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桉给她敷上湿帕,坐在床边摸着那件崭新的衣裳,他脱了外袍,想了想又去洗了澡才进来换上那件新衣。
绣在袖口的娇字贴在手背上,微微一抖就被抓在了手里,他牢牢攥紧手指,眸内晦暗不明。
纪桉给阮娇娇敷了半宿的眼睛,月至中天,已是隔日了,他起身泡了些糯米。
天光乍现前,纪桉已在庖厨忙活。
新鲜莲藕去皮洗净,切掉莲藕的头端,剩下的藕片,在藕孔中塞上泡水后的糯米,用细木签将藕孔扎成原状,同时再用细木签固定,盖上切下的藕端。
水烧沸,加入红枣枸杞和方糖后放入莲藕,煮上大半个时辰后即可取出静置。
小锅里的小米粥已经煮好,纪桉盛了粥去正屋,想着等藕片完全摊凉再来浇桂花蜜,正好先让小家伙喝点粥填填胃。
阮娇娇揉着太阳穴起来,她每次喝了酒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大概是那盘知了里含的已经不算纯正的酒了,昨晚竟然隐约有点记忆,脸颊泛上粉色,没想到她喝了酒是那副模样,红着脸愣了半晌总算想起重点,她给了衣服爹爹答应今天和好。
她洗漱后走出来,爹爹要和好时她应该用什么反应?是答应还是拒绝一会再答应呢?
唔,兴许还可以提几个要求,要是再有一次不理她,她就,就怎么样?她想起来了,她记忆里的时代里可是要跪键盘的,她歪了歪头,嘿嘿,那就跪搓衣板?
可是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那……就罚爹爹时刻抱着她好喽!她现在可是长高长胖了呢!
纪桉把小米粥放在她面前,脑海里还在忖度着如何开头,明明想了一晚上的话临到头了还是觉得不行,怎样才能启迪让她懂得他想要的是什么,以后的关系……
如若她不答应呢?纪桉不自觉冷了眼,不答应也没什么,左右她也喜欢不了别人,只要不见到别人就好了……
他会守着她长大,等她长大自然就明白了,只是现在如何解释这些?分寸要掌握在启迪却不是误导上。
陷入思索的纪桉没有发觉,小小的人儿端着粥,绷紧着身子望着他,表情从欣喜和期待,慢慢到了疑惑和难以相信,阮娇娇垂下眸子喝了口粥,眼里尽是藏不住的失望。
有些事不能多想,容易越想越伤心,平白失了原有的坚定。
她近乎无理地想,说不定就是因为雨还没停爹爹才没来解释,毕竟她自己也不喜欢这雨,太烦躁!
再不可置信,从刚才的冷漠里也知道了结果,她不知是否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可纪桉明明穿了那件新衣服,回顾这几天,她几次张口也没能出声质问,耷拉下身子竟生出了些难堪和绝望来。
估摸着莲藕放凉了,想着总要先开口,纪桉起身道,“我去端菜。”
阮娇娇微滞,声音无力,“哦。”她抬头看纪桉转身后静静站起。
纪桉向外走去,隐隐觉得不对劲,小家伙什么时候那样说话,竟有股绝望?心头突然涌起无数恐慌,他快速转身就看见令他肝胆欲裂的一幕。
阮娇娇站在桌子上,蹦起腿跃起跳了下来,纪桉疯了般往回跑,堪堪接住掉下来的阮娇娇。
他抱紧阮娇娇,垂眸看着满脸泪痕无声哭泣的阮娇娇,嗓子干裂地道“你,”他抿了抿几日下来已然开裂的唇,“你答应过爹爹不再受伤的。”
“爹爹说过不会不要我,不和我分离,爹爹做到了吗?”阮娇娇泣声道。
纪桉张了张口,半天才发出声音,“爹爹没有不要你。”
阮娇娇使劲地推搡着纪桉,不顾自己的腿使劲地踢他,哭道,“你走,你不是我爹爹,你走啊。”
纪桉固定住她两条腿,沉默地抱着她放到床上,附身看着身下哭得要喘不过气来的阮娇娇,哑声道,“别哭了。”
阮娇娇反而哭得更大声了,像是要把这几日下来受尽的委屈全哭出来,纪桉抱起她轻轻地哄,几年前就清越的嗓音这会沙哑的不行,只是一遍遍哄她,“乖,不哭了不哭了。”
等阮娇娇好不容易停下哭声,她在纪桉怀里还轻轻地抽搐,却红着眼睛沉默地看他。
纪桉知道她要一个解释,可她这么小,他要怎么告诉她是自己动了妄念才不得不远离她,每远离她一寸,他的心就抽痛一寸。
他要怎么说他恨不能把她栓在自己腰间,一辈子都不能脱离他分毫,他觉得自己早已病入膏肓,只有紧紧抓紧她才能呼吸。
他害怕长大的娇娇怨他,怕她恐慌地看他,甚至怕她眼里有了其他人的存在,更害怕终有一日他会伤到她,他远不得近不得,看到她难过就恨不得杀了自己,她每一滴眼泪都像扎在他心上的利刃,鲜血淋漓又自虐般扎得更深,反复撕扯抽痛。
想了整整一夜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想说你还小,想说能不能等你长大了嫁给我,想说他自来克己复礼,到头来却入了魔,竟不想让你当女儿了。
可她还什么都不明白啊,几次张嘴,声音哽咽,“我……”
纪桉看着她大大的眼睛越来越红,仿佛下一瞬就有泪珠滚落,他揽着她的手微颤,眼里全是猩红,随即闭了眼带了股决然垂首附上去,黏着她沾了泪水的双唇辗转缠绵,许久才轻轻退开,问,“娇娇能接受这样吗?”
阮娇娇愣愣看着他,眼里还是没回过神的茫然,听见问话才转回思路,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吗?她最喜欢的就是爹爹亲她抱她。
纪桉看着她迷茫的小脸道,“一辈子都可以吗?娇娇长大了会不会不喜欢?”
这个就很清晰了,阮娇娇立马回道,“不会,娇娇喜欢爹爹,一辈子只喜欢爹爹。”
可纪桉怕啊,她哪知道什么是一辈子,又怎能知道一辈子都会喜欢呢?
他想谋求多日,想让她记住悲伤,以期望将来能坚持得久一些,更久一些,不要那样轻易地言谈喜欢,也不要,瞬息间就弃他如敝屣。
他想静静守着她长大,等她终有一日明白时身边只有他,可仅仅是三日……
阮娇娇是不知道何为一辈子,可她知道没有纪桉就没有她,如果她的生活里没有纪桉,她是活不下去的,任性也好,幼稚也罢,她只想和爹爹在一起,没有别的任何人。
她道,“娇娇只有爹爹,只想和爹爹在一起,娇娇不想认识别的人,爹爹也不要在不理娇娇好不好?”
纪桉看着她,是的,他也只有娇娇,他养着小家伙,又何必担忧未来而负了当下,让小家伙难过成这样,即使将来小家伙怨恨他又怎样,他圈着她,她永远也离不开他,世所不容又怎样,他从不在乎,也不会让小家伙有机会在乎,这样不就行了吗?
他要的不过一个阮娇娇而已。
“娇娇说的一辈子爹爹记住了,即使娇娇忘记了,爹爹也会让你记一辈子的,嗯?”他想,要是她真的不听话,纪桉眼底闪过阴鸷,总有法子的。
“嗯嗯,娇娇是爹爹的,一辈子都是爹爹的,爹爹也是吗?”阮娇娇软声问他。
“是。”他闭了眼,像是对待易碎的宝物般小心翼翼附上去,等两人都气喘吁吁时才分开,沙哑的声音全是郑重,“爹爹是你的,永远都只是你一个人的。”
“唔嗯,爹爹?”
“嗯,在。”纪桉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去打温水给她擦脸。
是熟悉的爹爹,后知后觉地,脸上的红晕蔓了上来,连白嫩的耳朵尖尖上都是红彤彤的,她用双手捂住脸,成功了啊?
其实跳的时候她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存了一份隐秘的祈求,奢求他还是原来的爹爹。但如若他看见了仍然无动于衷,她也就该明白了,毕竟按着年岁,她十三岁又被收养了五六年,真要说起来一个成年人就没有被别人再养着的道理了。
“爹爹?”
“嗯,在。”
阮娇娇拍了拍脸颊,接过纪桉手里的巾帕,歪了歪头果不其然看见他耳根微红,她咬了咬唇,心里像是揣了只不消停的兔子,蹦跶地她耳膜都有些鼓噪。
自己擦干净脸,她递巾帕时就看见了纪桉手上的伤疤,眼泪没忍住涌了出来,阮娇娇捧起纪桉的手哭道,“爹爹?”
纪桉伸出另一只手给她擦眼泪,“没事,是爹爹不小心”,他前日伤了手,后来一直神思恍惚,也就忘了上药,伤口早已结痂,只是皮外伤而已。
阮娇娇拿出药膏给纪桉涂抹,又看着纪桉给她的腿重新上了遍药,然后腻在纪桉怀里,一遍遍叫,“爹爹?爹爹,爹爹。”
纪桉一遍遍应,语气是满满的宠溺,“爹爹在,一直在。”
他接了小人儿给的,让他甘之如饴的惩罚,抱着她去庖厨。
蜜糖腌渍过的桂花,淋在放凉的藕片上,色泽红润,夹杂上白色的糯米,米香、藕香、桂花香一起袭来。
“爹爹,这是新菜?”
“嗯,今日中秋,特意做的。”是为了与她坦白而特意做的。
“爹爹,中秋快乐。”她都没发觉到中秋了!
纪桉将盘子放在食案上,揽了揽怀里快滑下去的小人儿,坐下道,“中秋快乐,吃吧。”
酥烂软糯,清甜适口,“唔,好吃,爹爹,叫什么名啊?”
“糯米莲藕。”不知怎么想的,他还是加重了后两个字。
阮娇娇抬头,瞳仁里清晰印出他的面容,脸颊起了热意,似懂非懂地重复,“连、偶?”
“嗯。”
瞥见了那耳后的微红,心跳便又剧烈起来,“是为了那两个字做的吗?”原来早上就已经要和好了吗?还是……用这样的……
低低的‘嗯’字传来,热意涌了她全身,她不知为何,就这么个字眼竟让她羞赧的不行,脚趾都恨不能蜷在一起。
“吃……一起吃。”她红着脸糯糯道。
两人各自红着脸,等回神时一盘糯米莲藕盘底空空。
纪桉呼了一口气,“有点甜了。”
“是……是呢!”阮娇娇也符合道。
“可吃多了,去消消食?”纪桉有点懊恼道,他没注意那么一大盘都吃完了。
“可是雨还没停呢!”
纪桉向外看去,雨还在下,但雨势明显小了,更远的天际散开了乌云。
阮娇娇趴在他肩头,凑近他的耳朵,颤颤着小细音儿提议道,“爹爹,我听说……亲亲……能减肥呢!”
纪桉哑了声音,“听谁说的?”
她红着脸,水润润的眼睛望着他,“……实践出真知?”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唇上,是一声低哑至极近乎呢喃的“乖。”
那雨下的极好呢!
红着脸的小姑娘这样想。
糯米莲藕问屋外的雨:雨哥哥,人家真的太甜了吗?
雨:莫挨老子!!!
用得上的时候说人家极好,用不上的时候恁多余!大猪蹄子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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糯米莲藕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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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施展时间**写写腻歪的,不过也发不出去?能发的话以后整番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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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天使收藏评论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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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