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共风烟 第92章 细雨攀花枝，秋风不解意。

转眼过去月余，夏侯淳已经很久没收到计晖的信了，灵均最近也不知在忙什么，自送来福福后，便再也没来找过她。眼见着又要年关，夏侯淳心里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可可。”夏侯淳一连叫了几声也没人回应，她以为可可又带着福福跑去那里撒野了，这段日子可可算是仗着福福把府里的丫鬟婆子祸害了个遍，已经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夏侯淳也懒得管她，只要不闹出事便随了她去玩儿。

那些被吓着的人碍于夏侯淳如今在府中的地位，那对可可是敢怒不敢言，连带着那条小蛇，都当个爷似的哄着。

夏侯淳正要回房，突然听到后院围墙外面传来争执声，起初她还有些不确定，直到走近了，那争执声越来越大，才出声道：“茯苓？”

“小姐……”

墙的那边是茯苓略带颤抖的哭腔。

“怎么了！？”夏侯淳眉头一皱：“可可，你拿福福吓着茯苓了！”

“我才没有！”原来在外面和茯苓争执的人正是可可，只听她颇为气愤道：“是她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你不安好心！”

毕竟她们还在夏侯府后门外面，为了不惹人闲话，夏侯淳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两个先进来再说。”

“怎么回事？”夏侯淳看着许久不见的茯苓，不知是凌王府的伙食太差还是她另有心事，只见她瘦了一大圈，脸上再也没有从前那样圆润可爱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眼圈和凹进去的两腮：“茯苓，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小姐……”茯苓刚一开口，热泪滚滚而下：“小姐，是我错了，是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了，救救我吧……”说着竟要跪下。

“别这样，你先起来说话。”见她落泪，夏侯淳心中自不好受：“茯苓，有什么话慢慢说，你别这样。”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可可厌恶的撇过头，她见了茯苓这矫揉造作的派头就作呕。

“可可，刚才李管家说府里新到了一批年货，你去瞧瞧吧，有什么喜欢的就留着。”夏侯淳知道她们两个不对付，否则两人也不会在围墙外头吵起来。想必是茯苓来找她，被可可给拦住了。茯苓自小生活在夏侯府，见大门无望，便只能寻来后门处。

这两人不对付还是别待在一起的好。

可可虽然不甘心就这样被支走，但夏侯淳发话了她也是不敢违背，只见她挺了挺胸脯，很是不客气的擦着茯苓的肩膀气势汹汹出去了。

那架势，活像是一只找人斗技的大公鸡。

夏侯淳摇摇头，哭笑不得：“可可不懂事，别介意。”

茯苓眼眶红了一圈，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盯着夏侯淳的脸：“要不是因为她的出现，如今站在小姐身边陪着小姐的，该是我才对……”

“……”夏侯淳无言一阵：“茯苓，是凌王府出了什么事吗？”

过去的事她不想再去追究，况且如今茯苓已嫁于心仪之人，再去提那些如果的事没有任何意义。夏侯淳上下细细打量她一番，但见她面容憔悴，双眼无神，从前那样灵动的姑娘，短短数月竟普通苍老了十岁不止。

“小姐……”茯苓双眼噙泪，激动的手都在发抖：“小姐，求求你了，帮帮我吧…如果连你都不肯帮我，那我这辈子就完了……”

见她这副样子，夏侯淳看的心里难受：“你把话说清楚，先别哭。”

“王爷他……要娶正妃……如今凌王府已经内妾成群，平日里我本就步履艰辛，过的谨小慎微，生怕一个差池遭人口舌热惹上祸端，好在还有王爷偶尔垂怜，才让我能在府里喘口气，可是，几日前我亲耳听见王爷在书房里和管家说他要娶正妃……小姐，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王爷绝对不能娶那个女人……”

夏侯淳大概理清了茯苓话里意思，她没有急着询问茯苓所惧怕的那个女人是谁，而是神色严肃的道：“茯苓，若是我能助你逃离凌王府，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刚才还泪流不止，伤心欲绝的茯苓竟止住了哭泣，她呆呆地看着夏侯淳，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夏侯淳自嘲一笑。

茯苓神色古怪地打量着夏侯淳的脸色，几番由于后才小心翼翼的问：“小姐，你就不问问我，王爷要迎娶谁做正妃么？”

尽管对茯苓的选择已经心有准备，可夏侯淳还是控制不住的因此而难过。她侧过头去，淡淡道：“他要娶谁跟我没有关系，茯苓，你既然铁了心要跟着毋翀，那我便帮不了你，你回去吧。”

“小姐？”对于这个回答，茯苓似乎是预料之内，却又在意料之外。她不相信夏侯淳会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危险之中而无动于衷，于是便也再没了兜圈子的性质，直白道：“王爷要迎娶夏侯蝶，小姐，你知道夏侯蝶从前有多痛恨我们，如果她真的进了凌王府，那等着我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你真的忍心看着我去死吗？”

夏侯淳不语。

茯苓眼神中燃起一丝恨意：“还是说现在你身边有了可可这个贱丫头，所以完全忘记了我们从前的情分？”

“茯苓！”夏侯淳想不到这样的话竟然会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你如今是凌王的侍妾，他若要娶妃就连你都没有资格多言，更何况我一个外人？再则，早在你进凌王府之前我便苦心劝过你，夏候蝶要进凌王府是迟早的事情，你既然决定留在凌王府，就该做好最坏的准备，如今为何还要将过错牵连旁人？”

茯苓完全听不进夏侯淳在说什么，话语中仍有不甘：“小姐，如今在你心中，只怕那丫头的分量已经远远超过我了吧？”

夏侯淳张了张嘴，那些话终是被吞进了肚中。夏侯淳心中很清楚，她和茯苓的关系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那般，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从前那了美好的回忆，能够好好的留在心里。她不想和茯苓再起争执，无端多出不好的回忆。

“小姐，你为什么不说话？”

只是她的沉默更让茯苓抓狂，再加上凌王府那些糟心的事压在心中许久，茯苓近乎是失去了理智般猛地抓住了夏侯淳的手臂，声音尖锐的仿佛变了一个人：“小姐，你说话啊，现在是不是可可才是你心里那个最重要的人？”

“我知道了，呵，我原以为你有多深情呢，现在不还是喜新厌旧？哦，小姐，你不会是连计将军都厌烦了，又看上了更年轻的可可吧？毕竟你本来就和我们正常……”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打断了茯苓的话。

她们从咿呀学语就一直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别说夏侯淳动手打她，就连声音也不曾大过，不能否认的是，从前她们真的很好很好，好到茯苓几乎快忘了她们之间身份的鸿沟。

好到她真的以为她就是夏侯淳的亲妹妹，夏侯淳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好到她叫的每一声小姐，都只是漫不经心的一个称呼而已。

茯苓一脸震惊的盯着夏侯淳，也正是这一巴掌，让她的理智有所回笼，紧接着才生出一丝后怕来。

她……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啊？

夏侯淳伸出的胳膊不可控制的抖动，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那些话竟然是从茯苓的口中说出来的，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生生挖出来一块，疼的她难以站立，尽管如此，她还是做不到对茯苓恶语相向，反目成仇。

“出去。”

这已经是夏侯淳愤怒的极限。

茯苓仍心有不甘，可她也自知触及了夏侯淳的底线，眼见夏侯淳神色不佳为了不彻底惹怒她，思考片刻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走了。

门被重新关上的那一刻，夏侯淳浑身的力气也跟着被抽离，她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抱臂，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滑落。

痛，太痛了。

茯苓的一字一句依旧萦绕耳旁，犹如利刃，一刀刀剐在夏侯淳的身上。

前世的一幕幕犹如走马观花闪现眼前，一时间她竟分不清楚究竟前世是一场梦，还是如今余梦未醒。