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记 第2章 偷师

第二章 偷师

缈青走后，大妞开始考虑自己接下来的修仙计划，仙尊不肯收自己为徒，明摆着也不想让掌门收她，所以，这仙都里，恐怕是没人敢明目张胆收她当徒弟了。她想学修炼的法门，除了去借仙典自学成才，就只剩下偷师这一条路了。

她都十四了，因为从小吃喝上不曾亏待自己，身条已经长成，而且颇有些粗胖，如果再不抓紧，即便日后成仙，也只能修成个仙婆婆了。所以，修仙的事儿，得抓紧了。

大妞自幼天赋异禀，身上发生过不少怪异之事。小时候他爹上山时捕了只刚生下来没多久的野兔，欢欢喜喜拿回家都闺女开心。大妞也喜欢的紧，天天抱着兔子同吃同睡，日日跟兔子眼对眼玩儿，三天后，大妞娘洗碗回房，发现大妞把兔子放在炕上，自己撅着屁股学着兔子的样子趴在它对面。大妞娘眼瞅着闺女的耳朵一点点变长，长出了白绒毛，脸上也渐渐开始发生变化，眼看一张小嘴马上就要长出豁口了，大妞娘大叫一声：“大妞！”黄大妞吓得一个激灵，变回了原样。

当晚大妞爹娘就趁着大妞睡觉的时候把兔子抱到院子里，烧高香，摆供品，磕响头，请求兔仙原谅，不要怪罪他们一家人无心之失，然后恭恭敬敬把兔子放回了山。

后来，有一次大妞躺在院子里看书上的麻雀出了神，两只胳膊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大翅膀，他爹肩上好好挑着的一担水就那么砸在了地上。跑过去抱着大妞就是一场大哭：“妞呀！都怪爹不好，是爹害了你呀！”于是老两口卖了耕地的牛请来一个跳大神的婆子，一连在大妞家里又唱又跳，折腾了三天。

再后来，就是最近发生的那件事了，大妞从李伯家听完故事回来，觉得故事里那个会遁地的妖怪特别厉害，心里想着，如果自己也会遁地，是不是就可以从地下钻到隔壁王地主家去摘他家石榴树上的大石榴了，这两天她一直在观察，那条南枝儿上的第三个石榴今晚就熟了，被晚上的霜一打，味道定是酸甜清冽。她想象就觉得嘴里涌出酸甜。她又想，遁地术会是个什么法术呢？难道是像树根一样，把自己变成跟细长条吗？

想着想着，她又出了神，不知不觉，眼前就一片昏暗，接着眼前一亮，她觉得自己缠上了她心心念念的那条树枝，摘下了心心念念的那颗石榴。结果恰好王老财主出门解手，看见石榴树上缠着黑乎乎一团物事，摘下了一个大石榴，他当场就那啥了。直等到那团物事从树上钻回地下，消失在眼前，他才哆嗦着双腿，拖拉着湿漉漉的裤子走过去，发现地上居然一个洞也没有。于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把手里攥着石榴的大妞吓醒了，彼时，她的一只脚还在土里埋着，自己怎么拔也拔不出来。还是他爹拿了镢头才把她刨出来。

第二天，爹娘知道王老财家昨晚出现一个偷石榴的妖怪之后，脸对脸叹了一天的气，最后决定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把闺女送到仙都修仙。否则村里人只怕真会把他们的宝贝闺女当成妖怪给烧了。

黄大妞之前没想过要修仙，但是当她看到娘亲把家里但凡值点钱的东西都当了，最后把能下蛋的鸡都卖了，给自己换成了路费盘缠，便下决心，要修成个神仙回家为爹娘安心养老。

这天早上，大妞给自己做个鲜花饼，用油质包起来塞进怀里，就下了云渺峰。她想先去看看新入山门的弟子，都在怎么修炼，哪怕远远看看也行。

来到一处道场，她闻到了三天前那些熟悉的人的味道，他们正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大妞闭上眼睛感受他们身边气流味道的变化，发现他们每个人都在用鼻子吸入粗细不同，不同味道的气流，有的是纯净的清水味，有的是盛夏的阳光的味道，有的带着一股铁锹锄头的味道，稀奇古怪。但无一列外的，吸进去的气息清澈纯净，呼出来的污浊难闻。

内门弟子大都在山间寻一块石头打坐修炼，他们吸收的气流明显更粗些，有的吸收的味道比较杂乱一些，而且他们中有许多不仅仅通过鼻子吸收这些气息，耳朵，头顶，翘着兰花指的手掌心都有气流涌入。

大妞想，哦，原来，修炼，就是吸气呼气呀，吸进去的是好闻的，呼出来的，是黑乎乎，脏兮兮，臭烘烘的，而且，吸来呼去，整个人的味道也会开始变化，变得更像他吸入的那种味道。

不就是吸气嘛，我也可以试试！

大妞循着仙都转了一圈，发现，空气中味道最好的地方，青云殿，但那是仙尊的地盘，她不敢去，其次就是云渺峰上自己平时最喜欢躺着看月亮的地方。于是她就学着山下弟子的样子盘腿打坐，手捏莲花搭在膝头。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带着各种味道的清气将她重重围住，顺着身体的每一处皮肤涌入。

只是自己身上这布衣委实碍事儿，大妞仔细闻了闻，周围没有什么人的味道，又想到缈青说自己中午不回来吃饭，想必晚饭时才能回来，于是便脱了外衣，挽起裤腿儿，把能露着的皮肤都露了出来。集中精神，放松身体开始了她的修仙大业。

缈青下山后直奔掌门元明的云晖殿，进门之后一挥手，殿门无声关上化出仙身。元明正要招呼自己这新入门的小师弟，见他行云流水一番变化，看得目瞪口呆：“师……师……师尊？”

“嗯！”

“您怎么……”

“那黄大妞乃是坤灵降世，是为师命中缘定之人，为师不想夜长梦多，徒惹情劫，所以才化回肉身与她相处。”缈青干脆地说道。

“原来如此！那徒儿先恭喜师父了！”元明的嘴巴咧出一个喜庆的弧度。朝缈青恭敬一拜。

“不以仙身相见是不喜他将我当做神仙，整日见面又跪又拜，太过拘谨，此事别人暂且无须知晓，为师以后每日来你这儿坐一会儿，你不必侍奉。”缈青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久不饮茶，味道都陌生了，只因为今早喝粥时呛了一下，他这才饮了这口茶。

“你亲自去一趟仙机阁，把介绍三界花草植被，鸟兽鱼虫的典籍，都给带过来，你师娘要看。”

“噗……咳！咳！是，徒儿这就去！”元明连忙假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这就喊上师娘了，不曾想师尊向来寡淡，这件事情上，倒是爽快地很。元明说完立刻转身走向殿门。

“且慢！”缈青叫住元明，“把介绍庖厨技艺的杂书也一并拿来。”

“是。”元明深施一礼，退出大殿。

待元明将满满三大箱书典收进一个精致秀气的小香囊，双手呈给缈青时，天色尚早，缈青本欲在此打坐修行，但许是近日心神动荡，难以入定，便开始后悔早上不该说不回去吃午饭了。

他在仙都转了巡视了一番，终于过了午餐时间，于是就施施然转身，向司厨院走去。

回到院中不见坤灵，于是略一定神，搜寻附近，发现她的气息出现在暖玉青石上。于是，便迈步向那青石走去。

没走几步，他就发觉山中气息有异，云渺峰灵气团涌成涡旋向暖玉青石那端旋压而去。

他不再迈步一闪身来到青石旁，在坤灵身后现身，只见她四周灵气汹涌，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杂乱的气息，这些气息铺天盖地以如涡流般涌入坤灵每一寸黑胖的身躯而后体内浊气体内涌出，浊物渗出，渐渐在肌肤表面形成一层污浊厚重的壳子，缈青内其观仙元，见其原本纤丽窈窕的神姿越发光华流转。

因为灵气未经拣择，杂灵涌入，很容易形成妖魔之气，使人走火入魔，所以缈青不及多想立刻出手护着坤灵丹田气海，用仙力帮她梳理体内气息，将杂灵与浊气一并逼出。

可是，坤灵吸纳灵气的速度实在惊人，纵使缈青全力相互，两个时辰后，也开始觉得有些费力，眼见坤灵周身浊气成形依然凝成厚壳，于是他只好以仙识轻触坤灵识海，让她缓缓醒来，停止这场疯狂霸道的修行。

大妞最初开始吸纳气息时，只觉十分畅快，通体清透，后来，她便由着自己放松心神，呼吸吐纳，舒畅之余，便有些犯困，最后，竟似乎是睡着了，直到后来，依稀之中似乎是听到缈青在唤她，她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在这里修炼，可是把能脱的，不能脱的，都脱了个差不多，可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这样子。于是，猛然想要睁眼，却突然发现自己居然睁不开眼睛。

“嗯~嗯~~嗯……”大妞想问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是，眼睛嘴巴似乎被什么糊住粘在一起。身体也仿佛被封在一层壳子里动弹不得，活像一只泥封的叫花鸡。

“莫要惊惶，只是浊物太多，封住了身躯，我这便带你到洗华池。”缈青声音传来。大妞一阵脸红，浑身燥热，慌忙要起身躲开，奈何身体一动，封住身体的浊物封层便咔嚓作响，扯得皮肤生疼，她不禁有“嗯！”的哀叫一声。

这时的缈青也着实有些慌乱，初时自己出手护住坤灵丹田，现下这手便被封在的浊层之中，贴在坤灵丹田之上，如今要带她去池中洗浴，这手也不能抽出来，只好用另一只手从坤灵身后环住她腰肢处，将她整个抱起来，瞬移至池中，与她一同浸在池里。

待温热的池水将浊层软化，缈青这才轻轻试探着将手抽了出来，又帮她将手上的污物搓净。看着黑乎乎被封作一团的坤灵，他斟酌着开口：“可要我帮你……”

“嗯~~嗯~~”她慌忙摇头摆手，这一摇头整个身体僵僵地跟着晃荡，险些一头栽倒水中。

缈青连忙扶住她，“莫要惊惶，你是我命定之人，此生我必不负你，你我原本勿须避讳这许多，只是此时初识，你若不愿我帮你，我便回避，你自己小心些。”说完转身消失。不一会儿，坤灵修炼时脱在一边的衣物便自己飘飘然落在洗华池边。

大妞在水中泡了许久，好容易把全身清理干净，身上的依旧有几分未退的红热。

她刚刚是被表白了吗？缈青说，自己是他命定之人？他们统共才见了两面，做在一起吃了一顿半饭，这就要谈婚论嫁了？她回想了一下缈青的模样，想象爹娘看到她会怎么说。

她娘一定会说：哟！挺俊的一个后生，还能劈柴刷碗，一看就是个会心疼人的。嗯，娘这边一定会同意。

他爹大约会拍拍他的肩膀捏捏他的胳膊：“小伙子长得结实，一看将来就是个能顶事儿过日子的。”嗯，爹这边应该也没问题。自己呢？那缈青，既能入仙门，成为仙尊关门弟子，想必心地人品都是不错的，只是，想一想那么白白嫩嫩的一个人，跟黑黑胖胖的自己站在一起，似乎有些不大和衬，真不知这缈青看上自己什么了？怎么就成了他的命定之人。

贴身的衣物脏的不能再穿，她洗了半天，只觉油腻的厉害，根本洗不出底子了，即便能洗出来，她也不能穿着湿衣服，她只好披着外衫，一路躲躲闪闪回到自己的房间，翻找干净衣物。

刚刚洗浴时，大妞已经发觉，自己的皮肤白了，腰肢手臂似乎都瘦了不少，映着水中看自己的倒影，只见大圆脸变成鹅蛋脸，眼尾略挑，唇红齿白，漂亮了不止一点点，她心中暗喜，这修仙真是好，瘦身美容效果如此明显！

可此时面对这衣橱里的衣物，她又开始犯愁，自己的衣服肥肥大大，眼下是不能穿了，厨里的“彩虹”看着漂亮，只是这尺码？自己当初穿着正合适，现在岂不是要肥了？

她忍不住取下一件试了试，咦？奇怪，还是刚刚合身？难道这衣服也成仙了不成？这仙都，真是奇妙！

大妞穿好衣服，看看天色，觉得自己也该去做晚餐了，虽然心里还有些尴尬，但是，也不能不见面了不是？

此时缈青正在园中劈柴。大妞对柴火的要求非常高，因为她做饭是讲究火候的，该温火的时候，大木块不顶用，所以她昨晚交代过缈青，要把木柴劈出粗细不同五种型号。此时院中五种类型的柴火劈得粗细一般，摆得整齐划一，看着十分顺眼。这样的相公娶回家去，大约爹娘会很满意！

见坤灵着一身鹅黄仙纱长裙，踯躅而来，缈青一时有些呆愣，纵使他以仙目观人，曾经看出过她的仙形，也不过就是个虚影，此时见着形容鲜活的坤灵映着霞光而来，他还是忍不住心跳一滞。

“大……坤……司厨……师妹！”他终究是无法对着这样一张脸，喊出那样带着乡土气息的名字，一时竟有些口吃。

大妞一听这称呼，心头一小股火苗噌地燃了起来，即便不再埋怨仙尊，但是她对司厨这个词眼儿还是有些抵触的，同一仙门里，便不是同一师父门下，大家互称师兄师妹倒没什么，但是司厨师妹是个什么鬼？！

大！大你个头啊！黄大妞这个名字脏了你的嘴了吗？还说是我命定之人，连名字都瞧不上，日后怎么入赘我们黄家大门？！

大妞这人虽然心宽，但嘴上最是不饶人，便抬手一揖，脱口而出“哦！劈柴师兄！”心中原本的那一点尴尬，顿时消弭无踪。

一声“劈柴师兄！”惊得缈青一把亮闪闪的斧头直接脱手砸在了地上。

这千把年养出来的泰然自若，在坤灵大妞面前，总是显得不堪一击！

“师妹若累了，今晚晚膳便由我来做吧!只是不知你想吃些什么？”缈青说完将斧头捡起整齐摆放在柴堆旁。

“不必了，还是我来吧，劈柴师兄，可是有什么想吃的？”大妞摆手，嘴上依旧不饶人。

“师妹莫要生气，并非在下不愿称呼师妹名讳，只是怕太过失礼，一入仙都，便是仙门中人，仙家皆以仙号相称，师妹仙元有浑厚灵透，不知可想过仙号？”缈青自幼沉迷修仙，少与人交谈，这大约是他千年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

大妞不懂仙门规矩，听他这样一说，心下释然，又多少有些歉意。便灿然一笑说：“哦，是这样哈，这里的规矩我不太懂，师兄别生我的气，仙号什么的，我还真没想过，不知师兄，那个……仙……仙号怎么称呼合适？”

“唤我缈青即可。”

“这称呼，非改不可吗？”大妞心里想到爹娘。

“入仙门修习仙术，便是要脱去**凡胎，斩断凡尘俗缘，没有哪位仙家，是以凡尘名讳登仙门的。斩不断尘缘牵挂，便于仙途无缘。”

“仙途，是这么绝情的么？大家都舍得下自己的父母亲朋吗？”大妞听得心里有些难过。

“非是割舍，只是缘尽。师妹仙缘深厚，现在已是半个仙身，凡胎□□，想必不日也可褪尽。”

“你是说，我今天洗掉的那些，便是我的**凡胎？”大妞看看自己白皙纤瘦了许多的手，“是啊，白瘦了不少呢！只是不知，爹娘见了，还能不能能认出我，会不会伤心。”大妞垂头坐到了廊下。

见她神色黯然望向山下，缈青竟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暗沉，恍惚是流进一片天边失色的晚霞。

“若是师妹思念家人，不防趁凡胎未尽，回家一趟。”

“我家离这里很远，我来的时候整整走了半年，为了准备这路上的盘缠，我娘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现在，我哪有钱回家探亲。再说，仙尊让我给你做饭，我走了，你吃什么？”

“盘缠你不必忧心，我陪你回家可好。”

大妞猛然抬头盯了他一眼，好笑地说：“仙尊要是知道，我把他刚进门一天的徒弟拐跑了，会不会一道天雷劈了我？！”

“并非拐跑，是我自愿，你是我命定之人，此言非虚。仙尊并非不情理之人。”缈青一字一句郑重说道。

“呢……那……那个，缈青呀，刚刚我修炼时，你是在帮我顺气对不对？”提到 “命定之人”大妞刚刚被压下去的尴尬，此时又被勾了回来。

“是。”

“你说是我命定之人，是想……是想……对我负责任，是吧？”

“是也不是，”缈青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师妹可听说过神仙皆须渡劫？”

“这个听说过。”

“不瞒师妹，我早已是仙身，日前推出缘系师妹，这才前来拜师。仙缘是命定的缘分，若是师妹不允，怕师妹此生，便会成为我的情劫。历劫不过，轻则堕仙，重则身死。”

“啊？这么严重？”大妞原本还觉得配不上，对不起这样白嫩出挑的男子，现在却突然觉得，自己被逼婚了。

“可，可是，我家就我一根独苗，我将来的女婿，是要入赘的。你可愿意？”这回儿，换大妞口吃了。

“缈青已无双亲，入赘亦无不可。”

“可……可是，成亲……成亲的话，我娘说得找个……得互相，可你……哎呀！先做饭吃饭吧！”大妞语不成句，满脸飞红，干脆岔开话题不说了！

晚饭是清粥小菜，大妞第一次吃饭吃不出味道，只一味捧着碗喝粥。

缈青给她夹了菜送过来，她一抬眼，见缈青目光灼灼看着自己，手一抖，勺子就掉进了粥里。这一顿饭，吃的甚是兵荒马乱！

吃完饭，大妞便又躺到她的大青石上看星星去了，她需要静静……

这晚的星空甚是清澈，一弯弦月挂在天空，星星就显得格外闪亮。夜空的颜色，也甚是清凉，让大妞烦热的心绪渐渐平复。缈青说自己若不应他，自己便会成为他的劫，她向来与人为善，自然不想害他，可是，自己喜欢他吗？

他长得很是出挑，大妞喜欢看。

他吃饭斯斯文文的，大妞也喜欢。

他劈柴劈得整齐利落，大妞还是喜欢。

他被误会奚落了，也不急不闹，大妞更是喜欢。

既然喜欢，那就喜欢了吧，这么俊逸出尘的相公，还是个已经成了仙的，领回家去，爹娘必定喜欢。

大妞坐起身来，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清汤寡水的味道，是缈青来了。

她转身，看向他的方向。

“你来了！”

“我担心，你若自行修炼会有危险。”缈青走过来，坐到她身边。

“是我莽撞了，找不到师父教我，就想自己试试。”大妞捻了根草叶在手中，悻悻地说。

“若师妹不弃，我可以和你一起修炼，你有不明白的，尽管问我。”缈青话语温和，眼里似有星辰闪烁。

“哈哈，好呀！需要我拜师吗？”大妞立刻来了精神，笑着打趣。

“勿须拜师，也定当知无不言。”

“我今天修炼可是出了什么茬子？”

“师妹仙缘深厚，可吸纳各色灵气，然未经拣择，致使妖魔之气趁机侵入，险些走火入魔。”

“那应该怎么拣择？”大妞扔掉手中已经捻成蝴蝶的草叶。

“妖魔之气皆有阴冷异香，常经百会、印堂入体，之后直入上丹田，乱人心神，使人易燥，易怒，易动贪念，生执着。”

缈青随手引来一团气息，凝在指尖，“这便是妖灵之气。”

大妞探向缈青指端，想去闻一闻，妖灵之气的味道。缈青手指微不可见的僵了僵，随后轻轻移向大妞鼻端。

“是有些异香，有点像黄酒泡过的迷迭香。”大妞学着缈青的样子也伸手指凝气，不一会儿，指端也凝出一个一般大小的气团，“你看看，这些是不是妖灵之气？”

缈青接过她指端的气团，分出一缕：“这些不是，余下的就是了。”

大妞又凝了几个，缈青见气息已经纯净无杂，方才点头。

“那魔灵之气呢？”大妞接着问。

缈青便又凝了一团气息，送到她面前，“哦，像带点大蒜味的紫色曼陀罗。”

缈青觉得她形容地十分有趣，笑道：“师妹认识不少花草。”

“呵呵，还好，还好，镇上有家药铺，那个小伙计喜欢吃我做的鲜花饼，有段时间，我就在他那，多少认识了些。”

这时，缈青忽然想起早上大妞要的书，他还没来得及送她。于是摘下腰间元明装书的小香囊送给大妞。

“这是什么？”

“你要的书。”

“这里面能装书么？”大妞一边说一边打开香囊往大青石上倒了倒，只听“哐当当~”几声巨响，三个大小不一的箱子从小香囊里滚了出来。眼见就要砸到两人脚上了。

缈青一闪身环住大妞的腰，将她带到一边。

“嗬！这么小的香囊，能装这么多东西！这可真是个宝贝哈！早上让你借，你没应声，我还以为借不成呢！”大妞兴奋地去搬弄哪些箱子。

“掌门还算大方。”看大妞雀跃的样子，缈青觉得很是愉悦，嘴角不由上扬，他记得上次这么高兴似乎是自己降服鹏莲子，赢了同赤帝的赌约。

“现下这里也看不了书，咦，这些箱子要怎么才能装回去？”大妞问。

“只需一个咒术。”

缈青一教，大妞就会了，缈青从未见仙姿这般灵透之人，心下不喜反忧。

“可曾想过仙号？”

“还没呢，这仙号，别人都是怎么起的？”

“多是师长所赐。”

“唉！我连个师父都没混上呢！自己也起不出什么好名号。”大妞将香囊系在腰间。再度坐下来，望着天上的星星，“我从小就喜欢看天空，白日的青天白云，夜里的星星月亮，不管有多少烦心事儿，只要躺下来看看天空，就会好很多。如果名号里有天上的东西就好了，要不，你帮我想个仙号吧？”

“便唤宁宵可好？”缈青目色温和。

“宁霄，果然是个即好听，又合我心意的名字。缈青，你读过很多书吧？”大妞转身看他，眼中仰慕之情一览无余。

“闲来无事，看过些许。”缈青这话说得真是谦虚至极。他这千把年的岁月里，除了修炼，便是看书，一生只收了三个徒弟，这还得算上他自己。调教徒儿也不曾花去他多少时间，而且大徒弟教二徒弟，把徒弟领进门之后，他就把仙界指派的任务一股脑扔给两个弟子，大徒弟守山，二徒弟除魔，他就只管闭关修炼读书了。如此一来，这世上他觉得堪读的书，大约都已经读了个遍。这个“些许”可真是个不少的些许。

“你日间说的事情，我想过了，仙都婚娶是个什么规矩我不知道，但是凡间娶亲都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所以，我还不能应你，但是，我父母都是良善之人，相必也不会眼见你应劫受难的。所以，你且不必忧心，待我修仙有成，攒些银钱做盘缠，就带你回去见他们。”定号宁霄的大妞坐回大青石，语调悠悠，颇有些严肃。

缈青也知，是自己急于求成，说出来的话，让她忧心了。可他宁可她因为忧心而快些接受他，也不想顺了那什么天命去受什么情劫。

“银钱的事情，你不必忧心，我备好就是。修仙与你也非难事，今日一日，你已将凡胎脱去太半，相必不日便可辟谷，修成不老之身。只是近日修习定要我从旁协助，以免纳了杂灵，乱了心神。”缈青不由在心里盘算，我不欲坤灵速成神仙，你便让她搬出修仙有成再请父母之命的理由，果然是天道狡诈！那我倒要看看，若是她只得仙身，不得仙术，又怎么去做那舍身舍命拯救苍生的坤灵。

后来几日，宁霄百日在院里看书做饭，晚上让缈青陪着修仙纳气，不过三天，她就能自己完全辨识灵气，将妖魔之气完全摒除体外。

吐纳之时，依旧有浊物排除，只是越来越少，直到半月之后，缈青说他可以辟谷了，之后修炼，竟然再无一丝浊气排出，缈青说，她如今已是修成仙身了。

宁霄十分开心，不仅是因为修成仙身，也是因为她如今的的确确成了一个能够配得上那一橱子彩虹仙裙的仙子了，她从没想过，黑胖如自己的农家丫头，有一天也能变得这般白皙俊美，简直比家里过年时，娘买回来的年画里的神仙们还漂亮，可是，她又常常会对着镜子叹气，不知道，自己顶着这样的脸回家，爹娘还会不会认自己，会不会伤心呢？娘可是常说，就这样黑黑壮壮的才结实，娘最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