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一早,刚用过早膳,李妈妈便来回说隔壁昨儿那妈妈来了,互送了糕饼点心有了邻里往来,便让李妈妈请了进来。
这妈妈行了礼道:“昨儿李妈妈送去的点心,我家夫人稀罕的什么似的,说难得点心还能做成这样精巧的花样儿,让人瞧着都舍不得吃了,又听说是您亲手做的,直夸大奶奶您手巧,心想着什么时候见见才好,可巧儿今儿一早丫头便回说园子里迎春花开了,我们夫人心里欢喜,说这迎春花虽不比牡丹芍药妍丽好看,寓意却好,正是应了寒尽春来万物复苏的好兆头,不可错过,便忙忙的遣了老奴过来下贴子,邀大奶奶过去赏花迎春,沾沾喜气儿。”
这妈妈的嘴头子利落,几句话说的既明白又妥帖,倒让人不好推却,更何况自家是刚搬过来的,人家正儿八经的下了帖子来邀,自己若不去,却失了礼数,便道:“既如此,免不得去叨扰你家夫人的清净了。”
那婆子忙道:“我家夫人惯是个爱热闹的,正愁没人说话儿呢,大奶奶去了我们家夫人心里不定多欢喜呢,大奶奶既应了,老奴就去给我家夫人回话儿了。”说着便告退去了。
既应下,也不好耽搁,皎娘换了身衣裳,便出了门。
两家虽说是邻居,院子挨着院子,若串门子却有一段距离,从自家出来,沿着围墙走一会儿才是邻居家的院门,刚说回话儿的那个婆子早早等在门外,见了皎娘忙着迎了上来引着皎娘进去。
外头瞧着跟自家的院子差不离,里面却大不一样,一眼望去,院落深深竟不知有几进,李妈妈在后面忍不住惊呼:“昨儿我来的匆忙,在外头就觉着这宅子当真气派,谁知这一进来才知道,里面儿更大。”
引路的婆子道:“这算什么大啊,前后才不过五进的院子。”
李妈妈不禁咂舌,心道这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平常人家一家老少好几代人能住个一进的独院子都是令人羡慕的好日子了,瞧瞧人家,昨儿这婆子还说她家少爷在外省进学,老爷也总在外面忙,平日里就夫人一个人在家,一个主子住五进的宅子,还不算大,几进的宅子才算大。
皎娘也是暗暗心惊,听这婆子的话就知这家主母必然出身富贵,举凡这样出身的夫人大都自持身份,可这位夫人先是送了糕饼过来,今儿又特意下帖子邀自己赏花,怎的如此随和,竟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正想着,已过了垂花门,便见一位妇人迎了出来,打头一照面皎娘倒是微微一怔,先头听这引路的婆子说话,想着她家夫人出身富贵,必然跟自己见过的那几位潘府的夫人差不多,身骄肉贵富态丰腴,不想倒颇出意料之外,这位夫人细腰修肩,身姿窈窕,若非头上梳了妇人的发髻,倒似位未出阁的姑娘。
生的柳眉凤眼,容貌极美,头上虽是坠马髻,却并未似那些贵妇一般满头珠花翠翘,只是簪了一支红心石青花瓣的簪子,上身石青短袄,臂上挽着朱红披帛,腰上浅赭透白花的织锦裙,裙带旁系着环佩,走起来,环佩玎珰,愈发显得腰肢纤细,摇曳生姿。
行到前来,未语先笑:“我就说能做出那样好看的点心,必然生了一副好样貌,可让我说着了不是,瞧瞧这模样儿,若不是就在我眼前站着,我还当是做梦,梦见了仙女儿呢。”
这妇人生的美丽窈窕,却是个爽利性子,说话也直白,说着便拉了皎娘的手:“我这一瞧见你就觉着投缘,虽是头一回见,也不想生分,便也不跟你客套了,拖大唤你一声妹妹,你可别恼姐姐自作主张。”
皎娘平日里少见生人,忽然遇上个这样的爽利的,自然有些不大适应,却又觉得这位夫人实在温柔可亲,让人无法拒绝,便只得顺口应下。
不想这位夫人却当真一口一个妹妹唤着,且携了她的手进了园子,别提多亲热了。
进了花园,皎娘方知这夫人娘家姓叶,故此也便顺着她的意唤一声叶姐姐,说了会儿话,渐渐熟络起来,皎娘也适应了,便也不似刚见的时候那般拘谨。
更何况,这位叶氏夫人周到体贴,与之相处如沐春风,明明是头一回见的生人,却总让人生出一种故友重逢的错觉。
叶府的花园又是自家不能比的,地方阔朗,园中亭台阁榭,回廊轩馆,各有各的景致,叶氏夫人帖子上说的迎春花,便开在湖石边儿上,因刚出寒月不久,仍是春寒料峭的时节,旁处仍是一片萧条之景 ,可这依着湖石开的迎春花,却异常绚烂,一丛丛金灿灿映着日头,仿佛一刹那便到了和暖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