苗不急于一时。
“我便是下了你的脸又如何,我这身子不舒服,你还不准我休息了不成。”傅昌明依旧语气很冲,此刻还带上了几分得意。
姜若苗听出来了嘲讽,可却不生气,反而还很同情傅昌明,这么大一个人了,做出的事情却这么幼稚。
傅老夫人重咳一声,先是暗瞪了一眼傅昌明,又将眼神移回姜若苗身上。
“这事我也说了,那天你父亲身体不好,你怎么又提起这事,不过,”话音一转,“戚姨娘没有好好规劝你休息,却还闹着去什么别院,实在胡闹,便罚她在那别院好好呆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什么时候回来。”
这就是傅老夫人给姜若苗的交代了,她心里还是护着自己儿子的,所以儿子的小妾可以随便拿出来背锅替罪。
姜若苗还未说话,那头傅昌明就不答应了。
“不可,素娘老实本分,何错之有,况且这回还有两件喜事要与母亲母亲说。”
傅昌明说着,脸上带上了一丝笑容,看得一旁的姜若苗都吃了一惊。
她可是第一次见这便宜父亲笑呢,以往有她在的场合,他不是阴沉沉的就是气冲冲的,如今居然笑了,让她都忍不住好奇究竟是什么喜事了。
“是素娘,前几天身子不舒服,胃口不好晚上也睡不着,开始以为是暑气入体请了大夫,这一诊,”说得有些激动,傅昌明微咳了一声,“大夫说是有了。”
姜若苗一愣,戚素娘怀孕了?回过神来也无甚情绪波动,她再讨厌一个人,也不至于恨上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只不过,戚素娘这个时间有孕,可真是有些让人不舒服啊。
傅套夫人也有些激动,毕竟忠义伯府已经很多年没有喜讯了。
“几个月了,怎么没来和我禀报,最近还真是好事连连,咱们府里子嗣不丰,这孩子来的及时。”
“可不是,我找人算过了,这孩子十有**是男孩,我要有儿子了,您老终于有孙子了。”
一直以为自己要绝后的傅昌明此刻很是得意,想不到盼了半辈子,如今女儿都到出嫁的年纪了,还能有儿子,如何能不高兴。
一旁的姜若苗见不得他这样喜悦,于是故意泼冷水道:“父亲这话说的不对,什么叫您终于有儿子了,大哥可是圣上下旨过继到咱家的,也是您的儿子,祖母的孙子,您这话大哥听了可要寒心。”
傅昌明脸上一僵,随后神情愤怒地朝姜若苗吼道:“这没有你说话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