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后,穆辛又被一众官员叫住,恭贺许久才被放回挽熙宫。
挽熙宫主殿屋顶上,灼无烬站在飞檐上,负手望着南方,穆辛一进宫门就看见了站的高高的她,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师父,我回来了。”少年提气,以轻功跃上屋顶,轻盈地站在她身后。
灼无烬回头,看向意气风发的穆辛,瞧着他一脸骄傲的样子,想必刚刚在宴席上被大加封赏了一番。
她眼含笑意,穆辛基本就是她一手带大的,所以他现在脑子里想的什么她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因此她很配合的问:“皇上赏我们穆大将军什么了?”
穆辛得意洋洋道:“封了淮阳王,赏了一堆宝贝,对了师父,以后我们就不用在皇宫里住了!父皇拨了一座王府给我!”
“嗯,换个地方住也好。”灼无烬抬脚欲离开屋顶。
“师父!”穆辛叫住她。
“何事?”
“我,父皇说要赐婚给我。”穆辛有些支吾,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探究也有紧张。
“哦?有画像吗?让为师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灼无烬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他期待中的不安,反而是长辈一般的慈祥和关照。
“我拒绝了。”穆辛语气恹恹,透露着不快。
“为什么?”
“师父!”穆辛欲言又止。
“怎么了,小穆辛?”不管他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八岁,在她眼里都是当年那个八岁的一直嘤嘤嘤的小娃娃。
“我长大了,师父,”穆辛攥紧了拳头,“别那么叫我。”
灼无烬舒了一口气,“好,长大了。”她又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跃下屋顶。
穆辛抬手,却只在一瞬间触碰到她的衣角。
“师父..”落寞的叹息声被吹散在风里,“有时候我真不希望你是个神仙,这样,我就能离你近一些。”
淮阳王府很快就在原王府基础上修葺好了,穆辛将灼无烬的院子安排在离自己院子最近的地方,名义上这个位置应是淮阳王正妃的院落。
两个人卧房的位置也恨巧合,中间只隔了一面墙。
他在她的院子里凿了个小荷花池,又在王府的花园里凿了个大荷花池,里面栽满了荷花和又养了许多锦鲤。
九曲廊桥架在荷花池上,荷花池最漂亮的一部分正好对着灼无烬小楼上二楼卧房的窗子。
而他的院子里则栽满了梅花,因为她曾无意间和他透露过,她家里有一大片梅林,十分漂亮。于是穆辛十分心机地在自己的院子里栽满了梅花,这样他就有机会邀请她常来自己的院子。
对于灼无烬来说,这里的一切虽然和赤泽仙镜不能比,但算起来,这里大概是除了赤泽和宣华宫外,最令她觉得舒适安全的住所了。
灼无烬的院子里没有下人,但却一直充满生气,小景林立,小楼的窗子常常都是开着的。
这让那些看不见灼无烬的凡人们感到恐惧,但当此事传到淮阳王耳中时,他只是解释说,是自己觉得那院子的风景好,所以时常开窗看景通风。
一来二去,府中人就相信了这一说法,而淮阳王也从不允许下人出入灼无烬的院子,久而久之,这间离淮阳王院落最近的院子成了被众人忽略的所在。
也恰如穆辛所料,灼无烬很享受这种没人打扰的清净。
她十年来一直在修补元神,一开始是依靠穆辛身上的帝王之气,后来发展到可以吸收天地精华。
目前,她已将元神修补完全,但穆辛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不忍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争权夺势,所以想着等一等,只等着将穆辛送上皇位,她便告辞回赤泽,寻找重塑肉身的办法。
穆辛经常在下了早朝之后,到灼无烬的院子里小坐,然后借着请教一两招剑法的名义多留一会儿。
不得不说,穆辛在剑术上很有天赋,灼无烬点了一分,他变能悟出九分,不仅如此,他还很擅长创新和化用,他自己摸索出许多灼无烬不曾教过他的招式,每次他打出这些招式,她都会赞叹着称好。
不过,好归好,他用剑的风格总让她想起一个影子,一个在她脑海中有些模糊的影子,似乎那影子是个豪放不羁的抱剑青年,周身总带着几分魔气。
他们很像,至少在用剑上是这样。
穆辛有时会试探着问灼无烬一些关于神仙情爱的问题,可每次灼无烬的回答都差不多:“神仙自然有情爱,不过我没有,因为我没有心。”
一开始,穆辛还不明白她话的意思,以为这话有什么深意是他没理解的,但后来经过她几次解释后,他终于明白,这话就是字面意思。
她没有心,所以不会爱人。
可他不求她爱,只求她陪他一生,只求他能有个身份直言自己的爱意。
而非以师徒这种不伦的关系。
不敢说,不能说,怕她知道,更怕她知道后直接消失不见。
这份感情他不知在心里压抑了多久,从他年幼到现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压抑而细腻的感情随着岁月流逝,有增无减,最后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在一个夏日的午后爆发了出来,彼时,穆辛已经是个手握重权可与太子抗衡的人。
灼无烬站在九曲回廊尽头的银杏树下,享受着阴凉,她随手拈了一朵娇花掐在手心,小风吹过,吹起她的裙角和青丝,好看的侧脸映着斑驳的树影。
穆辛站在烈日下的九曲桥上看了她许久,他已经拒绝了无数个父皇提起的婚事,但每次和她提起,她都是一副希望他早日成家的长辈样子。
他实在是太不喜欢了。
“师父。”他走过桥。
“你来了。”她自然而然地转过头,一笑,“怎么不高兴?你父皇又给你看了谁家的姑娘?”
穆辛眉头一皱,上前几步逼近她,灼无烬有些失措地向后退。
两人就这么一进一退,不一会儿灼无烬就被穆辛逼到了树干前,她靠在树上,退无可退,愕然又疑惑地看着穆辛的眼睛。
“师父觉得,徒儿应该娶谁?”他一双手分别捶在她左右两侧的树干上,将她圈禁在自己眼前。
“这..你性子沉稳,又需要拉拢势力拿下皇位,所以应当选一个风流聪慧,持家端庄的女子,最好是大家族出身,也好祝你一臂之力。”她回答的认真,他却越听越不耐烦。
“师父难道不觉得,师父和徒儿很相配么?”忍了多年的话一朝问出口,他竟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灼无烬愣在原地,“你...你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挑明,穆辛也就不打算再隐瞒:“我的意思就是,除了师父,别的女子我都不想要,若要娶,我只想娶师父。”他炙热的目光好像要把她的心意看个究竟。
“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