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 第38章 37

“滴。您已成功支付。”

板正的机械女声从饮料自助机里传来。罗南江弯下腰，拿起掉下来的水，打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一半。

正巧一对年轻情侣路过，女生穿着长裙，扎个高马尾。罗南江的瓶口还杵在嘴里，他边喝水边盯着人家看。看了一会又觉得，万一是个男的呢？于是他又去盯她的男朋友。

他没听到人家小声地交谈，“那个人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啊？”

“不知道啊，感觉也在看我。”

“可能是神经病，快走快走。”

两人感受到罗南江奇怪的目光，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出他视线的。

罗南江放下水摇了摇头，嘴里说着“不像。”

晚上九点多，他刚从拳馆出来。别说，鸿峰镇虽然是个小镇，发展得真挺好，健身房，拳馆，游泳馆一应俱全。

他回来已经有两三天，每天眼睛一睁，看见的都是酒店的天花板，这让他终于有了“回来”的真实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几天总觉得身体疲乏，尤其是肩颈处有压迫感。他将原因归咎于倒时差。

也许两个时空之间是存在时差的吧。但是这种无法掌控自己身体感觉让他感到厌烦，他必须恢复锻炼了。

他找了家镇上的拳馆，给自己制定了恢复训练计划。

将喝完的水瓶扔到了垃圾桶里，罗南江活动了下肩颈，运动完果然舒服多了。神清气爽！

不过这种精神头很快就下去了，刚走完一个十字路口，他又觉得自己的肩膀发沉。

回家洗个热水澡就好了吧。他想。

这段路上的灯比较暗，绕过这个小区就快到酒店了。

罗南江走着，小区旁昏暗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打到这个小区外层围墙上。

他的影子越拉越长。不过他只继续走了几步，发现他的影子旁边又多了个影子。

墙上有两个影子?

可是太安静了，身后没有任何人的脚步声。

罗南江直觉不对，快速转身向后看。

一排黑色为主的轿车各自倾斜，规整靠在侧边停车位里。而来时的道上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

视线回到这个围墙上，上面还是有两个影子。而他旁边的影子也随着他的走近变得越来越大。

他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后看了一眼。

还是什么都没有。

罗南江心下一坠。

眼看那影子和他的影子越来越近，他的心跳得咕咚咕咚响，在这昏暗又寂静的环境中，他听得格外清楚。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转动了下手腕，准备热身。

是人是鬼，试试就知道了。

在两个影子几近重叠的时候，罗南江迅速转身出拳。

后面果然有人！

只见这一拳挥出之际，那人迅速闪躲了过去。那人刚要出手，罗南江当机立断，一手拉着他的手腕，一手顶着他的腋下，瞬间将他过肩摔到了地上。

“嘶……”那人痛的出声。

罗南江还欲下脚，那人伸手挡住，“南江！是我！”

罗南江一头雾水地收回了脚，“齐原？”

他把齐原拉了起来，帮他拍打衣服上的灰尘。

“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后面？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鬼。”

齐原一会摸着自己的肩，一会摸着自己的腰，也分不清是哪里痛了，罗南江的动作真快啊，他还没看清楚就已经在地上了。

“你就准备这么对付鬼的吗？”他说，“我刚送外卖路过附近，正好在前头十字路口看到你，就想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你还好吗？”罗南江说，“你走路没声的啊，而且我刚回头看了两次都没看见人，就看见墙上一个鬼影了。”

“还好……”齐原弓着腰，应该是还好的吧，他也不知道哪里不好，就是觉得全身都有点痛……

罗南江把齐原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齐原比他高，本来不太好扶，但是他现在正好弓腰驼背，搭着扶他刚刚好。

“走吧，我送你回去。”说着他就要送齐原回烧烤店。

“不用！我送你回去！”齐原说。

罗南江看了他一眼，“我们要去的好像是同一个方向。”

“哦对，我的店和你的酒店在一起。”齐原说：“那走吧。”

罗南江失笑，便扶着他走边问他：“你说我转了两次头，为什么都没看见你。”

齐原说：“可能是我走得比较歪，停着的车挡住了吧。”

罗南江往后确认一眼，一辆一辆斜靠的车排一起，确实容易挡住后面的视线。

他叹了一声：“怪不得，刚刚真的吓到我了。”

齐原安慰道：“你是不是最近太紧张了？要好好休息一阵，这世上没那么多鬼。”

“嗯。”

两人往回去的方向走着，快到拐角的时候，趁罗南江不注意，齐原往后盯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躲在车后的一个烂脸男鬼瑟瑟发抖。他是跳楼自杀的，死的时候脸都砸烂了，五官糊成一团，脑袋也开了个大洞。阴差不爱抓自杀的鬼，他每天只能无聊地在小区这里上上下下重复自己跳楼的动作，最远的游荡范围只能到附近的十字路口。

他本来想搭在那个前面那个男的肩上玩一阵，顺便吓吓他。走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他就从他肩上下来了，准备现身吓他。岂料快碰到他的时候，烧烤店的齐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一下子就出来了，把他的动作打断，他只能找个角落默默躲起来。

周围的游魂都怕齐原。他身上有山神的力量，平时他们看到齐原都会绕着走，没想到今天突然被他截住。还好他看上去没有想马上把自己抓起来的想法。

不过只是被他盯了一眼，中间还隔着几辆车，他就觉得周遭发冷。他想跑，可是他发现自己好像，被钉了在原地。

走到终点的街道，罗南江要把齐原往烧烤店里扶去。

谁知齐原这时站直了，胡乱摸了一把肚子，和罗南江说道：“我好了。不痛了，我送你回去。”

罗南江狐疑地问：“不痛了？”不过他也清楚，齐原倒地的时候身体受力面积大，应该就是有点挫伤，没什么大事。

他说：“我自己回就行。你回去再好好检查，有事就去医院看看。”

齐原并没有听他的话，反而继续把胳膊搭在罗南江身上，拉着罗南江去酒店的方向。

“走吧走吧我送你。”

罗南江摸不准齐原今天什么意思，但是……齐原的体温隔着衣服传递到了他肩上，他能感受到齐原靠近他时带来的热气，他突然觉得有点热。

齐原今天很奇怪，他的手一直架在罗南江身上，与其说是“送”罗南江回来，罗南江觉得齐原更像是把他“架”着回来的，好像要防着他跑掉似的。他今天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热情？

罗南江止不住自己的想法，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已经在暗中红的发烫。

终于到了6609的门口，齐原的手还在他身上。

齐原见罗南江站在门口一直愣着，问他：“你怎么不开门？”

罗南江说：“我已经到了，你进去吗？”

齐原：“进，我还没观赏过你房间呢。”说完，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了有点不妥，把胳膊收了回来，站直了身体。

“方便我进去看看吗？”齐原问。

罗南江摸不清楚齐原的意思，看他说得认真，便从口袋里拿出房卡，刷开了门。

“来都来了，请进吧。”

门一开，一阵风突然从窗口吹了过来，长长的窗帘随风摇动。

“我今天好像没开这么大的窗。”这阵风吹得奇怪，还没开灯，罗南江就好奇地说道。

进门后，齐原一个跨步走到了他前面，挡住了罗南江的视线，和蹲在窗边床头柜上的红衣女鬼打了个照面。

那女鬼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在黑暗中张着血盆大口，舌头垂到了肚子上，眼眶全黑，眼下泣血。

齐原的脸一沉。

女鬼本想把罗南江吓晕，没料到正和齐原对上面。一人一鬼互相对视了一眼，女鬼反倒被齐原吓得呆住了。

见齐原起了怒意，女鬼在瞬间隐去了身形，消失不见。

“啪”的一声，罗南江在身后开起了灯，房内瞬间明亮。就在灯亮的这一瞬间，罗南江发现，窗口的风停了。

“你看什么呢？”罗南江问。

一进门齐原就在看他的窗户。

开了灯以后，罗南江也走过去看，什么也没有。窗口倒是开得老大。

他走过去把窗户关了。

“我今天怎么会把窗开得这么大？”罗南江开始质疑自己。

“可能是阿姨搞卫生的时候给你挪了点窗。”齐原说，他的脸色又恢复了笑意。

“房间很干净。”齐原说。

“有可能。”罗南江道，“坐坐吧，我给你烧点水。”

“不了。”齐原说：“参观完你房间了，我先回去看店了。你这两天身体还好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你脸色有点白。”

“这就走了？”罗南江的脸已经不红了，被刚刚开门的那阵风一吹，他只觉得现在脑袋发凉。

“还好，就是觉得有点累。我今晚早点睡觉。” 罗南江说。

齐原走过来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趁罗南江没注意，往他肩上按了个印。印记很快没入罗南江的身体里，没有任何痕迹。

“好，那我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齐原道。

“行，去吧。晚安。”

“晚安。”

齐原走了。

罗南江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发了会呆，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他晚上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齐原的体格比自己大了一个号，他觉得自己的身材已经练得很好了，但是和齐原比还是差得很远。晚上齐原把他牢牢架着，他有在暗中试着用了点力，但是齐原靠着的上半身一动不动，他可能都没察觉到自己出了力。

扳倒他的那个过肩摔是因为齐原没有设防，如果齐原知道他要动手，他不一定摔得了他。

他摇了摇头，果然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罗南江准备睡前冲个澡。

洗澡之前他把手机掏了出来，没注意到右上角红色的2%的电量信号，把手机放到桌面上，就进了浴室。

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果然一身的疲惫散尽。出来时看到桌面上张着的电脑，他下意识地打开了电脑。

电脑自动连上房间的wifi，罗南江没有登陆微信和企鹅，而是打开剪辑软件，对着白天没剪完的素材又剪了一个多小时。

期间电脑的右下角给他推送了几条新闻。都被他一一关掉。

他粗略扫了几眼，都很无聊。

比如什么“冷！断崖式冷空气来了！”

“惊！教育机构或将消失！”

“曝知名男网红猥亵同性驴友！”

之类的。

网络发达了，这年头什么稀奇的新闻都看得到。罗南江没有兴趣，叉完之后搜了个教程把广告推送关掉，继续埋头工作。

要睡的时候他才发现手机关机了，他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插上电，舒服地躺下了。

可能因为今天练拳的缘故，他很快就入了梦。

这是他回来的这几天里，睡得最好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