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食不知味,秦晚晚没跟温荣郡主同桌吃过饭,席上听她们说话也插不上嘴,好不容易捱到结束,才悄悄松了口气。
秦诗诗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性子温柔,话不算多,秦莹莹倒是健谈,字字句句哄得郡主喜笑颜开,一直不曾冷场。
但秦晚晚最怕这样的场合,简直如坐针毡,从头到尾几乎没开过口,等送走郡主,才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郡主的马车渐行渐远,街市上行人匆匆而过,秦莹莹瞥她一眼,正巧看到她松一口气的神情,脸上笑容顿消。
“与我们吃饭就这样难受。郡主问话也不知捡好听的说!”
她们说话,聊珠钗宝玉、锦衣绸缎,秦晚晚听不懂,也实在没兴致,压根没有插嘴的地方。
她觉得心累,折腾这么久,想回家拆了首饰,脱了衣裳躺床上了。随口敷衍:“郡主金枝玉叶,我心中惶恐。”
秦莹莹气不打一处来:“榆木脑袋,不知变通。”
秦晚晚对这形容不置可否,好在二姐并不打算理她,转头挽着秦诗诗的手,露出笑脸:“方才郡主说,怀安郡王过几日便要回京了,这次是不是要多留几天?”
怀安郡王叶筤乃临王嫡次子,今年年初与秦诗诗定了亲,在京都府尹任通判,官职虽小,却是众堂兄弟中第一个有实职的皇孙。
府尹虽在京城,但叶筤每月只有一日休沐,他们这对未婚夫妻上回见面已经是几个月前了。
提起叶筤,秦诗诗面上难得闪过一丝羞涩,柔声说:“近来正巧府衙又添了一位通判,他时间稍有充裕,应当会停留两三日吧。”
秦莹莹欢喜抚掌:“太好了,大姐你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一路回了家,秦莹莹先行走在前头,秦晚晚浑身乏力,正要回屋,却被大姐喊住。
“怎么了大姐?”
秦诗诗看了眼前头秦莹莹的背影,温声说:“你二姐向来如此,你别与她计较。”
秦晚晚面色淡然,闻言却倏地一笑:“二姐一时气话,我不会多想的。”
秦诗诗放下心来,拍了拍她的肩:“我就知道,你最懂事不过了。”
秦晚晚侧目,看着肩头那只莹润的手,笑意在夜色中悄然隐没。
说完话,大姐便走了,一股余香袅袅拂过鼻尖,随风消散。
青阙转头,看着她淡漠的脸色,又忍不住心疼:“大姑娘和二姑娘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府中人都知道三姑娘素来不争不抢,脾气温和,甚少与人红脸。但同样,这样冷淡的性子也并不讨喜,总会给人一股不近人情的疏离。
相比之下,温柔大方的大姑娘,率性伶俐的二姑娘,会更加讨人喜欢。
秦晚晚抬脚往屋子里走,淡淡道:“我若计较那么多,早把自己给气坏了。”
话是这么说,青阙却明白她还是受到了影响。
二姑娘的话,或许并不介意,但大姑娘显而易见的厚此薄彼,却是扎在秦晚晚心头的一根刺。
姐妹三人没有母亲,秦敦虽纳了两房妾室,却并未有庶出的弟妹来争宠。年幼时,父亲对她们并不算多疼爱,秦晚晚又体弱多病,并不被秦敦重视。
她渴望能和姐姐们一起玩,却次次被拒绝,好吃的、好玩的,永远轮不上她。
她不争不抢,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
翌日用早膳,秦敦破天荒的留在家中,秦晚晚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秦莹莹身子不爽利没过来,大姐秦诗诗正在给父亲盛粥,看到她来,招了招手:“厨房熬了百合莲子粥,你喜欢吃的。”
“好。”秦晚晚自己盛了一碗,坐在旁边:“爹今日没早朝?”
秦敦瘦高挺拔、相貌堂堂,年过四十的人也并不显老,青衫加身,便有股温文尔雅的书生意气。
“皇上龙体抱恙,免了今日朝会。”
皇帝年过花甲,已是高寿,幸得耳聪目明尚能理政,只是年岁渐长,精力大不如前,染病也在所难免。
秦晚晚好奇秦敦这个时辰了竟然不约同僚好友相聚,才喝了一口粥,就听父亲开了口。
“过几日是中元节,该准备的东西叫人备上,到时好去祭拜你们母亲。”
秦晚晚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她的生日,是母亲的祭日。
在外人眼里,秦御史对发妻足够深情,这十几年来未曾再续弦,每逢清明中元,亦或者秦夫人的祭日,都会亲自祭拜。
但男人好色花心是天性,秦敦没有正室,红颜知己却一大堆,平常约上同僚也不是对弈品茗,而是上秦楼楚馆喝花酒。
子不言父之过,大姐二姐都知晓,只是不敢妄议,秦晚晚也当不知道,顺从地应了。
“是。”
秦敦喝了半碗粥,停箸开口:“对了,晚晚,你昨日跟楚王世子见过面?”
秦晚晚一愣,眉心轻蹙。
“碰巧遇上了,就几句寒暄。”
父亲突然提及叶筠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责怪她抛头露面与他说话了?
不想秦敦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难得的露出笑来,可谓是和颜悦色:“你不必惶恐,世子愿意和你说话是好事!”
秦晚晚忽然明白过来秦敦破天荒的温和是为何意。
一定是楚王府主动提及了婚事,秦敦急不可耐,要把她嫁出去了。
可这是谁提的呢?叶筠吗?
昨日倒是见他神情有异,青阙说他满眼都是自己,可那是因为喜欢吗?
默默喜欢一个人时,她曾幻想过无数次与他见面的场景,哪怕只是打个招呼问声好,也足够欢欣雀跃。
可真当有一天,她可能要在长辈的撮合使劲下嫁给心上人了,心中反而有股说不出的怅惘。
本该高兴的事,秦晚晚却觉得心情愈发沉闷,用了饭回了自己的小院,倒头便要睡个回笼觉。
青阙轻手轻脚进来,放下窗前的竹帘,正要出去,忽然听见外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秦晚晚即将合上的眼皮又睁了开,懒懒坐起身:“什么声儿?”
“有什么东西摔了。”青阙探着身子往外瞧,话音才落就听见一声软绵绵的猫叫。
“有猫?”秦晚晚一愣,猛地反应过来,忙穿上鞋往外走。
四下环顾,很快看到院墙下草丛里那抹洁白的影子。
那是一只毛色雪白的蓝眼猫,身下的草丛被压倒,白毛里夹着一根枯草,看到她,委委屈屈的叫了几声。
“红豆,你怎么在这儿啊?”
秦晚晚心疼的不行,把它抱在怀里顺毛,红豆呜咽了一声,脑袋埋在她臂弯里。
“你主人呢?你怎么从墙上掉下来了?”
院墙有丈余高,那头一棵茂盛的樟树伸出枝桠,覆在了墙顶,红豆应当是爬上树,不小心跌下来了。
红豆不会说话,被她抚摸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显然是很满意的。
青阙看了一眼:“是隔壁小郡王的猫?”
秦晚晚点头:“他应该也在着急找红豆了,走吧,给他送过去。”
梁惊淮虽封王,但匾额上的公主府还尚未改名,秦晚晚以前时常来,自然轻车熟路。
乘风听闻下人禀报秦三姑娘来了,心中一凛,忙不迭地迎出去。
“秦三姑娘怎么来了?”
“红豆不小心掉我院子里了,给王爷送来。你家主子在吗?”
乘风心头狐疑,才刚一会儿他还见主子抱着猫在亭子里看书,怎么转头就到三姑娘家里了?
“多谢三姑娘,您把猫——”给我吧。
话没说完,一道墨影忽然而至,乘风还没反应过来,梁惊淮已经站在秦晚晚面前,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
“这傻猫,亏我一顿好找,不想掉你院儿里去了,幸好不是跑远了,不然得让野狗咬死了!”说罢,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红豆是华阳长公主在世时养的猫,脾气高冷,但格外黏秦晚晚,之前它也经常爬树,不过只是在树枝上叫唤,并未跳下过,今日也不知是脚滑还是怎的,竟掉她院子里了。
“猫玩闹是天性,墙下有草丛,也摔不着它。”
“谢谢你晚晚,若是这猫不见了,我怕是也不能跟我母亲交代了。”梁惊淮伸手去抱猫,哪知那厮竟然窝在她怀里不肯出来。
这下他倒不好再动手了,只犹豫地看了秦晚晚一眼:“这猫挺喜欢你……来都来了,要不进去坐坐?”
啊啊啊不好意思,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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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