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村其实是被一座山围着的,基本每户人家后面都有块山,上面种了些竹子,不过山势陡峭,没办法直接从自己家后上山,都得从山脚爬,山脚就在岳茗之前的屋子那附近。
从山脚往后走三公里的距离内都叫前山,再往后就是后山了。前山没什么野物,但很多野菜野果树,村里人都喜欢来前山寻摸吃的,后山就不一样了,很多猎物,听说连老虎都有。
前山也挺大的,他俩没遇到刘桂花三人,倒遇到一些挖野菜的村民。
如今正是初秋,山上植株很是丰富,宁乘风看到好多野菜,岳茗挖了一些,放到他的背筐里。
两人又走了片刻,在一个小山坡上发现了一片鬼针草,宁乘风大喜,赶紧招呼岳茗和他一起采摘。
鬼针草是很常用的草药,有清热解毒,祛风除湿,活血消肿的功效,能用于咽喉肿痛,泄泻,痢疾等等很多病症。宁乘风觉得这个卖去镇上,应当会有医馆收的。
岳茗看了他一眼,疑惑道:“这个不能吃的,采来做什么?”
宁乘风耐心解释:“这是一味常用的草药,我们可以采了卖去镇上的医馆。”
其实中草药的采摘是有门槛的,有些需要开花前采摘,有些则是开花后才能采;有些有用的部位是根茎,有些则是种子叶子……,处理的方法也不尽相同。
村里人不清楚这些,自然也没法挣这份钱。
像鬼针草就需要在夏、秋季开花盛期,收割地上部分,拣去杂草,鲜用或晒干,全草入药。
说清楚后两人便采摘起来,把这一小块开了花的鬼针草采完了,又在别处发现了一些,也都采了。
宁乘风后面又发现了一些车前草,五倍子之类的,两人采了很多,宁乘风的小筐放不下了,把岳茗的大背筐都装满了。
前山确实没啥猎物,岳茗带着宁乘风也不敢往后山走,没打到什么活物。
出来得晚,两个人把两个筐都装满后,太阳就快要下山了,太晚了走山路不安全,两人便动身回家了。
宁乘风大病初愈,又走了这么久,这会儿有点气喘吁吁的,岳茗见了便道:“把你那个筐给我背吧。”
宁乘风觉得他真是面冷心热,一张脸一直是面无表情的,却又能随时关注到身边人的状况,主动提出帮助,很是心软。
不过宁乘风也是个有包袱的,他这专业在在现代下田上山也是常事,他不允许自己这点重量还得麻烦别人,于是嘴硬道:“没事,我能背得动。”
岳茗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走了片刻,路过宁老二家,正巧听见宁老二他娘跟两个和她交好的妇人坐在院子里说话。
“嘿,我还以为他能嫁多好呢!还不是被刘秀才退了亲,现在嫁了个病秧子,以后日子难过喽!”
这是宁老二他娘的声音,她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大声说话,眉眼十分得意。
又说:“要我说啊,这人还是不能做坏事,看他以前把我们家老二伤成那样,这下可不就遭报应啦!”她不敢当着岳茗说什么,背后说几句倒也不怕他。
宁老二家条件在村里算好的,那两个妇人平时收了点小恩小惠,都愿意附和她说话,此时便道:“是啊!”“可不是吗!”
宁老二他娘听了更得意了,又神神秘秘地对着二人道:“我跟你们说啊,这岳茗两兄弟可能都是灾星,克亲啊!他们来村里没几年,他爹就死了,星哥儿才八岁,又把他娘克死啦!”
这话有些恶毒,那两个妇人不敢接,其中一个小声道:“但岳茗嫁给刘桂花她三儿子冲喜,嫁过去当天她三儿子就醒了,不像那克亲之人啊。”
宁老二她娘不乐意了,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
她撇了撇嘴,刚要往下说便瞥见岳茗和宁乘风正站在她家院子前头,她顿时就愣住了。
岳茗把砍柴刀拿出来朝她晃了晃,她吓得尖叫一声,一溜烟跑回屋子里去了。
宁乘风前面听得生气,这会儿又忍俊不禁,不由得笑出声来。
岳茗白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
宁乘风赶紧解释:“不是笑你。”
他对着岳茗认真道:“她胡说的,你别放心上。你很好,绝不是什么灾星,没有人会信她这些鬼话。”
宁乘风其实有点心疼他,小小年纪失去双亲,被恶人欺辱,还要被人说是“灾星”。
其实有真有人觉得他是“灾星”的,不过岳茗并不放在心上。宁乘风这么说,倒叫他有些改观。
岳茗不太娴熟地对他笑了笑。
他可能不常笑,现在生硬的扯着嘴角,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他,这模样有些奇怪,把宁乘风逗乐了,不禁觉得他真是可爱。
——
两人回到家,星哥儿和云哥儿两人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其他人也才回来没多久,这会儿还在休息,见他两回来了,赶紧来帮忙卸下背筐。
刘桂花关心儿子:“你两怎么没在家里休息?去哪儿啦?”
宁乘风回道:“娘,我让岳茗陪我去山上走了会儿。”
刘桂花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儿子以前只知道躲在屋子里看书,如今愿意出去走走也好,便没说什么。
晚饭是野菜大豆粥,和一盆咸菜,他们早上也吃的这个,二哥宁成安看了一眼,忍不住叹息道:“又吃这个啊!”
刘桂花白了他一眼,啐道:“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还想吃什么!”
众人都不敢说话,二嫂王英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大家都坐好后云哥儿又端了两个鸡蛋过来,放到宁乘风面前。
刘桂花满脸慈爱:“乘风,你身子还未好全,得多补补,把这两个鸡蛋吃了吧!”
宁乘风一时间很不好意思,他早上还以为鸡蛋是每个人都有的。
“娘,我已经好了,不用补了,给其他人吃吧。”
他说完想了想,便把鸡蛋给康康和岳茗一人分了一个。
岳茗今天陪他在山上采了半天药草,着实辛苦了;康康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吃点有营养的。
刘桂花一看他都已经给人夹碗里了,也不好再多说。不止儿子心疼媳妇儿,她其实也心疼孙子,于是开口道:“那以后每天煮三个鸡蛋吧,你和康康岳茗一人一个。”
王英听到这里,面色已经十分难看了。
家里如今一共五只鸡在下蛋,按理说蛋还是挺多的,但是以前宁乘风病了只给他吃就算了,现在他都好了还是给他吃,还有岳茗康康跟着吃,合着就他们夫妻不配吃鸡蛋是吗?
但是为了几个鸡蛋吵架实在是显得她小家子气,她强忍怒气,转头对着宁乘风道:“三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家里如今卖了田,欠了债,嫂子实在是怕供不起你上学了啊!”
这话她早就想说了,但是昨天宁乘风刚醒,不好说这个,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也不是不关心宁乘风,但是从她嫁到家里,就一直在干活,供宁乘风读书,宁乘风这么多年了都没考上秀才,这家里眼见就要被他拖垮了啊!
宁成安听了这话拉了拉她的衣袖,想阻止她,却被她瞪了一眼。
刘桂花听了二儿媳这话,只觉得怒从心起,她扭头斥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家里卖的十亩田,都是乘风考上童生后村里奖给他的,这田里种的粮食你以前没吃过吗?赚的钱你以前没一起用?你现在开始计较了?”
刘桂花觉得儿媳斤斤计较,跟家里人不齐心。
宁家除了宁乘风考童生奖的十亩田,还有二十八亩田。刘桂花原本打算以后他们两口子老了,就给三个儿子一人分八亩田,给云哥儿留四亩当嫁妆,宁乘风治病卖的十亩田其实都是他自己的。
刘桂花也知道,儿子怕是考不上秀才了,但是她儿子从小就只喜欢读书写字,也曾经被村里人夸“少年天才”,她实在不忍心开口让儿子放弃。
宁成安夹在中间真是为难,他讪讪地帮媳妇儿解释道:“娘,英子她不是这意思,她就是担心家里。”
宁老汉也赶忙调解:“是啊是啊,老婆子,英子她没恶意的。”
王英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哽咽道:“娘,我也不是计较什么,只是觉得这日子实在是没有盼头。”
她说完便捂着脸哭了。
王英嫁到宁家好几年了,原本想着这家人多地多,还有个考秀才的小叔子,以后说不定有大造化的。
没想到嫁过来后每天都在干活,穷的时候吃糠咽菜,好一点了有什么好东西也轮不到她,她婆婆不喜欢她,原本属意的儿媳妇也不是她,她怎么会不委屈?
宁成安赶紧小声安慰媳妇。
众人见了也都觉得有些心酸,一时默默无言。
宁乘风真是感慨万千,他昨天还在想这家人氛围不错,家里人都很关心原身,今天就看到了这个家庭的窘迫和难堪。
他知道刘桂花和王英都没什么错,刘桂花想要一家人齐心不计较,想要有天赋的儿子能上学,王英想要公平的待遇,想要生活得更好。
她们都没错,但贫困让人心生怨怼,让这个家庭岌岌可危。
宁乘风此刻迫切的想要赚钱,他不想看到原本美好的家庭被贫困打倒。
宁乘风斟酌了一下,缓声说道:“爹,娘,其实我昨晚就想好了,我以后不上学,也不考科举了。”
主要他不是原身,可以安然的享受家人的供养,而且他也不适合科举做官,科举跟现代的高考完全不是一回事,他的性格也不适合待在阶级太过分明的官场。
刘桂花愣了一下,心疼道:“孩子,你不要委屈自己,你考上童生时,家里跟你一起享过福,如今一起出力供你读书那是应该的。”
宁乘风看着她,柔声安慰道:“娘,我是认真考虑过的,您别担心我。”
又对众人道:“既然考不上,便不必勉强了,二嫂说得没错,咱们一家人把日子过好才要紧,我以后也会参与家里的劳动,赚了钱也会跟大哥二哥一样,交给娘做家里的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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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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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家庭总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