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生香 第9章 第 9 章

青柑得了戚摇光的命令，回了宴席那头转了一圈儿，他颇机灵，知道不该直接同白瀚提，兜兜转转找了一名白家人带来的侍从，说仿佛见白蕙兰同淑华长公主在池子边起了些冲突，侍从一听，连忙去找了如今白家主事的白瀚。

毕竟，白瀚是白蕙兰的兄长，且又是太后心许的淑华长公主驸马，当是调停的最好人选。

白瀚听了，眉头微皱：“蕙兰同淑华怎么会起争执，这话是谁来说的？”

那侍从也是奇怪，道：“也不知是哪家的侍从来说的，这一会儿功夫，已是不见了人影。”

白瀚虽然疑惑，但是到底事关重大，又不便对外宣传，所以也不通知旁人，匆匆就往侍从所说的桥边去了。

恰见淑华横眉冷对，白蕙兰唯唯诺诺。

淑华道：“你兄长哪里不好？这用的上我说么？白家这些年，早就不是一地望族了，无非是靠着我母后方才苟延残喘至今日，白瀚如今正活动的那金吾卫将军一职，亦是我母后相帮！你们当我是什么，来扶贫的么？！”

这话之尖刻，便是城府颇深的白瀚，听了亦是怒从中起。

他顿了顿，察觉到妹妹的哭泣声，到底还是走了出去。

“公主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的，”他直视着江清颖，淡道，“不妨对白某直言。”

白蕙兰啜泣的声音一顿，猛地一回头，见是兄长站在身后，不仅吃了一惊，旋即便躲到了他的身后。

她怎么说也是家族里养尊处优长大的小姐，这江清颖言辞之刻薄，是她从未听闻的！

江清颖见了白瀚，面上神情一顿，旋即傲慢道：“你怎么来了？”

白瀚直视着她，温和道：“我知道公主对太后所定这桩婚事，十分不满。可公主口中，白家与白某一无是处，倘或当真如此，那太后娘娘，又为什么偏偏挑中了我？”

江清颖一愣，面露不悦：“你这是在质问我？”

灌木丛后，江清月也在思索此事。

她低声道：“孙太后极为宝贝这个女儿，说来，白瀚于她算是良配，只是可惜……”

戚摇光问：“可惜什么？”

江清月慢悠悠地望了他一眼：“白瀚虽好，却处处不如你，江清颖要强，自然不喜。”

戚摇光颇有些无言，直觉告诉他，女人说出这种话，并不全是夸奖。

可以他贫瘠的言辞，这会儿倒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面对她不知是夸奖还是挖苦的话语了。

白瀚淡道：“太后娘娘兴许能护住公主一时，可毕竟皇帝并非她亲生，自然是偏向明华长公主同楚国公一系，她只是觉得，我是个可托付之人。却不意公主心中，白某如此不堪……”

江清颖被他三两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色厉内荏地道：“我不喜欢你，这理由难道还不足够？”

白瀚叹了口气。

他同这个表妹交游不多，先头看在孙太后的意思上，几次三番有意同她亲近，只觉得她脾气不好。可今日堪堪一见明华长公主，方才知道，江清颖她何止是脾气不好，脑袋也比江清月差得远了。

她嫌他不如戚摇光，他还嫌她不如江清月呢。

他决定最后挽救一下：“公主看明华殿下同定北侯如何？他二人亦是盲婚哑嫁，可如今瞧着，俨然神仙眷侣。白某不才，配不上公主万金之躯，却愿意从此为公主让步，保全公主的一切。”

江清月诧异道：“他难不成还真喜欢淑华么？”

这样看来，淑华如此恶语相向，白瀚还能维持风度，同她梦里头那恶劣小人十分不同。

戚摇光淡道：“孙太后定是许了他什么，才叫他愿意如此放低身段。”

这话却是点醒了江清月。

她正要开口，那头的江清颖却也开口了。

江清颖皱了皱眉道：“我说了我瞧不上你。”

白瀚笑了笑，道：“此事白某已然明了，也还请公主自个儿同太后言明。”他拱了拱手道：“若公主无事，白某便先告辞了。”

白蕙兰不意兄长来了一趟，还真把和江清颖的婚事彻底说黄了，慌慌张张地跟上去。

她咬着嘴唇，不禁道：“阿兄，若是婚事作罢，是不是那职务，也不成了？”

白瀚神情淡漠，见她满脸泪痕，却还担忧自己，到底是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要紧。如此之人，不娶也罢。”

“可是来京城前，阿爹还同我们说，要好生亲近孙太后并淑华长公主……”

白蕙兰想着，不禁有些泄气。

白瞎了她这些时日昧着良心夸江清颖的那些鬼话了。

白瀚想了想，笑了一声，只是道：“你也见过明华长公主并她那夫婿了，你觉着这二人如何？”

白蕙兰十分诚实地道：“明华长公主虽有些傲气，到底为人处事还算公允，定北侯亦是一表人才。倘或不是我姓白，我倒更愿意亲近明华长公主些。”

白瀚道：“是了，同蠢人为伍，只会把自己也拉到同他们一样蠢的境地去，倒是不妨同聪明人一道。”他也不知想着什么，眼神微微幽深，半晌，轻轻一哂，喃喃道：“只可惜……”

见人都走了，灌木后的明华夫妇方才起身。

江清月若有所觉：“孙太后，当是以金吾卫将军一职为筹码了。只是没想到淑华这样蠢。”

戚摇光不予置评。

江清月心里头想着正事，也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只是自顾自地说，“你觉得这白瀚为人如何？”

戚摇光淡道：“是个聪明人。”

他点到即止，没有多说。

自然是聪明的。便是对淑华诸多怨言，却清醒知道气急败坏对他本无好处，因而选择维持风度。若是叫淑华自个儿去孙太后那里提退婚之事，只怕孙太后愧疚之余，还能多许他一些好处。

戚摇光淡道：“公主对白家郎君，的确是感兴趣。”

江清月随口道：“这是自然。”

话才说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面色尴尬地看了看戚摇光，他表情淡然，看不出喜怒。

江清月却油然而生一股心虚之感，“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戚摇光却仿佛被她紧张的神情逗笑了，道：“公主倒也不必如此紧张。”

江清月咳嗽了一声，面上发窘，还在试图解释，“嗯……我多次提起白瀚，乃是因为他算是金吾卫将军一职的重要候选人，又同孙太后是一党，并没有旁的意思。”

戚摇光道：“我于《邵氏闻见录》中曾见过一桩故事，一女张氏为丈夫主动购置美妾，丈夫不从，后趁着他外出，张氏又将美妾置于其房中。公主若有他意，我倒也不是不能做一回张氏。”

江清月挑起了眉，被他逗笑了，说：“夫君好肚量。”

戚摇光莞尔道：“公主喜欢就好。”

江清月认真想了想，抬头看他，郑重地道：“我也不知你介意几分，可我既然同你结为夫妇，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会叫旁人插足……希望你也如此。不论旁人如何挑拨，今日之语，永远作数。”

她冲着戚摇光伸出小拇指，含着笑意，对他勾了一勾。

戚摇光却忽然怔住了。

多年前，也曾有人同他说：“我保证，去哪儿都带着你，这话永远作数。”

那时候的她也这样伸出小手指来，要同他勾一勾。

戚摇光垂下眼眸，按住了心中纷乱的思绪，在江清月有些不解的目光中，也伸出了小指。她的肌肤细腻，他的手指温热而粗糙。

他低声道：“……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