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璃故意将事情闹大只是为了落陆琢的脸面,令他难堪,她并非真要斩下章玉珠的一只手,也就吓一下章玉珠,小惩大诫罢了。
只不过陆琢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外,她索性便将这烂摊子扔给他。
翌日清晨,霜儿伺候慕容璃梳洗,小声抱怨陆琢于章玉珠母女行窃一事上处置不公,有徇私之嫌。
“将军竟然只是将章家一家赶出府便了结了行窃之事,将军莫不是因章家是他亲戚便徇私包庇,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慕容璃掬水净面的动作一顿。
“哦?”
霜儿递忙将帕子递上,慕容璃接过随意擦了擦脸,而后将帕子扔进水盆里。
“今日一早他亲自处置的?”
霜儿道:“听闻是将军昨儿个夜里处置的,府中管事一大早便将人轰出府,奴婢今日并未见到将军。”
眼下慕容璃已从新房正屋搬至偏院居住,陆琢原本并不同意,但昨夜并未阻拦她。
陆琢竟昨夜便将章玉珠母女行窃一事处置了。
虽只是寻常小事,可慕容璃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以她对陆琢的了解,一般他不会如此行事。
“去打听打听,将军他今日是否外出。”
“是。”
霜儿应声去打探消息,不出片刻便回来禀报,彼时慕容璃在梳头。
“郡主,奴婢方才打探得知将军昨儿个夜里头因伤势恶化发热昏睡,眼下仍旧未醒。”
慕容璃手中的木梳打滑落地,她一愣后弯腰拾起,将木梳置于梳妆台上,望着铜镜中的脸,她有时仍觉得这张脸陌生。
她抬手抚脸,触感真实,她又暗自发笑,一阵恍惚后她恍然回神。
“想来是父王命人罚的十鞭重了些。”
见主子神态异样,霜儿疑惑却不敢多言,小心地应着,“听闻陛下已知晓此事,已遣御医前来,煊王殿下也闻讯赶来,此时府中除府医外还有宫中最厉害的大夫在此候着,您不必担忧。”
担忧?
欢喜尚来不及呢,怎会替他担忧,慕容璃莞尔。
这将冷清的将军府怕是除了大婚那日便再无今日这般热闹了,竟然惊动了陛下,连煊王也来凑热闹。
而本该守在夫君病榻前的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夫妻做成这样,着实可悲。
如今她是将军府的主母,家主病倒却无人告知她,这府中上下还真不将她放在眼里。
“既是如此,便是我不想去凑这热闹怕是不行的。”
陆琢仍住在先前的新房之中,门窗上的大红喜字还未撤下,此时院中围了大群人,煊王弄了张椅子坐在房门外。
煊王最先瞧见走进来的慕容璃,起身朝她而来,面色不虞。
“你这小丫头倒是心宽,本王还是头一次瞧见你这般为人妻的。”
传闻云霞郡主对陆将军情根深种、痴恋成狂,便是煊王亦是信了那些传言,毕竟当初云霞郡主为了嫁给陆将军可谓是费尽心机,煊王将一切看在眼里。
可如今这夫妻俩的表现却让他疑惑了。
自这两人成亲后,一切似乎颠倒了,被逼迫的陆琢成了痴汉,耍尽心机手段终得偿所愿的慕容璃却对陆琢不闻不问。
煊王将陆琢视为挚友,在陆琢的生死攸关之际,慕容璃所作所为让煊王恼火。
“怀瑾昏迷不醒,且不说他因你而伤,你既已为人妇,当以夫为天,你倒好,此时才出现。”
面对煊王的指责,慕容璃并未反驳辩解,可心中仍是有几分委屈的。
此事确非她刻意为之,至少在人前她会是深爱夫君的贤妻模样,眼下情势于她不利,她也深知眼泪是女人最厉害的招数。
梨花带雨,如泣如诉。
她最会哭了。
诶?
煊王见慕容璃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委屈地抹泪,顿时慌了神。
饶是万花丛中过,风流无羁的煊王也是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给吓到了。
“哎哎哎为兄并非责备你,你莫要哭了……”
煊王方才不过是一时气急才会凶她,但他终究是她的堂兄,作为兄长,自然是疼爱妹妹的。
一旁的逐风见自家主母受了委屈,他看不下去了,上前对煊王行礼,替毫不知情的主母解释。
“王爷,昨夜我家主子特意叮嘱要瞒着夫人的,主子是怕夫人担忧遂才如此安排,您错怪我家夫人了。”
逐风一口一个夫人,可谓护短至极。
以前他也以为主子对云霞郡主无意,娶她不过是被逼无奈,但主子自打成亲后是如何待郡主的,作为近身护卫的他瞧得一清二楚。
主子将郡主当眼珠子似的护着呢,哪里会让她受这等委屈。
慕容璃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煊王手忙脚乱的,不端王爷的架子自称本王了。
“好阿璃,是为兄错了,为兄不该凶你,你莫要哭了可好?”
煊王此刻更害怕荣王知晓此事,还有荣王府那三位公子,若是他们知晓是他将小阿璃吓哭了,他们怕是要去拆了他的煊王府。
院中一行人瞧势头不对,下意识躲得远远的,纷纷仰首望天,事不关己地欣赏万里晴空。
这京中谁人不知荣王及荣王府的几位公子对郡主有多宠,涉及郡主之事,他们护短不讲理,早前便有人嚼舌根说郡主仗势逼陆将军娶她,不久后那些个背地里议论郡主的人皆被狠狠修理了。
也就煊王殿下敢这么训斥郡主了,他们这些旁观者还是躲远些的好。
此时房门开了,替陆琢看诊的大夫从屋里出来,向煊王禀报。
“王爷,将军醒了。”
煊王顾不上哄慕容璃了,急声询问大夫,“陆将军伤势如何?”
大夫叹气:“唉,将军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加上连日劳累未曾好生歇息才会如此,好在将军乃习武之人,体魄强健,卧床修养几日便无大碍。”
煊王这才安心了,欲转身宽慰慕容璃几句,此时大夫再次开口。
“王爷,将军需要静养,他……将军他只想见郡主一人。”
“……”
煊王看了眼已经收住泪水的慕容璃,而后挥退院中众人。
待人散去,煊王接着哄慕容璃。
“小阿璃,方才是为兄失言,你莫要恼了,若是叫怀瑾瞧见你落泪,以他那睚眦必报的狭隘胸襟,回头他又该找我麻烦了。”
慕容璃哽咽道:“煊王兄言重,此番确实阿璃错了,夫君他是因我才会伤得如此之重……”
瞧她又要落泪,煊王可不敢再说什么了,赶忙找了个借口溜了。
煊王一走,慕容璃的泪便收住了。
她的眼泪收放自如,跟唱戏变脸似的,悲喜自控极快,逐风看呆了。
慕容璃独自进屋去看陆琢,霜儿被逐风拦在门外。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药味,慕容璃一步步朝内室走去,绕过屏风便瞧见只着一身里衣的陆琢坐在床上,面色苍白,却对她笑。
她在他面前停下,在她开口之前他发现她的眼睛是红的,以为她哭是因为担忧他,顿时一脸的心疼与愧疚。
“我无碍,皮外伤而已,过几日便可痊愈,你……”
他还未说完的话因她突然的举动戛然而止。
慕容璃伸手将他半敞的衣襟扯开。
陆琢怔愣,她似乎并未觉得此举有任何不妥,欲将他身上那松垮垮的里衣除去。
在她再有动作时陆琢回神,抓住她的手,苍白的脸上表情微变,眼神不自在地避开她。
“莫看了,会吓着你的。”
慕容璃凝视他良久,抽回手,屋子里的喜庆摆设还未撤下,此情此景于二人而言真是莫大的讽刺。
她心里荡漾的那一丝动容瞬间消失殆尽。
慕容璃在他身旁坐下。
“我不会感激你的。”
她的记忆越发模糊得快了,有些事她已记不清,或许很快她便会连她嫁给他的目的也忘了。
她不知慕无伤是否能找到替她解毒的法子,她要报复陆琢,在她记忆中的恨意还未消散以前。
陆琢侧头看她,苍白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中尽是温柔。
“年幼时我承诺会护你一生一世,我已食言过一回,往后我绝不会让你再受伤害。”
饶是意料到他会认出她,此时听到他这话,慕容璃仍感到震惊。
“你……”
他认出她了,也记得年幼时的诺言,眼神里的愧疚自责让人觉得冤枉他了似的。
慕容璃想要躲开,离他越远一些,左手手腕被他握住了,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多了个手钏。
即便他受了伤,手劲还是大得她挣脱不得,眼睁睁看着他将手钏戴到她腕上。
“这手钏材质特殊,它可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慕大夫已找到解毒之法,他能治好你的,只是需要些时日确保万无一失。”
听他所言,慕容璃放弃挣扎,望着腕上的手钏,心绪复杂难言。
不可否认,陆琢待她极好。
若就事论事,那么他本人并未做过伤害她的是,所谓的诺言不过是他儿时的一句话戏言罢了。
他只是失约了。
而陆候府那些曾害过她的人皆已受到惩罚。
陆候府没了,陆家只余他一人。
慕容璃忽然想起曾经的一些事及后来听到的传言。
关于陆琢与宁王,她有太多疑惑,她也曾有过怀疑,是否误会他了。
“三年前,陆候府到薛家下聘之后,薛青芷曾写过一封信请人送去陆候府,送到当时的陆二公子手上,你……可收到那封信?”
陆候府世袭数代,一代不如一代,到了陆琢的父亲这一代彻底没落。
陆琢本是嫡子,却因有一个宠妾灭妻的父亲,自小便不受重视,他母亲病逝后不久,陆候立即抬妾为妻,那妾室所出的庶出长子的身份也跟着变了,母子俩更是压在陆琢头上作威作福。
当初的薛青芷便是以为陆琢在那充满龌龊的陆候府定然十分孤寂,受人欺负,她想去陪他,照顾她。
因她的天真,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恨天道不公,恨陆琢,但她也想要一个真相。
那封信送出后她一直未得到回音,后来她仍满怀欢喜上了花轿与一只公鸡拜堂成亲,她才知上当受骗。
娶她的人并非她的陆琢哥哥。
她的婶婶将她卖给陆候府冲喜,给陆大公子陆文琀冲喜。
她含恨而死,陆琢欠她一个真相。
听她提到那封信,陆琢看她的眼神里有痛苦有哀伤,更有化解不去的愧疚。
他突然转身抱住她,很用力地抱紧她。
“芷儿,对不起……”他来晚了。
三年前,在陆候府那个陆二公子不是他,可若是他早些回来见她,她便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他以为失去她了。
幸好,她还在。
抱歉,断更辣么久。
从今天起恢复更新,日更到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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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