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纪桉早起一个时辰打来猎物。
两人用过早膳后一起去了镇上,换完猎物后慢慢逛着集市。
“我去年食得,怎就没有中上头名?你还说你这铺子不是骗人?”
“嘿,你今儿个就是来砸我名声是吧?”一身绸缎的掌柜撸起袖子。
纪桉拉住想跑向前方人群争吵处的阮娇娇,两人等了一会,才弄清楚这伙人为何吵起来。
原是青衣的书生,去年赶考前在五味斋买过挂花糕,掌柜的卖糕时说他家的挂花糕吃了能得状元,当朝的杨大人就是吃了他家的桂花糕中了头名!书生为了让自己一人得头名,买了当日的所有桂花糕,万万没想到,最后连个秀才都没封上!
被纪桉解释后,听懂来龙去脉的阮娇娇缓缓歪了歪小脑袋:…???
被周围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青衣书生面红耳赤。
他已经是秀才了!
第二名!
可这会他也说不出口,他这次本来就没中头名,他未解释清楚,被委屈事实是他咎由自取,只好强行扯到,“掌柜的本就骗人,我又有何错?!还不许我道出来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转着自己的眼神,想寻寻围观之人有无支持他的,不期然看见个小豆丁,表情纳闷地看着他,滚热传到了脖子红成一片,他其实知道自己是在无理闹事。
邻县的县令说要找个秀才做小吏,培养自己的幕僚,他虽是第二,但自认学识深厚,与其他人比拼了多月,最后却输给了一个来南恩郡不久,才学也远不如他的人!
近半年来,他的盘缠已经用完了,又没有一门手艺,书院也上不了了,所以想来试试到岚山镇拿回一点盘缠,毕竟他当初第二日见吃不完桂花糕就还回去了,掌柜的没给他银钱。
放下袖子的掌柜唤来伙计,不一会儿伙计就拿着打包好的桂花糕出来了,掌柜接过油纸包递给青衣书生,“拿着吧,算是赔偿,你要是再闹事我可就报官了!”
书生愤然推开,知道自己身无分文,他下意识放轻了力度,反应过来一阵恼羞成怒,脸红脖子粗地道,“不需要,你莫要再诓人就是了!”他背着自己的包袱甩袖离开。
围观的群众发出“嘘”一声,甩甩手,散了散了。
“刘三串,卖糕就卖糕,弄甚的骗人呢!”
刘掌柜将纸包递给伙计,让他去追人,他转身看向人群里说话的二麻子,“我怎的骗人了?!杨大人中状元前可确实吃过我家挂花糕!”
“那杨大人路过我们镇还吃过葛树根的一碗面呢!咋不见他说那是状元面?”
“那可不?还买过我家的纸呢?!”
“可不就姓刘的天天打听人杨大人嘛,也不看看人杨大人当不当回事!”
刘掌柜沉下脸,“那能一样吗?杨大人当日可是说了,吃一方桂花糕,想必也能摘一桂冠!”
“呵,也不见你那日这么相信啊?怎么杨大人没给你送个匾额?”
刘掌柜拱拱手,“杨大人自当为朝廷效力,我刘某人能传着桂花糕就是了,要你二麻子多管闲事!”
“呵,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看这事传到杨大人耳里,你这铺子开得还是开不得!”
刘掌柜进了自家铺子,踢得门哐当一声,吓得门边的阮娇娇打个颤摆,“掌柜的,我们是买挂花糕的。”
“今日不卖了!”
纪桉抱起阮娇娇,他沉着脸,“既是开门做生意,怎得如此恶语?!”
没能送出糕点只得赶回来的伙计连连弓着腰,拱手道,“对不住,对不住二位…”
阮娇娇拽拽纪桉,“爹爹,我不吃了。”
纪桉看向伙计,“桂花糕方子可卖?”
伙计吓得连忙摆手,“不…不行!”
纪桉没再强求,总有别家铺子卖桂花糕,他抱起阮娇娇离开,也就没听见伙计进门就被掌柜拍了一巴掌,“卖呀,咋不卖了,以后还指不定能不能卖桂花糕了!先卖了方子还能赚一笔,那小子是岚山村的猎户,可不见得能开糕点铺子!”
两人按着今日的计划采买了上好的纸墨笔砚,然后去书肆挑了启蒙书籍,一路还没见到其他糕点铺子,倒是……
“跟着我们有何事?”纪桉转身问跟了他们一路的青衣书生。
“小生……”青衣书生看着冷脸的纪桉不自觉加快语速,“我知道桂花糕方子,你们是要开铺子还是自己做?”
“与你何干?”
书生红着脸,“我自来舌苔敏锐,那两日吃的糕点已能琢磨出方子,假使你只自己食用,我就写给你。”他声音越发低了,“给点银钱就是了。”
几人到茶馆,书生就着纪桉新买的笔墨写了糕点方子,极力镇定地接过阮娇娇递过来的银钱,听到纪桉说摆个书摊,靠写家书和宴帖卖字为生也没恼羞成怒,他看见这人刚才把银子递给身侧的女娃让其转交给他,他诚心道了谢走出茶馆。
阮娇娇收好方子,两人点了清茶和糕点,慢悠悠地听着茶馆里说书的儒生讲故事,用完茶馆里单独点桌才上的糕点后回了家。
每日清晨用完早膳后,纪桉拿出启蒙书籍教阮娇娇识字,奶声奶气的声音跟在清越的男声后面诵读,“人之初,性本善……子不学,非所宜……”
“赵钱孙李……”
……
一方书桌上摆满了砚台和纸笔,每日清晨书写的几个笔锋凌厉的大字,等到晚间时,一旁总会挂满了圆嫩的小字,像是那抹凌厉也生了玩心平白变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